臘月初一那日，張家派來的人是辰時初去接的親，雖說隻有寥寥數人，天色也還早，對比起默天才蒙蒙亮的卯時來說，田老頭和田孫氏已經沒借口再抱怨了。

  原本說是田孫氏這頭請人來給田四娘梳妝打扮的，張帆為了顯示自己的心意，加上之前對田孫氏的愧疚，暗地裏親自找了一批人特意給田四娘梳妝打扮。

  嫁給大戶人家，嫁衣自然是比較講究的，即便不大辦，也不能寒酸了去，田四娘的手藝不怎麽樣，加上時間緊迫，已經來不及繡嫁衣。原本打算買，張帆又讓人暗地裏送了一整套過來，包括嫁衣嫁鞋，以及頭麵。

  田孫氏總算沒再嘮嘮叨叨。

  因著兩家近，成親時除了早餐是在田家吃的以外，午餐和晚餐都在張家吃的。

  張家果真辦得簡單，除了張恬張悅一家以外，就剩下田家的人了，集合在一起也隻有三桌，簡單到不能再簡單。

  給眾人敬了酒以後，田四娘就被送入洞房。

  待到晚上，再出來敬酒多一次，算是完事。

  田孫氏等人是用過晚飯才回的自己住處，張家還算沒有太過分，安排了馬車送他們一家子回去。

  人才離開張府，張悅和張恬也借著透氣出了院子。

  “怎麽，今兒個姐夫沒來？”張悅的語氣有些嘲諷。

  “妹夫不也沒來？”來的比她還寒酸，隻有一個婆婆陪著過來。

  張悅不再吭聲。

  良久，兩人同時說道，“我說……”

  張悅看了張恬一眼，“你先說。”

  “咱倆你我心知肚明，不如咱倆聯合起來，屆時有好處對半分？”張恬緩緩說道。

  張悅皺眉論事情輕重緩急，自然是張恬的比較急，她的好歹還能撐一段時間。

  對半分怎麽都不劃算。

  “姐姐什麽意思？”

  張恬冷笑，“我什麽意思你難道不明白？畫公仔非得畫出腸子來嗎？”跟她還裝什麽傻充什麽愣呢。

  “嗬嗬~姐夫債台高築，現在怕是無力周轉了吧。”你不著急那就慢慢來唄。

  “聽說妹夫為了一個妓子出頭，家裏的銀錢都被框進去了，差點兒沒把自己也拽進去。就連妹妹你……”上下看了張悅一眼，“的私房錢也都沒了吧~”自己都是個窮光蛋，還有什麽資格嘲笑別人？

  張悅翻了個白眼，她沒錢，好歹家裏沒有欠債，無論如何也好過她張恬啊！

  既然沒有誠心合作，那就不找她了，離開她她一樣能弄到銀錢，邁開步子往回走。

  “等等~”張恬咬牙切齒，“你六我四！”

  張悅唇角微微往上勾，一開始說多好，遲早都要說的，非得等落了麵子才說。

  “不過，我有個條件，得盡快拿到咱家那筆備用的銀錢！你姐夫被那些人逼急了，已經承受不住了，要是繼續逼迫下去，我還沒拿到那筆錢，你姐夫說不定想不開……”

  “行~沒問題，我的好姐姐。隻不過，咱爹娘是什麽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一兩萬他們能拿出來，也肯拿出來。姐夫那足足七萬的債，就是賣了咱家，也隻能弄個萬呀，咱再分一分，你頂多三四萬……可想好了，究竟要不要這麽做。”

  “就差四萬！我和你姐夫已經籌了五萬，其中隻有一萬五是咱爹娘給的，隻可惜，無論我怎麽說，爹娘都要彌補帆弟，不肯答應再給我四萬。”

  “既然想要早點到手，光想是沒什麽用的，你可想好什麽法子了沒有？”

  “我已經想到法子了，隻是這個法子需要你親自配合。”既然怎麽都說不通，隻能出這一招了。

  “需要我配合？”張悅疑惑地問，“說說看怎麽個配合法。”

  “你過來，我跟你說。”

  張恬在張悅的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堆，張悅聽了以後眉頭緊皺，“我怎麽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就爹娘那明麵上一碗水端平，實際上眼裏隻有帆弟的做法，怎麽看她們姐妹倆都好像是多餘的。

  他們肯為了她們倆出那麽多銀錢？

  “試一試不就知道了？”爹娘當初不也沒有重視帆弟，結果帆弟鬧出失蹤一事之後，爹娘立馬就慌了手腳。

  要是她們兩個同時失蹤，還怕爹娘不放在心上嗎？

  雖然帆弟才是張家的最終繼承人，但她們也是爹娘的心頭肉，沒出事就罷了，出事了她就不信爹娘那麽狠心，不肯出贖金。

  “好，我配合你！”張悅點了點頭，鄭重地道，“別忘了你之前答應過我的事情。”

  “一言為定！”

  兩日後，張悅和張恬姐妹雙雙結伴去寺裏上香，兩人特意約上張夫人一起痛醒。

  說是張帆已經成親了，總歸隻有這麽一個親弟弟，還是盼著張帆的雙腿趕緊好，然後給家裏生個一兒半女的。

  張夫人隻有一個心願，那就是自己的兒子雙腿趕緊的好起來，然後甩了田四娘個賤人，娶個門當戶對的大家千金。

  於是也跟著自家女兒一起去上香，在張恬張悅的說服下，又喊上了田四娘。

  雖然張夫人心裏不樂意，但畢竟是自己兩個女兒的要求，她也就不在拒絕。

  一行四人，兩輛馬車，張夫人和田四娘一輛，兩兩相看無言，兩個丫鬟也陪伴在一起，更加無話。

  張恬張悅也各自帶了一名丫鬟出行。

  去時還一切順利，哪知回的路上卻遇上了一夥山賊。

  山賊足足十來個人，個個蒙著麵，手中提著一把大刀，上來一言不發，目標直接指向馬車裏的人。

  “把她們都給我抓了！回頭要她們家裏人來贖人，否則撕票！”馬車裏的幾人大驚，丫鬟立馬尖叫起來。

  張夫人好歹見過世麵，立馬嗬斥，讓她們安靜下來，但下人隻有幾個，餘下的都是弱女子，哪裏是十來個劫匪的對手！

  沒一會兒，張夫人就聽到自己女兒的馬車上傳來一聲聲尖叫。

  心裏揪得緊，擔心她們出事了。

  正在此時，張悅和張恬和兩名丫鬟衝了過來，打開馬車門讓張夫人趕緊下來逃走。

  張夫人正緊張得不要不要的，忙手忙腳亂下了馬車。

  田四娘也趕緊跟著往下走，隻是平日裏穿慣了利落的衣褲，這會兒穿的是一身衣裙，難免有些礙手礙腳。

  等下得馬車，幾人已經往外衝。

  那幾個下人很快就受了傷，攔不住十來個劫匪。

  “上，抓住她們幾個，回頭讓她們家裏來贖人！”指著張夫人等幾人說道。

  田四娘見他們沒發現遠遠落後的自己，忙躡手躡腳往一旁的樹叢裏躲了開來，見人數眾多，不敢往前靠，隻一個勁逃命。

  張恬和張悅見下人們受了傷，隻好拉著幾名丫鬟留下來支撐，“娘您趕緊回去，別管我們！”

  “悅兒！恬兒！”張夫人被兩人用力一推，身子不由前傾，見兩人大有在這裏耗著給她爭取機會離開，想要倒回去，又擔心拖她們的後腿，正猶豫不決，就聽張恬道，“娘，您快回去告訴我爹，讓他吩咐人來救我和妹妹！”

  “娘，趕緊回去啊~！”張悅也趕緊說道，看一旁的劫匪靠過來，趕緊上前一把推開張夫人，“娘，快走！我和姐姐就靠你了！”

  張夫人隻好趕緊往回跑，也顧不得兩人了。

  兩人帶著丫鬟以及受了傷的六七名家丁，倒也堪堪能夠拖住那些劫匪。

  “先把這兩娘兒們綁了，逃了的那個就算了，反正是一家人，逃不了！有了這兩娘兒們，咱們也能掙上一筆！況且咱們也需要人去報信，那老娘們走了正好！”

  見劫匪的目標是他們的主子，那些丫鬟和下人們也就淡定了，不是殺人劫財就行，夫人已經逃出去了，肯定會回來救小姐們的！

  很快，所有人都束手就擒，總好過繼續拚死，最終受了重傷還免不了被抓的命運。

  張夫人跌跌撞撞一路跑了回去縣裏，趕緊的找到在巡視鋪子的張老爺，把事情說了，張老爺也慌了神，顧不得其他忙丟下手頭的東西，去喊人幫忙找人。

  才回到府裏，就收到了消息，張恬和張悅兩位小姐正在最近新出的一夥悍匪手裏，想要贖人，就得帶十萬兩銀子來！兩日之內要是拿不到，就撕票！兩人都得死！

  “怎麽辦？怎麽辦？”張夫人急得眼淚團團轉，那些綁匪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悅兒和恬兒還在他們手中，真要撕票了，她不得愧疚死！

  “能怎麽辦？趕緊的籌錢啊！”張老爺也急得直冒火。

  十萬兩！

  那是什麽概念，即便將整個張府都給賣了，也隻能值這個數！

  “籌，怎麽籌？咱家隻能拿出來四萬兩銀子，餘下的六萬兩，怎麽夠！”

  “難不成就由著她們被人撕票！”張老爺更是火大。

  沒事去上什麽香，現在好了，直接被人拐走了。

  “老爺，那可是咱們的親閨女，而且不是一個，是兩個！真要被撕票了，我怎麽熬……我也跟著去了算了……更何況，那倆丫頭為了讓我逃生，才被那些人抓住，我要是不救她們出來，心裏怎麽過得去！”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趕集的想想法子啊！”張老爺忙喊了管家過來，讓他清點了一下家裏還剩下多少存銀。

  張管家很快回來了，“回稟老爺和夫人，府中還剩四萬零六千兩銀子可以動用。不過需要分兩日才能提出來。”一日隻能提三萬。

  果然！隻有四萬兩，可怎麽辦？

  “我們分頭籌，你去蘇府，我去鄭府。”蘇府是張恬的婆家，鄭府是張悅的婆家。

  “他爹，去了怕是也沒用啊！”張夫人想起之前兩閨女說的話，忙道。

  張老爺這才想起之前的事情來，心下歎氣。

  蘇府和鄭府目前也籌不到什麽銀兩！怕是蘇府還想從他們張府撈點。

  “嗨！”張老爺長籲短歎，“總得去試試！”

  張夫人也沒有主意，聽了之後隻好點點頭，兩人分頭往兩家跑。

  蘇府正在備受煎熬，張夫人才到蘇府門口，就見到有不少的人在蘇府門口等著，指指點點，說東道西，大意不外是蘇家債台高築，卻每日隻會縮在府中躲著不敢出去。

  但凡府中有人進出，一定會被人圍住。

  張夫人不敢進去，連馬車都不敢下，心裏又是著急又是緊張，正在這時候，有人認出來了，說是見到張恬的親娘了，便有人要過來找她。

  張夫人怎麽可能被人抓到，忙不迭讓馬車夫趕著馬車往回跑，足足繞了幾條街才把那些人擺脫。

  張老爺也很快回來了，而且臉色拉得比之前還長！

  “老爺！”張夫人忙迎上前去，想知道究竟什麽結果。

  張老爺背著手快步往裏頭走，速度很快，張夫人隻好緊跟著走過去。

  “哼！鄭家那個混球！”張老爺氣得猛地給自己灌了一口茶，頓時嗆到了，咳咳咳咳嗽個不停。

  “怎麽了？”張夫人心中暗覺不妙，但又不得不順著這話接下去。

  “還能怎麽的！鄭家的錢全都被那個混小子拿去養妓子去了，據說還為了那個妓子與沈家的公子大打出手，最後還比試一番，輸了個徹底！連他們鄭家都被搭了進去！”

  “什麽！”上次隻聽說小女婿鄭品為那個妓子花了不少的銀錢，鄭家的兩老都有意見了。

  這次居然更嚴重了！

  “鄭品那小子著實可惡！鄭家是指望不上了，不僅鄭家現在敗空了，據說就連咱們悅兒的嫁妝都給陪進去了！嗨！對了，你那頭有什麽消息麽有？”

  “嗨！我這頭更別提了！”張夫人氣得腦門都大，“蘇家的生意出了問題，現在所有的商家都圍在蘇家門口，說是要要回屬於他們的錢財！我在回來的路上還聽說那些人已經在蘇家徘徊了兩日了，隻不過昨兒個人比較少，今兒個簡直人滿為患！”

  “我早就該知道，頭陣子他們上門求助，恬兒隻說急需一些銀子，我還給她一萬五。哪想居然這麽嚴重！嗨！偏偏事情趕在這個時候，這可怎麽辦哪，急死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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