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回來了？”上前兩步，把趙氏扶了進來。

  趙氏的手冰涼冰涼的，比冬日裏還冷。

  “嗯，回來了。”

  “如月，你咋回來這麽晚？”紅秀眉頭微微皺了皺，頭些時日趙氏撞頭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都知道她是傷患，田孫氏等人還可著勁的使喚她，也不怕她有個好歹。

  “紅秀，你咋來了？”趙氏未進屋就聽到紅秀的聲音，也有些詫異。

  “聽說你們搬來了這裏，我這頭幾日忙著，今兒個剛好有空，就過來看看你們。”

  “嬸子都來許久了，娘您才回來。”小水一通抱怨，暗地裏也在責怪趙氏不該幫忙老田家到這麽晚，自己個的身子自己個清楚。

  “老屋那頭事兒多，忙得久了些，倒是讓她嬸子等久了。”趙氏歉意地笑了笑，隻是笑容有些疲憊。

  “娘，吃過飯沒有？”

  趙氏搖了搖頭，“還沒。”

  “什麽？！”小水轉頭看向小小，小妹果然猜得對！

  “娘，明兒個別去了。”小小臉色也不好看。猜想是一回事，證實又是另一回事。

  老家的人分明是把她娘當免費勞動力使喚，還是個病患，能忙多少是多少，絲毫沒有顧及她娘和她們的感受，以及她娘的身子是否能受得住。

  “可是……”趙氏其實也不想拖閨女的後腿，但是婆婆已經發了話，明兒個不僅還得去，還得帶上倆閨女去。

  倆閨女她給安排了，說是有事不能去，但婆婆和大嫂二嫂的臉色明顯不好看。

  就連閨女她爹……算了，那個男人不說也罷。

  “奶奶明兒個指定讓咱們繼續去，是嗎？”田孫氏的為人，小小自認摸得不離十，一邊給趙氏舀飯一邊淡淡地開口。

  “是……”不知怎的，麵對小閨女冷淡的麵容趙氏有些勢弱，之前的疲乏也幾乎一掃而空。

  “娘，不是我不讓你去幫手，而是幫手也要有個度。”小小忍不住頭疼，這個娘雖說不是包子，但跟包子還是差不多的。“你自己個是個傷患，這不需要我多說吧。你傷的地方是腦子，不是別處，一個不小心傷口崩裂了大出血，要咋辦？”雖然已經好了不少，但用力過猛萬一出現問題咋辦。

  “我已經很小心了……”趙氏接過小小遞過來的筷子，一邊示意紅秀也坐過來一起吃。

  紅秀搖了搖頭，示意她已經吃過了。

  “秀嬸子，一起再吃點兒。”小小不由分說，直接把紅秀也拉上了桌子，遞了一個碗和一雙筷子給她，“要是肚子不餓，就吃菜，今兒個特意弄了的好菜，您嚐嚐~”

  給紅秀夾了些鹵大腸，又夾了些炒出來的給她，讓她都嚐嚐。

  一邊還不忘對趙氏上政治課，“你顧及她們，怕她們不能及時在春耕之前播種下地，她們可有顧及你是個傷患？讓我猜猜，你指定忙完地裏的活兒，還得回去給她們做飯？做好飯之後，奶奶就說你也忙了許久，回去歇著吧，我猜得可對？”

  趙氏低下了頭，閨女猜得絲毫不差。

  “分明就是讓你幹完活了，做好飯了，不肯給你一口，擔心浪費糧食。也就你好欺負。”看了看趙氏低下來的頭，轉身進了屋子，尋摸了之前的膏藥，用洗幹淨的手指腹刮了些過來，給趙氏塗上。

  傷口隱約有裂痕，而且看上去不怎麽幹淨，一個弄不好要發炎。

  小小皺眉。

  趙氏沒想到小閨女居然發起了脾氣，越發心虛去了幫忙。

  平日裏的利索勁，這會兒蕩然無存，隻好低下頭吃飯。

  紅秀見了好笑，但該說的還是說，“水她娘，不是我說你，你就該聽小小這丫頭說的。你自己還是個傷患，需要照顧，怎的還跑出去照顧別人了？你這樣小小小水她們能不擔憂嗎？還忙到這麽晚，就這還不說，連飯都不給吃一口，唉~”

  看到趙氏的情況，又想到自己親眼所見，不免為趙氏不值。

  原本見趙氏滿臉疲憊，想著不若明日再來說的事情又蹦出腦海。

  算了，早說晚說都要說，也沒幾句話的事兒。

  今兒個說了，她自己心裏有數，明兒個要不要去幫忙她自有決斷。

  待趙氏用過飯後，把她拉到一邊。

  “紅秀，咋的了？”

  “水她娘，我有件事想問你。”

  紅秀的臉色很是正經，趙氏好笑，“啥事兒，你說吧我聽著呢。”

  “你們是打算一直分開住下去，還是？”

  趙氏沉思，她已經做好了一直帶著閨女住下去的想法，斷然沒有再回到老田家去的道理。

  她知道老田家先頭之所以不肯答應放她們出來，為的還是倆閨女的彩禮。

  她不願意拿閨女的幸福去換取銀子，自然不肯回去。

  就算回頭倆閨女都嫁出去了，她想回去也不一定能回去，還是得自己住，又何必想著回去看老家那幫人的臉色。

  更何況，現在不是還有另一個女人……

  田孫氏的心思她心裏頭門兒清，自己已經出來了，那個位置，怕是遲早成為年小玉的。

  “不回去了。”趙氏的語速不高不低，紅秀聽不出來究竟是悲是喜。

  “我打算和她們住一起，無論將來的結果如何，我也不會放棄我自己的孩子。”要是閨女沒人要，她願意一輩子養著她。

  呃，好像現在是閨女養著她才對。

  總之，她不會置閨女的幸福於不顧的。

  “我有件事，左思右想還是要跟你說說才成。”要是瞞著，將來發生什麽事兒了，她良心上過不去。

  現在告訴水她娘，好歹有個心理準備。

  趙氏見她一臉凝重，臉色也凝重起來，“啥事，紅秀你說吧。”

  紅秀湊在她耳旁低語了片刻，趙氏臉色刷白。

  就這麽明目張膽？！

  “這事兒不僅我見著，還有人見著。”

  趙氏不言語，沉默了片刻道，“這事兒我心裏有譜。”隻是沒想到他這麽光明正大。

  “那那頭，你打算如何解決？”紅秀指的是老田家。

  這倒是個問題，趙氏也不知道該咋辦，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拖著。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響亮清澈的童聲，“讓。”這個爹不要也罷。

  兩人聞言轉身一看，居然是小小。

  這丫頭啥時候來的，聽了多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紅秀有些哭笑不得。

  “這個家，我從來沒有感受到親爹的溫暖。無論是對我們姐妹還是娘，田老三跟路人也沒有差別。與其這樣不如爹娘各自分開，他與他的相好過日子，娘跟著我們過。至於過成怎樣，我們自己知道就好。”

  無論是趙氏還是紅秀都被小小的一番話驚呆了。

  這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就能說出口的話嗎？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沒爹的孩子更是早慧。小小有爹可不就跟沒爹一樣？

  紅秀有些心疼這孩子，小小年紀一副老成的樣子，若非長期備受排擠和打壓，哪裏就需要這麽懂事了。

  趙氏滿臉的震驚。

  在她看來，就算是不美滿的姻緣，好歹父母都在，別人不會怎麽看輕自己的閨女。

  然而分了就不一樣了，閨女會被所有人看輕，今後不再有好名聲可言。

  想到這裏，趙氏忙製止她，“閨女，以後莫要說這樣的話！”

  “娘，我沒有開玩笑！”否則她為何要添一把火，把母女三個脫出來。

  本身就已經不把老田家的人看成自家親人了，脫身出來自己要幹什麽就幹什麽，自己掙銀子也不需要藏頭縮尾。

  “話可不能亂說，你畢竟還小，有些事情不懂……”

  “我倒是讚同小小丫頭說的。”紅秀一本正經的看著趙氏，打斷她說的話。

  倆丫頭的事情能瞞得過別人，瞞不過她，更何況她還撞見過這母女幾個做手抓餅，幾人也沒瞞著她。

  趙氏自己也說丫頭現在自己能掙銀子了，反倒她無能，愧對閨女啥的。

  既然如此，何必看老田家的眼色過日子。

  脫離出來說不定更好過，尤其田老三的心已經另有所屬，田家那些人也都是見錢眼開的。

  趙氏帶著倆閨女出來住，也沒有跑別處去，就在村子裏，倒是不會被人欺負了去。

  “既然你對他已經沒有那份心，他也已經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又帶著孩子出來單過了，回去的可能性微乎及微。更何況，你那個婆婆怕是恨不得早點把姓年的弄回去，隻是礙於你們沒有和離不好下手。我瞅著小小小水倆閨女都是好的，也都勤快，人又伶俐會掙銀子，帶著她倆過你不會吃虧的，聽我的。”

  紅秀沒有說出口的是，田老三那種人不可靠，這麽多年由著家裏頭欺負她們孤兒寡母的不說，自己還帶頭在外頭和別的女人鬼混，完全就是個人渣。趙氏回去隻會被老田家的人榨幹淨，想要得了好是不可能的，看這些年她帶著倆娃過的日子就知道。

  趙氏心裏很亂，但也明白紅秀也是為了她好，點了點頭，“我會仔細考慮的。”

  紅秀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撫，“你別想太多，要我來說，分了才是好事，帶著倆閨女好好過日子，就在村子裏也沒別人能欺負你們娘兒三個的。今兒個你也累了，早點兒歇著吧，至於小小姐妹說的，你不妨多聽聽，我覺得倆娃都是有主意的。”

  趙氏眼眶有點兒紅，既有因為紅秀的關心而感動，又有因著不能護佑自家閨女，以至於自家閨女早熟的虧欠。

  一個外人尚且如此關心她和她的孩子，田家的人反倒當她們是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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