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姐妹去了鎮子，趙氏在整理自家那塊地。已經下了菜央子，就等大點兒挖出來分開種。

  開春了，時不時下點兒細雨，淋水省了不少事兒。

  趙氏放下手頭的活兒，打算回家上個茅廁。

  到得門口，就見田三郎趴在門邊使勁往裏頭摳。

  趙氏心頭不悅，之前他娘陳氏來撬門，現在他來撬門，看來自家的門著實好撬。

  沉著臉咳了一嗓子。

  田三郎喊了好幾聲也沒聽到人回複，想起他娘說過的話，死丫頭家裏指不定藏了銀子，就動了私下裏撬門進去瞅瞅的心思。

  趙氏冷不丁的咳嗽讓他嚇了好一大跳，猛地把身子轉過來，直丁丁的看著趙氏，“三，三嬸……”

  “三郎來了？”趙氏也不著急，不理會他的窘迫，慢悠悠從兜裏掏出鑰匙開門，然後走進去。

  田三郎撇了撇嘴跟上去，“奶奶說，讓你和她們去幫忙。”

  趙氏步子停頓了一下，“我去吧。”

  “奶奶說了，讓她們也去。”少兩個人少幹不少活兒！

  趙氏停下繼續往裏頭走的腳步，沒來由的不是很想田三郎進去。

  閨女掙錢去了，她幫不上忙不說，總不能拖閨女的後腿。

  “她們出去挖野菜了，忙著，不在家。”

  田三郎不再說話。

  趙氏去地裏把畚箕和小鍬子提回來放好，和他一起去了老田家的地裏幫忙。

  “那倆丫頭呢？”陳氏心疼自己兒子這兩天累，以往那兩丫頭在，自家兒子也不用怎麽幹活兒，那倆丫頭包圓了。

  這兩日把三郎累得夠嗆。

  “她們有事，忙去了。”趙氏蹲下來收拾她們整理出來的雜草。

  “三弟妹，你來挖土吧，我這胳膊挖得酸疼酸疼的，得歇會兒。”趙氏來了，她幹啥還累死累活的。

  田孫氏聞言眼刀子剜了她一眼，“歇啥歇，我老婆子還在忙活，你偷啥懶！”

  陳氏撇了撇嘴，隻好繼續幹。卻扔下手中的鋤頭，去接趙氏的桶。

  裝雜草提去倒比較輕省，既然不能歇著，她換個簡單點兒的總成了吧。

  趙氏沒有放手。

  她記得閨女的提醒，不能幹重活兒，腦袋裏麵的血窟窿還沒長結實，挖土需要力氣，動作也大，還一震一震的，萬一傷口震裂或者其他啥的，她倒是不怕痛，得需要銀子看病不是，還得連累她閨女。

  閨女的銀子不是大風刮來的。

  更主要的是，閨女一定會擔心。

  因此，陳氏要跟她搶裝草的籃子的時候，趙氏沒給。

  “三弟妹，我說我翻了快一天的地了，你一來就搶輕省的活兒幹，有你這麽偷懶的嗎？”一把扯過趙氏手中裝草的籃子。

  趙氏隻好接過她的鋤頭。

  但她謹記自家閨女的話，重活兒不幹，她就在那兒整理土溝，就是不去翻土。

  田孫氏抬眼搜尋了一番，發現其他活兒已經不太多了，唯獨翻土的活兒還需要人手，見趙氏不肯去翻土，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我來吊溝就行，你去翻土吧。”本來就是她幹的活兒，趙氏一年輕人居然跟她老婆子搶起活兒幹來了，過意得去嗎。

  “娘，我不能去翻土。”趙氏淡定的說道。

  正在敲土的田老三看了她一眼，總覺得她有些不一樣，又不知道哪裏不一樣。

  田孫氏冷不丁被堵了一下，臉色立馬陰沉下來。

  “老二家的，你也去翻土。”不接趙氏的話，而是對陳氏下令。

  “娘，我這不是翻了許久沒力氣了嘛，好歹給時間我緩衝下，三弟妹才過來，她去翻就可以了。”再次把重活兒推給趙氏。

  趙氏忍著心中的氣沒吭聲，繼續忙活自己手頭的活兒。

  “讓你去就去，多廢話什麽。”

  見田孫氏發飆了，田老頭也看過來，陳氏不敢繼續磨蹭，隻好去抓鋤頭。

  嘴裏卻不肯饒人，“三弟妹，你這是分了家了，腰杆子也挺起來了。幹活兒居然挑挑撿撿的，重活兒恁是不肯幹，都是老田家的媳婦兒，憑啥你就要偷懶？”

  趙氏懶得跟她分辯，隻專心忙活自己的。

  李氏看了看火藥味兒十足的幾人一眼，低下頭繼續翻土，心思轉了幾轉。

  婆婆隻是吊溝，不需要把翻好的土敲碎，因此可以輕鬆的跟上她和陳氏的腳步。至於公公和田老三，就跟在後頭慢慢碎土，還是翻土的最緊迫也最累。

  原本以為趙氏是來幫忙翻土的，結果隻是來打打下手，心下也很是不滿。

  既然趙氏不肯翻土，那就幹點兒別的吧。

  看看空在一旁的糞桶，對田孫氏道，“娘，上午整理好的土該下點兒肥了，您看……”

  “老三家的，你去挑糞水吧。”

  田孫氏發話了，趙氏也沒有拒絕，直接擔著糞桶去了老田家的糞池。

  隻不過她並沒有挑太滿，比往常少挑了約莫三分之一。

  因著之前趙氏不肯翻土，陳氏心底裏不爽，隨時惦記著找趙氏的錯處。

  這當口見著趙氏居然沒有擔滿糞水過來，就有嘴說話了，“喲~三弟妹才分家幾日，居然學會偷懶了。不算矮小的一個人哪，就挑那麽點兒，也不怕人笑話，有些人分了家就是太太的命嘍，幹個活兒挑三揀四不說，還不肯盡心盡力……”

  田孫氏看了一眼，皺了皺眉，卻沒有吭聲。

  趙氏沒有理會她說的話，把糞水放下來，淋在之前已經整理好的土壟上，淋得均勻細致。

  李氏沒有吭聲。

  趙氏繼續去擔糞水。

  再一次回來，田孫氏看還是不滿，心頭也有意見了。

  “老三家的，你是覺得一趟一趟的走得好玩兒是嗎？”明明可以擔滿，就要少擔點，不是偷懶是走著好玩兒嗎？

  田老三也看過來，見果真如此，眉頭微微皺了皺。

  “娘，我的額頭還沒好全，不敢用力過頭，我這不是要多擔幾次嗎？”

  抹了抹額頭上布滿的汗珠，趙氏覺得傷口處隱隱在疼，不僅疼，還有些癢，看看剛剛舀過糞池的雙手，又不敢去抓。

  閨女說了，髒手抓了的話越發難好。

  田孫氏終究沒有多說。

  陳氏繼續嘟嘟囔囔了幾句，像什麽富太太的身子丫鬟的命啊，為躲懶找借口啊之類的。

  沒多久看了看天色快暗了，就說要回去做飯。

  “老三家的去做飯，老二家的，你留下。”

  陳氏不滿，今兒個明明輪到自己做飯，婆婆就是偏心。

  趙氏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什麽，放下手中的糞桶，在附近的河裏清洗幹淨手，然後回老田家去做飯。

  小水姐妹回來的時候沒看見趙氏，去了自家地裏也沒看到，正在詫異。

  恰好碰上村裏的一個路過的人，說是在老田家的地裏忙活。

  小小搖了搖頭，她娘還是好欺負，還得繼續改造。

  “走，我們回去，今兒個晚上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古時候能吃得起的也就這幾樣菜，除了豬肉就是雞肉。

  豬肉雞肉都貴，小小一邊嫌棄，另一邊又愛不釋手的挑揀了一些豬的下水回來。

  家裏條件不好，天天吃豬肉是不現實的，豬下水雖然不好處理，但是勝在便宜和好吃。而且不都說，吃啥補啥嘛，這些可都是有營養的東西。

  加了鹽巴，玉米粉，放了點醋，把豬大腸抓洗幹淨。

  豬肝切成細薄片兒，回頭要用醬油的時候，方才拍了拍頭，瞧她那個腦瓜子，居然忘記忘記買醬油了。

  “姐，我出去會兒。”抓上新自製的竹筒往秀嬸子家裏走去。

  紅秀家是村裏唯獨一家有賣醬油的，是從鎮子裏拿的貨，一般也隻屯一酒壇子，約莫幾十斤的樣子，能賣上許久。

  “嬸子，我來買兩斤醬油。”

  小小的聲音很清脆，紅秀乍然一聽之下，很是愣了會兒。

  “小小，你，你會說話了？”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丫頭，自幼突然就不會說話，咋的突然之間會說話了？

  小小點了點頭，笑眯眯的看著紅秀。反正田孫氏和陳氏這個大嘴巴已經知道她會說話了，遲早透露出去，沒必要瞞著。

  紅秀機械般地接過小水手中的竹筒，先用稱稱了下，六兩重。

  然後去打開存放醬油的壇子，用竹吊勺舀了四勺，稱了一下多了點兒，也沒有多收小小的錢，按的兩斤收。

  “謝過嬸子。”

  紅秀從愣神中回過神來，摸了摸她的頭，“謝啥，你會說話就好了，你娘也去了一樁心病。”

  從紅秀家出來，才走沒幾步路，又被紅秀抓了回去。

  “閨女，你娘在哪？”在村子裏，趙氏和紅秀以及田芬的關係好，紅秀左想右想還是決定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跟趙氏透個底。

  “她去了老家幫忙。”

  “哦，那我晚上去一趟你們那兒。”今晚月亮大，走路方便。

  小小笑著點了點頭，“好的，秀嬸子。”

  趙氏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過酉時了，紅秀已經找了過來，茶都喝了好一會兒。

  小小姐妹都在擔憂，小小剛跨出門一步路，說是要去找趙氏的時候，趙氏便拖著疲憊的身子出現在幾人的視線裏。

  就著蠟燭昏黃的燈光，小小還是看得出趙氏的臉色不好。

  相當不好。

  心中不由大怒。

  她娘還是個病患，還沒好全呢，腦門上破了那麽大一個窟窿，說讓去幫忙就去幫忙，也沒個底線，這都啥時候了才回來。

  煮好的飯菜都涼了。

  最好期待她娘已經吃過了飯回來，否則明兒個還想讓去幫忙的話，門兒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