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還沒亮，幫手的人已經來了。

  梳妝的是李氏。這兒的說法是，有兒有女的，最好是親近的人來梳妝，越親近越好。

  李氏不僅有兒有女，兒子俊秀女兒標致，兒子還是讀書人，很可能考中秀才的那種，算得上很有身份的。

  有這麽一個兒媳婦在身邊，田孫氏自然不舍得花錢另外再找人，直接讓李氏包圓了。

  李氏知曉這個小姑對於婆婆的重要性，小心翼翼給田四娘梳妝打扮。

  客人一共有十來桌，但凡帶點兒關係，七大姑八大姨家裏什麽的，都喊來了，近處遠處的都沒有落下。

  早飯這餐炒的是粉條，寬條的，窄條的，加了豬肉和芹菜蘿卜。

  早飯之前，趙敬良擔著一擔東西出現在田孫氏眼前。

  田孫氏有些詫異，內心鄙視外在沒有多大顯露出來，“親家公來了？”

  趙敬良笑著道，“如月說四娘今日成親，我來瞅瞅。”把一擔東西擔進屋子裏放好。

  陳氏剛好出來，差點兒撞到他，忙往後退，見是老三媳婦兒的爹，嘴角撇了撇，笑容有些不達眼底，“是親家公啊……”

  趙敬良忙歉意的笑了笑。

  “外公，您來啦！”小水撲了過去，幫著他一並把東西放好。

  因著向來瞧不起趙家，無論是陳氏還是田孫氏，都沒有主動打開那兩袋東西看。左不過是些便宜賤貨罷了，指定想來借個臉麵。

  不害臊，沒喊他也過來。

  趙敬良自然看得出來這家人對他的不在乎，也沒多想，找了個安靜的角落自己待著，希望不給田家和自己閨女增添麻煩。

  小水小小還有趙氏被支使得團團轉，壓根兒就沒空理會他。

  趙氏中途過來陪了他一回兒，很快又被喊走了。

  小小給他弄來一些吃的，讓他先墊墊肚子，回頭坐在不熟悉的位置，怕他吃不了多少飯。

  這兒的習俗是，早飯過後，下午酉時之前，得挑個最佳的吉時，把新娘子送出去。

  當然了，也得考慮那頭最佳的吉時，取兩者都能符合的吉時最好。田家和劉家挑選的是申時初送親，申時中接親。

  中飯前新郎已經到了，和新娘子一起敬了賓客後草草吃了點中飯，又在田家陪賓客到申時，這才開始娶親。

  秀山村距離永寧鎮約莫半個時辰的路程，申時初出門，申時中剛好到劉家，整頓片刻就能在晚上敬酒。

  把新娘子送上驢車，看著遠走的長長的送親隊伍，一邊舞獅子一邊歡送，田孫氏心中又是落寂又是開心。

  落寂的是閨女長大了，終究還是嫁人了。

  開心的是，閨女比村子裏的其他閨女嫁的都要好。

  新娘不在這兒了，晚飯卻還是要包的。

  田二郎田三郎田大郎田思月都去了送親，又找了幾個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家走得比較近的男女，湊夠九個人，一起去了送親，晚飯就在那頭吃了。

  加上舞獅隊，奏樂鳴喇叭的隊伍，以及抬嫁妝的等等，去了幾桌。

  餘下七八桌的樣子，吃的有些是中午剩下的，再添加了幾樣新的菜式。

  都吃完以後，餐盤上並沒有剩下多少。

  田孫氏讓陳氏李氏趙氏撿著貴重的菜挑揀了出來，把一些不經放，又便宜的剩菜讓來吃飯的七大姑八大姨分了些，基本上沒有了。

  讓小水姐妹把所有餐盤碗筷撿了洗幹淨，圓桌方桌長條板凳由田老大田老三負責疊好還回去給人家。

  吃完晚飯的時候，小小就讓趙敬良回了自己師父那兒，整個過程田家的人幾乎沒有理會過他，留下來也是遭人白眼。

  趙敬良就是不想自己閨女被人看不起，這才過來的，吃完了飯自然不多留，抓了扁擔就往鎮子裏趕。

  陳氏見了自然又是一番嘲笑，“一個破扁擔而已，擔心我們不給回他一樣，窮酸！”

  小小一個眼刀子飛過去，陳氏這個人欠！回頭看她怎麽收拾她。

  夜裏陳氏躺在床上，對躺在一旁的田老二道，“累死我了。誒我說，他爹，你娘也真是舍得，我和大嫂估摸著你娘得約莫花了三十兩銀子給你妹子身上，咱二郎也快成親了，你說到時候娘能出三十兩給咱二郎成親嗎？”

  田老二沒有說話，卻在暗忖，家裏能有幾個三十兩，哪能這麽對比。

  陳氏繼續，“我可先說明了，咱家所有的銀錢都掌握在她手中，她自己的閨女她舍得下本兒。回頭要是咱二郎三郎成親她沒有按著這個排場來，我可是不依的。”

  田老二皺了皺眉，知曉自己婆娘什麽人，說不定到時候真會鬧。

  先點了點她，“咱家就一個妹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爹娘把她看得有多重要。我們哥兒仨成親也沒有那般講究，輪到二郎三郎咋的了，少點兒又怎麽的。”

  陳氏沒想到才起了個頭，自家男人就開始堵起她來了，立馬炸了毛，從床上起來，“誒我說你個吃裏扒外的東西，誰才是你最親的人？你妻子孩砸！你娘舍得花三十兩銀子嫁個閨女賠錢貨，還不舍得花三十兩銀子娶個兒媳婦了？！別說我說你娘啊，這筆賬是咋算的，你妹嫁出去了，咱家可是失去了一個人力。可咱二郎三郎要是成親了，那可就一個變倆了，哪個劃算你算不出來？咱家的銀錢都放你娘手裏，沒這麽個花法的，自己個閨女就可著勁兒的花，咱兒子就不當回事兒……”

  嘀嘀咕咕說了好半天，田老二幹脆蒙了被子睡覺。

  ……

  “姐，你輕點兒。”捧著通紅爆裂的手輕輕嗬氣，小小嘶了聲。

  這落後的古代啥啥都欠缺啥啥不方便，偏生這般冷的冬天還得忍著幹各種活兒，一雙手都要爆裂開了，長了不知道多少個蘿卜。

  “小妹，你忍忍，很快就春天了，春天就沒那麽冷。”

  小小翻了個白眼，遠著呢。

  摸了摸單薄的衣裳，瞅了瞅單薄破舊的被子，還有好長一段時間要熬的呢。

  春日裏雖然沒有冬寒料峭的，但又冷又濕的，凍得骨子裏生疼生疼啊。

  得想想辦法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