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趙氏帶著小水趕上驢車的時候，驢車正要往外頭發車，見了兩人也沒多收，一人收了六文。

  趙氏懷裏揣著銅板，不敢亂動，也不敢說去買東西。

  一來比起東西來說，家裏更需要的是銀子。

  有了銀子，弟弟的病才能看好，有多餘的還能拿去買點吃食。

  再說，這鎮子裏容易遇到熟人，要是自己有銀錢來花，回頭被熟人看到必定惹麻煩。

  一手拽著小水，另一手拽著那根冬筍和兩斤花生，順帶護著身上的銅板。

  上了車才安心下來。

  臨近傍晚，終於到了牛角村。

  驢車是路過牛角村的，並不往裏頭走。

  小水母女從大路下來，遠遠的就看到村口有個男子坐在村口等著，一旁還放著一根棍子做拐杖使。

  見了母女兩個，坐著的男子連忙站起身來，拄著棍子往兩人這裏走過來，神情很是激動。

  趙氏一見，眼睛立馬開始霧蒙蒙起來。

  平日裏沒空回家，往往隻有過年這一次。

  又因著婆家不重視她，連帶的也不重視爹家，加上家裏窮，弟弟還病著，越發不討婆家的喜，以至於即便回家，也沒有像樣的禮物，每次回來都難受得緊。

  今兒個不同，今兒個她終於能帶點兒銀錢回來，給弟弟看病了。

  她可憐的弟弟！

  “姐！小水！你們來了。小小呢？”見比往年少了一個人，趙卓然忙問。

  “舅舅。”小水開心的喊。

  “小水有事兒不能來了。下回再帶她來。”陳卓然要過來接東西，趙氏沒給，“回去再說。”

  弟弟身子不舒服，本來就走路都有些氣喘，怎能把東西給他來提。

  趙卓然沒有堅持，也知道自己身子情況，“那咱們走吧。爹在家做飯呢，猜到你們應該這時候到家。”

  趙家位於村頭，一進牛角村過幾家就是趙家。

  走近了，趙氏看著熟悉的地方，淚水盈眶。

  這個地方，她自從出嫁以後就不敢回來，卻又不能不回來，因為這裏有她的親爹和弟弟。心中又是想念，又是膽怯，為絲毫不能幫襯自家弟弟而愧疚不已。

  就連娘走了，她也拿不出錢來伺候娘最後一回，想到這裏越發心酸。

  “閨女回來了？”趙敬良剛好做好飯，熱在鍋裏，洗洗手從屋裏走出來，按理這個時候閨女也該到了。

  出來一看，果真到了。

  “外公！”小水開心的喊了聲。

  趙敬良忙誒~一聲，拉得老長，足見喜悅心情。上前瞅了瞅小水，摸了摸她的頭，“咱們小水又長高了，妹妹呢？”

  “爹，小小有事兒，這次就不來了，下回我再帶她來。”放下手中的東西，扶著趙卓然往桌子走去。

  又幫著自家爹把飯食從鍋裏端出來。

  見隻有一碟子香蔥煎雞蛋，還是隻有兩個的分量。一個炒蘿卜，沒有半點葷腥。剩餘一個醃酸菜。

  淚水刷刷刷就忍不住往外頭冒。

  四下一看，家裏依舊是原來的模樣，不對，比原來更加簡潔了。

  除了一個櫃子，一張桌子，再有就是兩張長條的凳子了。簡陋得不像話。

  一路上，時不時還聽到弟弟咳嗽的聲音。

  “爹，弟弟這段時日，可有看大夫抓藥？”

  趙敬良低下了頭。

  趙卓然忙笑道，“姐，我好多了，就沒讓爹去請大夫。你放心，要是有什麽，我一定不會熬著的。再說了，屋裏還放著有藥呢，我這沒事兒就沒吃。”

  聽得趙氏心中越發難受。

  什麽好多了，明明更加咳嗽了。

  指定沒錢才沒有去看大夫抓藥，怕自己擔心，才會說沒事。

  飯也吃不下去，二話不說，起身就去趙卓然的屋子查看。

  以往要是抓了有藥，都是放在他屋子裏的，怕放在屋子外麵有人來了熏著人家。

  進屋裏去，哪裏有半點藥味兒，四下一掃更是連藥包的影子也沒有看到，怕是有一段時間沒吃藥了，心下越發難受。

  “爹，咱家是不是沒錢了？”問完方覺不妥。

  家裏早就沒錢了，這兩年也是借的銀子給弟弟看病，現在怕是連借，也沒人肯借銀子了。

  逛了一圈，除了看到有兩根蘿卜以外，其餘什麽都沒有。

  米缸裏倒是有點兒米，卻隻夠這兩日吃的，怕是她們回了田家就啥都不剩了，都窮得揭不開鍋，想到這裏心酸得緊。

  “哪裏，家裏還有，閨女你想那些幹啥。”趙敬良尷尬的笑了笑，“快過來吃飯，別嚇著小水了。家裏一切都正常，先吃飯吧。”

  趙氏冷靜下來，坐在桌子旁邊，先給自家爹舀了一碗飯。趙敬良連忙要自己來。

  小水也懂事，抓了個碗給自己舅舅舀飯。

  趙卓然連忙接過來，“小水自己還沒舀飯呢，這碗小水吃吧，舅舅另外去舀點兒。”

  小水不依，放到他麵前，這才捧著碗去舀自己的。

  鍋裏的飯剛剛好，一人一碗，沒有多的。

  小水懂事，舀了半碗就乖乖坐著吃飯，吃完就說飽了。

  趙敬良非要給她裝多半碗飯，隻好吃下去。

  “爹，這個你收著，弟弟的藥不能斷了。”飯後，趙氏堅持把碗筷親自洗了，然後從身上掏出閨女給的五百九十二文，一股腦塞給趙敬良。

  趙敬良一愣，隨即把錢都給回了她，“小水小小都還小，你自己也要留著，不用擔心我們。我和卓然能解決。”

  趙氏不肯，“爹，你想過沒有，弟弟的藥要是斷了，弟弟咋辦？”一路上聽他咳嗽，她心裏難受。

  這就是她不敢回家的原因，知曉家裏人日子艱難，卻沒有辦法伸出援手，心裏總有一股壓抑著的難受。

  聽了她的話，趙敬良不再吭聲。

  他心裏也苦，家裏就那麽一畝三分地，勉強夠他和兒子吃的，偶爾遇上人家做小工，他也跟過去，掙點兒銅板，也是堪堪夠維持生活用。

  偏生兒子那病需要不少藥，能借的都借遍了，兒子的病也沒有看好，惹得周遭的人都開始躲著他們了。

  “拿著，你外甥女想到了掙錢的法子。說起來，爹，咱們這裏也能挖到那樣的藥材，隻是人們不知道而已。”想起閨女帶她挖的那些藥材，眼熟得很，家裏這邊山比秀山村隻多不少，那名叫黃精的東西，也是見過不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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