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明燈三千，為你花開滿城。

  原本這隻不過是一場玩笑罷了，也沒有會把明燈三千花開滿城放在心上。

  可終是有一個人，他做到了明燈三千……花開滿城。

  那一年他們第一次來到姑蘇聽學的時候，顧子羨曾在中元佳節的時候，跟南宮諗討論過以後的願望。

  以後的什麽願望呢？鋤奸扶弱，無愧於心。

  這是顧子羨當時最初也是秉持到最後的理想。

  那個時候哪怕是背負罵名，他也同樣不曾有過動搖，為了報恩，救了虞木兮岐黃一脈。

  哪怕那個時候天下流言四起，也不曾放棄過。

  那一年，顧子羨曾經突發奇想，說白了就是被話本子給帶歪了，想看看那種為了一個人，明燈三千，花開滿城的場景。

  當時的南宮諗神色平淡，隻是說了一句無聊，便轉身離開。

  但是之後的十六年裏，南宮諗都是靠著問靈和那為數不多三年的聽學回憶所撐下來的。

  顧子羨死後的那十六年中，南宮諗原本就不敢說出來的心思更是沒有了旁聽者。

  他也不敢當著所有人的麵去說，他害怕再給顧子羨多增加一項罪名。

  隻有在醉酒的時候，那一日南宮秋月第一次見到自己雅正的弟弟那般神色。

  若不是南宮秋月的勸說，恐怕南宮諗當時就要跟著顧子羨去了。

  南宮秋月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把當初夏熙冉給他講的故事放在心上，直到顧子羨身死之後。

  他驀然發現，當初夏熙冉給他講的故事……幾乎都能對號入座。

  他也記得夏熙冉說過，那故事裏的人在十三年後重新獻舍歸來，那個時候兩個人才真正在了一起。

  南宮秋月趁著南宮諗醉酒，告訴過他，顧子羨是能回來的，真的可以回來的。

  他重複了許多遍，他知道自家弟弟是酒醒之後什麽都會不記得，但是，他重複了許多遍，就是想讓南宮諗心裏有一個念想。

  顧子羨其實會回來的。

  果然不負南宮秋月的期望，南宮諗醒來之後雖然依舊毫無焦距，但是好歹有了念想，隻要有了念想，一切就好辦了。

  叔父都被南宮諗給嚇住了，他不知道何時起，自己的得意門生對顧子羨動了心思，南宮啟隻能接受。

  顧子羨是靈素的兒子，靈素和顧客庭都是極負盛名的人，他們的兒子怎麽會是如此？

  南宮啟就相信那些傳言嗎？自然是不相信的。

  顧子羨雖然頑劣，聽學期間處處犯禁，但是都是無傷大雅。

  況且顧子羨頭腦機靈，天賦極高，但是心性卻是極好的，怎麽會是天下所傳的那樣？

  可是……唯有一件事情他也不能抵賴。

  當年盛京大戰，三千修士喪命於此。

  當時他不在嗎？不，他在的。

  他知道顧子羨為什麽失控？他都差點失控了。

  夏熙冉為了顧子羨擋劍身死，他都差點沒控製住自己手裏的劍，對於顧子羨來說，夏熙冉是他人生當中唯一的光明。

  在所有人討伐他的時候，隻有夏熙冉對他一如往昔，所有人都說他是邪魔歪道，隻有夏熙冉說，那是我弟弟有本事。

  所有人都在罵他的時候，隻有夏熙冉笑意冉冉的告訴他，不要被天下流言所困，做自己覺得正確的事情。

  這話並非有其他意思，而是顧子羨是夏熙冉一手帶大的弟弟，顧子羨是什麽性子？夏熙冉在清楚不過。

  顧子羨這一生隻有兩個光明，但是這兩個光明依舊離他而去。

  顧子羨從亂葬崗出來，難以言喻的自卑和對南宮諗的疏離，別人不懂，夏熙冉明白。

  南宮諗這一生都是景行含光，如今顧子羨隻是一個身負鬼道的普通人，在他身邊隻會招來罵名。

  顧子羨有心而不自知，隻知道自己若是為了一處光明和南宮諗站在一起，一定會連累他。

  他也害怕自己會玷汙了南宮諗這一生的景行含光。

  他不由自主遠離南宮諗。

  南宮啟會不知道顧子羨對夏熙冉的在乎程度嗎？

  他知道。

  顧子羨對夏熙冉的在意程度並非一般可比，當年把盛京陸氏陸攸打的差點升天，不就是因為陸攸說了一句——你師姐配不上我。

  就是因為這一句，顧子羨從來都不待見陸攸，看見都當沒看見。

  ……

  “不是，景蕪君大晚上的不睡覺帶我來山頂幹什麽？”顧子羨有些無語的看著南宮諗。

  這家夥怎麽了？這都快亥時了，他們家家規不是這個時候要休息的嗎？

  “看。”

  看什麽？顧子羨茫然的看著周圍。

  突然眼前一陣光亮，抬頭望過去頓時驚的說不出話來，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們所在之處，正是當年一起許過願的地方。

  如今夜晚，雖是夏季，卻也有些涼意。

  原本黑暗的天空上，飄著滿天的孔明燈，數量之多讓顧子羨完全沒擔心過來。

  而此刻，顧子羨萬兒八千年的腦子終於開竅了。

  那年他曾說過，他想看看為一個人——明燈三千，花開滿城的樣子。

  所以……南宮諗為了他一個人真的給了他明燈三千？

  ……

  此刻，山下。

  陸傾懷等人看著滿天的孔明燈有些無語，這二表舅可是把心思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了啊，就差說出來了。

  大舅舅要是還沒有開竅，他就不認這個情商低的可怕的大舅舅了。

  “我記得話本子上是有寫過這個場景的。”南宮垣開口道。

  南宮儀看著滿天飛的孔明燈，隨口問道:“怎麽說？”

  陸傾懷接著開口:“為你明燈三千，為你花開滿城。”

  南宮儀嘴角一抽……

  他絕對不想說話了，這燈的數量絕對是三千。

  為什麽？因為他也參與了，他能不知道嗎？

  南宮儀本來就是個嘴快的:“希望前輩趕緊開竅，不然前輩不開竅，噎死的就是我們。”

  這倒是實話，大舅舅的馬甲早就掉了，還樂此不疲的裝，真的是委屈大舅舅了。

  大舅舅一出場吹的笛子，那一刻馬甲都掉了。

  景蕪君也是因為此才敢斷定那人就是顧子羨。

  陸傾懷也鬆了一口氣，起碼阿娘的劄記沒有記錯，大舅舅是真的回來了。

  二表舅終於不用單身了。

  這真的是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