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歸
作者:未渰      更新:2020-03-19 05:38      字數:2286
  夕嵐輕輕笑了聲,眸裏盡是嘲諷。

  她今天起得很早,剛剛去看過幹糧,隻夠這一班人吃五天的了,算上往返,這些護送的人估計很快就要回去複命了。

  剩下的路呢?讓她們姐妹兩個人自己走嗎?

  可是離天厥山,還那麽遠啊。

  柳下夕嵐垂頭偏眸看了一眼朝煙,神色複雜。

  車外一陣悉悉索索,護送的人醒了。領頭的青年走到車廂門前,似是想要叫醒裏麵的人,但又有些猶豫,這麽躊躇了一下,夕嵐掀開車簾,露出了半個身子,“怎麽了?”

  青年見人出來,也不用糾結了,便一拱手道:“我等奉命將小姐送至此處,今日便該返回了,剩下的路在下也不清楚。這還剩下三日的幹糧留給兩位小姐,還有這輛馬車也留下。”

  “嗯,知道了。”夕嵐微微頷首,並不奇怪。

  青年倒是有些訝異,這荒郊野嶺的,尋常男子怕是都不敢獨行,如今兩個千金小姐上路,還以為要好生安撫,結果她竟然絲毫不慌亂。

  “那在下便告辭了。”再一拱手,抬頭時望了一眼柳下夕嵐,神色尊敬了不少,沒再說什麽。

  若是柳下朝煙,怕是還要祝他一路順風,夕嵐卻沒這個閑心,見一行人騎馬離開,索性掀開簾子坐到外麵去了。

  等朝煙醒來,天已是大亮,她揉了揉眼睛,問:“他們人呢?”

  夕嵐一努嘴:“回去了。”

  “什麽?!那我們怎麽辦?先不說天厥山在哪兒,沒幹糧我們路上就餓死了!”朝煙有些震驚,更多的是擔憂。

  “他們留了地圖,還有三天的幹糧,撐一撐吧,不行我們捉兔子山雞什麽的,這地裏怕是沒有番薯挖了。”夕嵐說著,衝朝煙笑了笑。

  朝煙想起她們兩個以前偷挖別人家的番薯,不禁也被逗笑了。

  “左右沒了爹娘,孟府呆著也別扭,帝姬府終歸不是自己家,老天爺都覺得我們姐妹倆該找個屬於自己的地方了。”朝煙莞爾一笑,取出帕子和水淨臉。

  夕嵐正在拿幹糧,聞言回頭一笑:“有姐姐的地方便是夕嵐的家,姐姐在哪兒,夕嵐就在哪兒。”

  “好啊,不過等夕嵐嫁人了,可就不能跟姐姐在一起了。”

  “那夕嵐就不嫁人啊,姐姐也不嫁人,就我們兩個在一起,好不好?”

  望著一派純真的夕嵐,朝煙嘴裏的話幾經輾轉,最後還是應了一聲:“好。”

  夕嵐聞言滿足的笑了,將幹糧遞過去,說:“那姐姐先吃幹糧吧,今天夕嵐駕車。”

  朝煙接過幹糧,有些擔憂,“夕嵐你會駕車嗎?”

  夕嵐晃了晃手裏的馬鞭,道:“當然了,阿庥教我的呢。”

  鮮虞庥的技術朝煙還是相信的,聞言便稍稍放心,“那你小心點,累了就叫我。”

  “嗯,知道了。”夕嵐放下車簾,一甩馬鞭,“駕——”

  一連幾天下來,一直都是夕嵐駕車,朝煙這今天不知怎麽的,頭暈的厲害,大部分時間都在車廂裏睡覺,頭天還好,漸漸的越睡越久,大有一直睡下去的架勢。

  朝煙難得清醒,道:“真是奇怪,老是想睡覺,夕嵐你累不累?都怪我不好,你看你都瘦了。”看著夕嵐天天駕車還要照顧自己,朝煙不免有些自責。

  夕嵐正在烤一隻剛弄來的山雞,道:“姐姐想睡就睡吧,我又不累。要是姐姐心裏難受,以後就抓許多山雞兔子給我,好不好?”

  “不好。”朝煙難得地拒絕了夕嵐,“我妹妹怎麽能光吃山雞兔子。”

  “我又不挑食,姐姐給我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朝煙聽了,鼻頭有些酸,悶悶的回道:“一定給你吃最好的。”

  這話夕嵐在她們兩個還孤苦無依的時候經常聽,不管是吃的穿的,朝煙都說要給夕嵐最好的。其實對夕嵐來說,隻要是她給的,就是最好的。但是夕嵐不會說出來,那樣隻會讓朝煙更難過。

  所以夕嵐隻是像以前很多次的那樣,揚起一個笑臉,道:“嗯,會的,姐姐別忘了哦。”

  朝煙吃了些烤山雞的肉,又睡下了。夕嵐看著朝煙的睡顏,忍不住用指尖輕撫她的臉頰,很久之後緩緩吐出一口氣,“我欠你的,怕是太多了。”

  馬車還在行進,卻不見有馬夫馭馬,在這片荒郊野嶺,顯得詭異非常。

  千裏之外,一個少女抹了把汗水,“終於找到了。”話音剛落,空中錚然一聲,是劍出鞘。柔光乍起,好似日月交替之時。

  收了劍,少女舒了一口氣,又閉眼捏了個訣,眼皮之下轉動了幾圈,仿佛在找什麽東西。突然她睜開眼,喃喃道:“怎麽去那裏了?”

  不過她也沒想太多,把劍往空中一擲,便禦劍而去。

  此時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束腰長裙,裙袂被風輕輕揚起,幸好四下沒有旁的什麽人,否則該被人大呼仙女或者妖怪了。

  之前昤曨雖達到了破塵之境,卻一直沒明白出塵和破塵之間有什麽區別,如今捏決和禦劍才知道,出塵時不憶過往,才好修煉,破塵時不念過往,才是修仙。

  現在她可以直接在心中默念口訣使出仙法,不像之前還需要打手勢,速度快了許多。

  眉間的朱砂似乎更鮮豔了,在初秋的陽光下,顯得尤為鮮明。那是她的朱砂痣,長在她眉間。

  也是他的朱砂痣,落在他心頭。

  沐晛的眉眼生得極好看,眉色不描而黛,眉毛寬窄也恰到好處,斜斜飛入鬢裏;眼尾上勾,睫毛也是罕見的雙排,瞧人時長睫一掃,便是一種風情,何況眸中總是波光瀲灩,便是不笑都勾人心魂,若是笑了還不知是何等禍水。

  他這副眉眼盡得其母妃真傳,還比之更甚,絲毫沒有繼承他父皇的陽剛之氣。禦皇貴妃也因為這副眉眼而被人詬病,當年就有不少文官諫臣上書此等禍水難登大雅之堂,不堪為一國之母。後來生了他本是嫡子,合該被封為太子,卻也因樣貌遭皇帝猶疑,遲遲不立儲君,好不容易成了議政王,卻又被貶回縭王,真真是運氣背。連街頭賣白菜的小販都替他惋惜。

  此時那雙波光瀲灩的眸子卻寒意四溢。沐晛的臉色有些蒼白,雖然仍在照常處理公文,下人卻明顯感覺到了這種不同尋常的低氣壓,尤其是侍奉在側的華野,更是深感秋老虎來得太快了,是該添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