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作者:紫菱衣      更新:2021-04-20 19:52      字數:4486
  見著,那一身月白色雙龍織金的龍袍的人

  她帶著合宮上下的人還是跪在地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朕現在來見你,不算的晚吧”

  元熙帝略掀了掀衣袍下擺。

  便自主一把坐在慶毓宮大殿。

  *

  尉遲書不答,成王敗寇,皇帝這裏,她是敗。

  韓家那裏,她有這輩子不能撫平的自責。

  這內疚和自責,會折磨她一輩子,永伴一生。

  所以,她現在對什麽都無所謂了。

  反而,很想要一個解脫。

  曾經她那般恣意妄為。

  明知道沒有退路,還帶兵去了城郊。

  元熙帝未必那麽容易尋得韓宴,隻要韓宴一直躲著,韓家就還有生機。

  尋找韓宴,這大周,還沒有人有第二個有她這般優勢。

  有人,有時間,手底下的人還不受韓家勢力的戒備約束。

  明知道,元熙帝就是在等她,黃雀在後,她依然一意孤行。

  元熙帝因為太後的緣故,又害怕被人看出他想要韓宴死的強烈欲望,並不敢大肆搜城。

  當初針對韓宴的一係列動作已經太惹人注目了。

  所以,才緩緩圖之。

  這是個裏麵外麵都想要顧及並且運籌的偽君子。

  但更可惡的是自己。

  明明完全清楚這裏麵的要害,可她還是這般做了。

  甚至去的時候,她心裏竟然一直默念,希望韓宴不要在那裏,對韓宴,對皇帝,對韓家的作為,對皇權應該的歸屬,皇帝還是韓家,她一直都是矛盾的。

  因為這般的矛盾,使得她總是不顧忌的做,或者,覺得這般做沒什麽大不了,但真做了,又覺得對不起那另一方。

  就如同去救孫縉,她明知道她的行蹤可能全然被元熙帝掌握,她找到韓宴,也就將韓宴暴露在元熙帝的視野裏,她想見韓宴,又不希望他在那裏。

  “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你殺了我。。”

  殺人誅心,她相信,元熙帝可以字字如利刃劃過她的心口。

  她明知道,她現在服軟的人,是讓她如此受傷的始作俑者,可是,她還是忍不住低吟。

  “尉遲書,你曾經在朕麵前的清高都去哪裏了呢。。”

  她蒼白了,匍匐在地。

  她曾對他的無禮,無視,最終,都被他滿滿的回饋回來。

  “我知道我過去不好,我已經生不如死了。。”

  一想到韓家因為她才一敗塗地。

  元熙帝眼中卻築起熊熊怒火。

  一把將她的手腕抓過

  “尉遲書,你現在就開始生不如死,以後怎麽辦呢。”

  他輕輕的聲音。

  *

  接下來的一個月,慶毓宮如同冷宮。

  尉遲書依然被心魔折磨的夜夜難眠。

  一想到芍藥,水仙,還有皇後,她的右相舅舅,韓宴。

  甚至韓宴,她也已經不恨了。

  她竟然覺得很愧疚,還有慈安宮的太後姨媽。

  她根本不敢麵對這一切。

  *

  七月的一夜,她隻覺得胸悶,半夜手擱在床上。。

  “哇”

  墨棋秉了燭,卻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她依然不敢寐,身體照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

  腦袋中,她還不敢麵對的人,便是她自己的爹娘。。

  “墨棋,我。。我要死了。”

  枯如骨的手,顫抖著,一把抓住墨棋的手。

  墨棋哭著“娘娘。。郡主,你不會死”

  隻有尉遲書自己知道,她當然會死。

  這是她這一輩子的心魔。

  *

  皇帝派去的人在千機樓搜查出重弩,私藏朝廷重型武器,為死罪,後又查出那些弩器實則來源於古蘭國,查找到韓宴古蘭軍隊來往事實信件,由此定叛國罪。

  天機樓頂層的太陽紋標識,這便是刺殺皇帝的飛虎堂的標識

  由此,謀逆罪成。

  最終,叛國,謀逆罪條條死罪,誅九族。

  最後,除了女眷,韓氏一門全部被定罪,就在這兩日,全部處斬。

  連陽王府一並遭了難。

  陽王爺被削爵,和王妃一起被流放塞北。

  *

  直到天機樓被抄撿出那些東西。

  尉遲書才恍然,實則,無論有沒有她,這個結果就是自成。

  因為這個局被策劃出來的那天,她被別人都是這裏麵的棋子。

  結局早定,隻剩不甘心。

  *

  “娘娘。。娘娘。你知道奴婢剛才去浣衣局,見到了誰”

  “尋真啊。。尋真。娘娘,真是尋真”

  “胡說,尋真已經死了,怎麽會去浣衣局”

  “真是尋真啊,娘娘,奴婢不會看走眼的”

  尉遲書坐在宮門前的木椅上看著那海棠花曬太陽。

  聽見尋真,尉遲書眼才有多眨了兩眨。

  *

  尉遲書真的見了尋真。

  在浣衣局。

  尋真給她行了禮,臉上有愧疚

  尉遲書才開始覺著一切並不是她想的那般。

  她曾以為,如果不是她,韓宴就不會被抓住。

  可是,當初她對韓宴恨之入骨的開始,不就是因為尋真麽。

  尋真現在好好活著。

  是不是意味著,一開始,她和韓宴就是被人利用挑唆了生了矛盾。

  元熙帝的局,一早隻是以為在千機樓,沒想到更早。

  韓家人,技不如人,認輸吧。

  元熙帝就是要讓自己愧疚,把機會留給自己。

  他不僅要利用自己,最終的罪責還要自己承擔。

  *

  元熙帝在花間軒。

  禦製的白玉酒壺,擱在白玉圓桌,幹淨的骨節分明的手指,執這碧色玉壺的柄。

  臉麵向一方,眼眸深邃。

  “人來了麽”

  魏林在旁,俯下身,語氣嬌軟無比“皇上,娘娘來了,”

  尉遲書精神不濟,就算是墨棋拚命在她臉上擦了香粉,胭脂,依然有看得出憔悴的模樣。

  行完禮

  “坐吧”

  元熙帝道。

  “你求著見朕”

  尉遲書道

  “是的”

  “想求一求皇上的恩典”

  “憑什麽”

  元熙帝淡淡的語氣,此刻,尉遲書見他,卻發現那清朗麵龐,眼如黑曜石般,如秋水沉著,又如深潭清波。

  尉遲書跪下

  “這件事完,臣妾會自請修行離宮,如果皇上想要臣妾死,臣妾會幹幹脆脆的就死”

  元熙帝搖搖頭。

  “不中”

  尉遲書眼中有淚花

  “不過朕可以暫答應你”

  “尉遲書,你記得記得朕曾給你說過什麽”

  “如果你做不到,你尉遲家還有的是人,朕會折磨他們,朕喜歡讓人,生不如死”

  尉遲書脊梁一顫

  “臣妾知道了”

  “皇後,朕對外宣稱皇後已死,實則朕把她安置在冷宮,朕不會讓她輕易的死去,你也一樣,哪日你去看看她”

  尉遲書背脊再一顫道

  “臣妾遵旨”

  *

  尉遲書本來以為這就要退下。

  卻不想那元熙帝一杯一杯的喝著冷酒,時而眼斜睨她,就是不讓退。

  “尉遲書,被讓朕失望”

  尉遲書一懵,結果帝王的手一揮

  “下去吧”

  *

  尉遲書在天牢裏見著韓宴。

  雖然無濟於事,但,她還是有許多問題沒有搞清楚。

  韓宴見了尉遲書。

  也許有洪水般的恨意,此刻也化成一個咬牙切齒的偏頭。

  “我曾經也恨你,可如今不恨了,你沒要我的命,但是我要了你的”

  “我曾經以為一定要你死了,我這輩子的傷痛才能消除,可是,現在你真的快死了,我卻一點都不痛快,我欠你們所有人,欠韓家”

  “尉遲書,你也知道你欠韓家”

  韓宴瞬間放大了瞳孔,但是,把所有的錯,全歸咎於她,也是不對的,就算沒她,事情的結果是一樣的。

  “我一直想問你,你為什麽對付孫縉,果然是因為我聯合孫縉派人,對付水仙姑娘麽”

  韓宴冷冷道“尉遲書,事到如今,你還是如此幼稚,你這般幼稚的行事,我真的很擔心,那一次次找著我窩藏人的據點的,是你麽?!”

  “你有如此大的本事麽!”

  “孫縉,是我逼不得已抓起來,抓了他,你在外的助力就會減少,但,我依然一次次的轉移”

  “韓宴,我問你,你是不是很珍視那對姑娘。。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也是唯一一次,當我對你的補償”她聲音很小。

  韓宴一直守護的是芍藥,而不是水仙,千機樓聽水仙姑娘彈奏那次,很顯然水仙姑娘騙了自己,有意誤導。

  所以才有了後來的,實則韓宴是為芍藥姑娘,跟人起了衝突。

  韓宴殺死李心遠。

  尉遲書且認為芍藥恨自己,說出那句沒有她,宴哥哥也不會淪落今日,大約是尉遲書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韓宴。

  而韓宴認為她的目的是要找到芍藥和水仙進行傷害繼而報複他。

  韓宴知道尉遲書知道他的弱點。

  所以一直帶著兩姐妹東躲西藏。

  加上李心遠的事,他一時失了太後的心不敢尋求助力。

  隻能在京中東躲西藏。

  當然這一切都隻是尉遲書的猜測。

  所以,尉遲書開始懷疑,自己對韓宴一開始的感覺就錯了。

  也真是奇怪,尉遲書覺著韓宴這個人,她完全摸不清他的喜好,性格。

  跟李心遠大大出手,甚至殺人。

  韓宴派人將孫縉捉拿起來,對付孫縉就等於在對付自己。

  按理說,她沒叫孫縉對付芍藥啊

  韓宴為什麽折磨孫縉。

  尉遲書見韓宴遲疑

  “她對你如此重要,竟然讓你去殺左相的兒子”

  “我從來沒讓璟溯殺人”

  “那麽那刺客呢”

  “我不知道。。”

  韓宴不耐煩的道

  “那千機樓頂層的那個神秘組織,到底是什麽,為什麽會在哪裏,你這總知道吧”

  韓宴不耐煩道

  “你煩不煩。。”

  “韓宴,你從頭至尾被人算計都不知道,還以為是個精明人,卻不想,真是徹頭徹尾的愚蠢”

  雖然,事已成定局,但事至此還想不明白,也不願意去想的人。

  “尉遲書,你別以為你幫了我這件事,就可以對著我的人指頭畫腳”

  韓宴目眥欲裂。

  算了,一想到他已經是快死的人。

  “我會想辦法把芍藥和水仙救出來,安頓好”

  韓宴的麵龐總算有了絲柔軟

  “照顧好芍藥,她有癔症”

  尉遲書有些動容“你就如此在意她”

  韓宴道“我在府門前撿著她們兩姐妹時,她們一個七歲,一個九歲,芍藥從進府就發病,我沒有辦法,隻能將她安置在千機樓,這麽多年,我照顧她們兩姐妹,是當親妹妹來照顧的,她們跟千機樓花樓裏的其他姑娘不一樣”

  尉遲書想說,我是你的親表妹,也從未得你善待,最終,你卻把撿來養的女孩當親妹妹。

  “放心,我會盡我所有,照顧好她們”

  *

  尉遲書從天牢出來,就看見天上飄著的大片大片的雲朵,她突然覺得,心裏,有許多東西亮開了。

  *

  尉遲書躺在那巨大的龍床上,曾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麵臨這般,她是那麽高高在上。

  進宮後,她想著安然自在的出宮,一副假死藥,換個身份,她還能自在的活著。

  帝王曾是那麽軟弱可欺,可是,現在角色倒換,她便不得不服著軟,一切都因為她還有所求。

  她諂媚,小心翼翼的討好,他的任何要求都雙手奉上,不敢違逆。

  久了,她便覺得那都不像她了。

  但是,她沒得選。

  元熙帝主動留下了韓家的部分未成年男丁,也應她所求,給了那兩個千機樓的姑娘。

  許多方麵對她都溫和了許多。

  *

  尉遲書知道,她現在是真正的宮妃了,但是,她都明明覺得,她與其他宮妃不一般。

  至從她侍寢後,似乎就沒再回過慶毓宮,身邊熟悉的能陪她聊天解悶的宮女,唯有一個墨棋。

  元熙帝強製霸道,他不允許的事,尉遲書就不做。

  專寵的事,大周祖上就定了規矩。

  已經二十來日後,尉遲書第一次回到自己的慶毓宮。

  大約群臣反對。

  已經是罪臣之女,陽王府出事,不僅沒有牽連到尉遲書,反而榮寵日上,那些曾經反‘韓’的人,又害怕韓家勢力,死灰複燃,雖然尉遲書嚴格來說,不算韓家人,但,她是韓太後的親眷,這是不容置喙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