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桃桃一出門，就見著了老趙家堂屋頭坐著的穿著大黑棉襖的中年男人，老趙家的八仙桌上還放著罐頭、糖還有一小塊肉。

  許桃桃心裏有數了，這位看來就是要見她的石山村‘有點不講究’胡大隊長。

  這位胡大隊長個子不高，方正臉，是個能說會道的，還挺自來熟，趙家人都不太搭腔，他一個人也能說得樂樂嗬嗬。

  許桃桃笑著走出來：“這位就是石山村的胡大隊長吧，我是許桃桃，聽說您找我，請問是有啥事嗎？”

  胡大隊長一驚，說話都有些結巴了：“這，這就是省城肉聯廠的許副廠長啊，這也太年輕了！”

  可不就是年輕，過分的年輕！

  胡大隊長心裏咋舌，老趙頭家倒是出了奇，眼前這丫頭比趙家人長得可俊多了，那電影上的女明星也少有這麽俊的。

  偏偏這麽俊的丫頭你還不能小覷，人家可是省城肉聯廠的領導，據說還是個副廠長！

  胡大隊長看向一旁笑眯了眼的老趙頭，平生第一次嚐到了灌一瓶醋的滋味。

  酸，太酸了！

  “我年紀是小了點。”

  許桃桃笑笑，找了個板凳老神在在的坐下。

  她知道在這個論資排輩的年代，她的年紀的確拉胯，不過如果有人因為她的年紀就小看她，那可就慘了。

  看來就是個小丫頭，運道好當了省城肉聯廠大領導，胡大隊長心裏有些輕視。

  他今天來老趙家，不為別的，就為了趙家村給省城肉聯廠供應魚肉的事。

  今年趙家村社員們狠狠賺了一筆的事，早就傳遍了，不少村跟上麵鬧，但公社說了，那是人家自己找的門路，公社也插不上手。

  他跟公社的一個副社長家有親戚關係，明年聽說社裏要在下麵大隊提拔一個人上去，他石山村在幾個大隊裏一向是拔尖的，明年的人選應該板上釘釘就是他。

  看誰知道今年趙家村冒出了頭，趙家村的大隊長跟他同年，這一下子就有競爭對手了。

  胡大隊長寢食難安，這不一得到許桃桃來的消息，他匆忙拎著東西就趕來了。

  他還就不信了，他一個長輩，老趙家那個外孫女就算是個大領導，咋的，也得給他這個當叔的幾分薄麵吧。

  現在一瞧，說話蠻和氣，也不擺領導的架子，胡大隊長一直提著的心裏總算有了數。

  到底是看許桃桃年紀小，胡大隊長少了幾分平日的慎重。

  “那我就托大，當一回大領導的叔，”他笑嘻嘻的道，“小許啊，今個上門其實也沒啥事，就是想問一下，年後趙家村魚肉供應的合作能不能帶上我們石山村，不是我誇，我們石山村也是多河流，水肥魚多的喲，不比趙家村差！小許啊，你給叔幫個忙？”

  許桃桃唇角掛著笑，眼底卻沒啥笑意的。

  叔？

  你是誰的叔？

  怪會攀親戚的。

  許桃桃沒糾正她現在已經不是副廠長而是正廠長了的事。

  她故作為難的道：“胡大隊長，不是我不肯幫忙，廠子裏的大小決定都得開會商議，再說要不要和石山村合作，也得安排技術人員過來勘察你們村的水質，魚肉的品質，咱們是生產是的東西，要進嘴的，可不能隨便來。”

  胡大隊長臉色一變，不樂意了。

  他道：“這咋就隨便來呢？石山村和趙家村多近啊，幾裏路的事，那湖泊的水還能有兩個樣？

  小許啊，叔頭回登門求你個事，你別不是不樂意幫吧？往年你們趙家村求著我們石山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子的態度！

  是，你現在大領導，叔知道你瞧不上咱們鄉下人，但你這丫頭不能鐵石心腸啊，趙家村的社員要過日子，我們石山村也得過日子啊，都是一個公社的，小許啊，你不能當了大領導就忘了根呐！”

  許桃桃朝天翻了個白眼：得，不僅會攀親戚，還挺會胡攪蠻纏、道德綁架！

  “胡大隊長你這啥意思！威脅我外孫女是吧？還忘了根，我們家桃她的根在省城，再不濟在我們趙家村，跟你石山村有個屁關係！”

  趙老爺子在村子裏輩分大，可不怕啥大隊長不大隊長的，有話就直接撂出來了。

  堂屋裏頭，趙大舅去叫人的時候，趙老爺子發話，老趙家人就回屋的回屋，竄門的竄門了。

  至於許大光同誌，他對他小閨女有信心的很，別說一個生產隊的大隊長，就是公社領導來，他閨女都不帶怕的。

  他索性拉著趙小舅去湖泊那邊興致勃勃的看人家鑿魚玩了。

  留下來的除了板著臉的趙老爺子，還有神色警惕的趙大舅，以及不說話眼睛眯著的趙二舅。

  被趙老爺子這麽連諷帶罵，早就沒臉了，但胡大隊長向來臉皮厚，他今個既然東西拎過來了，事就斷沒有辦不成的道理。

  “老爺子您這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們趙家村今年人人過個好年，我們石山村今年冬天老人孩子可死了好幾個！”

  胡大隊長哼了一聲，潑皮的很：“都是一個公社的，一個村吃魚吃肉，一個村餓死人，我看上麵領導咋說！”

  這人倒是好玩了，上門求幫忙不成，還威脅老趙家要去領導那告黑狀！

  這麽不要臉的人，許桃桃算是第一次遇見，她簡直要氣笑了。

  趙老爺子和趙大舅還有趙二舅三人臉上也是黑沉沉的。

  就在這時，他們趙家村的大隊長趙豐年急匆匆趕到，他上來不客氣，指著胡大隊長就開罵。

  “胡禿子你個不要臉的東西！上我們趙家村吆三喝四來了是吧！你剛才跟趙叔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要去告領導，你現在就去！

  我趙豐年還就不信沒天理了，許副廠長看得上我們趙家村才跟我們合作！你石山村有本事自己找合作去，跑到我們趙家村撒野來了！”

  他是知道胡禿子上麵有人，但他趙豐年也不帶怕的。

  而且他都不知道該咋說胡禿子，人老趙家的外孫女現在可是省城肉聯廠的副廠長，明晃晃的大領導！

  別說公社裏的領導，就是縣裏的，他趙豐年敢說，也沒有哪個蠢到當著人家的麵指派事的！

  你胡禿子就是個屁！

  趙二舅譏笑道：“胡大隊長剛才可說了，說我爹站著說話不腰疼，他石山村今年凍死人了，我聽著，胡大隊長話裏話外的意思好像是我們老趙家的錯啊？

  我就想問趙隊長一句，我們家桃桃幫著趙家村就因為沒帶上石山村，還幫出錯來了，我們老趙家醉念深重了？

  桃啊，不是二舅沒良心，是二舅實在看不得你受委屈，要不，趙家村的魚肉供應也停了，沒得咱做好事還遭怪罪，挺惡心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