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午回來，紆尊降貴去跑廠子的薑組長依舊是黑著臉回賓館的。

  不出所料，他們同樣一單也沒賣出去。

  事實上一箱也沒賣出去的許桃桃組：“......”

  閔巧娣捂著肚子笑得疼，“你們是沒看見，哎呦那一個個，眼睛都被我氣紅了，我就顯擺說我們組訂單多，忙都忙不過來，到時候拿的提成肯定也多，氣不死他們！”

  小芬卻笑不出來，她歎了口氣攤手。

  “可這都是假的啊，咱一箱都沒賣出去，要是被他們知道了，還不知道咋笑我們呢！”

  “怕啥！”

  閔巧娣冷哼，“咱沒賣出去，他們也沒賣出去，誰也不比誰厲害！”

  她反正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就沒見過這麽憋屈的，他們每次去那些廠子做活動，多少人搶著要買火腿腸啊，可每次輪到一談合作，那些廠領導就支支吾吾。

  閔巧娣罵道：“媽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一個個把咱當涮羊肉涮著玩呢！”

  不止小芬，許桃桃組在座的基本上就沒有一個不憂心的。

  眼看著一個星期的時間就快要過去了，這還隻是第一站呢，一箱訂單都沒有，他們從西省浩浩蕩蕩躊躇滿誌的出發，不是來青省吃閉門羹的！

  許桃桃眼底帶著笑，安慰大家：“相信我，咱們很快就要開張了。”

  眾人精神一怔，眼眶發熱的看向許桃桃。

  青省副食品廠，廠長辦公室裏，一個穿著黑色中山裝，梳著油光水滑的大背頭，愜意的叼著一根香煙的男人坐在廠長椅子上。

  “你說，他們真的臉上帶笑，宣揚簽了不少單？”

  男人名叫李昌年，眯著眼問麵前的秘書。

  瘦弱的秘書用力點頭，一臉想不通的表情：“不知道他們為啥要這麽說，我核查過了，絕對沒有廠子跟他們下單，但他們臉上的高興看起來也不像是假的。”

  李昌年吸了口煙，冷笑：“為啥？打腫臉充胖子唄！”

  不過他也有點懷疑是不是有些廠子陽奉陰違，背地裏和那幫人簽了合同。

  精光一閃而過，他指使秘書：“你去，把他們那個薑組長約出來，就說我有筆生意要跟他談，他要是不想輸給個女人，就給老子過來！”

  時機已成熟，他不需要再拖下去了。

  秘書立刻領命出去。

  青省機械廠，常文舉正和工友們在食堂吃飯，順便討論一下今年的國慶福利。

  “那火腿腸我吃過，一口咬下去全是肉，比肉還鮮，鮮得我嗦手指頭呢！”

  一個工友砸吧砸吧嘴癡癡的回想。

  常文舉看著碗裏的燉土豆，立馬就沒了食欲，他放下筷子。

  “也不知道啥時候發節禮，至少得一個人兩袋吧，到時候我都留給我兒子和媳婦吃，我兒子這兩天哭著鬧了幾回，這個臭小子，饞死鬼投胎！”

  “哎我閨女也一樣！當時是沒舍得吃都給小丫頭了，小丫頭鬼精的，還知道給我捶腿，現在天天擱家問我啥時候吃火腿腸，我就等著火腿腸到時候讓我閨女再給我捶一次腿嗬嗬嗬！”

  “別說你們家了，我兒子都初中了，大小夥子了覥著臉問我能不能給他買火腿腸吃，老子哪裏給他買哦！”

  有人就笑著道：“沒事沒事，咱不是馬上要發國慶福利了，到時候都能吃著！”

  “你說那個西省肉聯廠來的也怪，偏不賣，非得經過廠子，害得咱等這麽久！”

  “你這話就不對了，人家賣給你就是犯錯誤，你這人咋心不好呢！”

  旁邊的小劉一直糾結著臉聽他們討論不說話。

  常文舉納悶，平時這小子話最多啊，咋今天沒精打采的。

  他關心的問：“小劉，咋的啦，是家裏發生啥事了，有啥事你直接跟哥們講！”

  其他人也都是很講義氣的，立馬七嘴八舌的讓小劉有啥困難就直接說出來，能幫一把他們肯定是要幫一把的。

  小劉被自個這幫兄弟弄得哭笑不得，他捏著筷子歎了口氣。

  “家裏沒事，就是有件事我一直沒說，那個，怕說出來叫你們失望。”

  他撓了撓頭，一臉的為難。

  常文舉幾人失笑，滿不在乎道：“小劉你啥時候變這麽磨磨嘰嘰了，有啥說啥唄！”

  小劉：“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咱們這次國慶節禮可能沒有火腿腸，咱廠子沒和人談成合作。”

  常文舉幾人：“啥？！”

  先是從青省機械廠傳出來，今年的國慶節禮裏沒有火腿腸，然後就是家具廠、紡織廠、化工廠等，私下裏好幾家廠子工人們都在忿忿不平。

  那麽好吃的火腿腸，這些天廠子裏都傳遍了會在國慶節禮裏發，咋突然又說沒有了。

  這不是拿人玩嗎！

  再加上打從一開始就有人去青省的供銷大樓打聽有沒有西省的火腿腸，供銷大樓也說沒有進貨。

  難不成，這西省的火腿腸他們青省人還吃不著了是吧？

  青省供銷大樓的售貨員們僵著臉將一波又一波來詢問有沒有‘長城牌’火腿腸的客人送走，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氣。

  平時他們這些售貨員都是別人看他們臉色，最近因為那啥‘長城牌’火腿腸，被群眾們罵得腰板都挺不直了。

  一個售貨員小聲嘀咕：“你們說主任也是，人家都上門談合作了，他還拗個啥勁啊！”

  “胡說啥呢，咱賣啥都是上麵說了算，那個啥火腿腸就算再好吃又咋樣，隻要我們供銷大樓不同意，他們就休想放咱供銷大樓賣！”

  說話的女售貨員一臉的傲氣，她這段時間可被那些窮鬼們吆三喝四的話氣得要死。

  她反正是堅決站在主任那邊的。

  要她說，那啥火腿腸也就是個上不得台麵的東西，就是不賣，又能咋的！

  其他幾個售貨員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

  神經病吧！

  這麽多人都來問，他們青省供銷大樓死撐著不賣，以為是多光榮的一件事嗎，這隻會讓大家覺得他們青省供銷大樓東西不夠齊全，他們這邊沒有的東西其他省城有，多丟臉啊！

  售貨員們關心的問題恰恰也是青省供銷大樓這邊憂心的。

  他們難道看不出‘長城牌’火腿腸的購買力嗎，一直死撐著不肯合作還不是因為李廠長那邊發了話。

  李廠長不算啥，可他背後的李部長，誰敢惹啊？

  采購主任問青省供銷大樓負責人，“咱真不要那火腿腸啊，要是能進一批，照大家的熱情，今年的效益肯定能漲，到時候就算是麵對上麵領導，咱也有麵啊！”

  負責人能不知道這個理嗎？

  可他現在騎虎難下，選效益還是選李部長那邊，他也很為難啊！

  半響，他咬咬牙：“你不用勸我了，就這麽著吧，再來問一律回答合同沒談成。”

  合同沒談成肯定是西省肉聯廠那邊要價太貪心，鍋甩出去，就不是他們的錯。

  采購主任失望的歎了口氣。

  領導隻知道一味的捧著上麵的領導，咋就不看看這‘長城牌’火腿腸在青省這麽幾天鬧出多大的風雨。

  咋就不看看，李部長上麵，還有那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