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錦全看著工人跟門衛那邊笑嘻嘻的打了個招呼，然後向外狂奔。

  他小跑著跟上去，路過門衛室，竟然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肉香味。

  他皺著眉停下腳步，一扭頭就撞見看門的老吳美滋滋的在嗦著兩根木簽簽，滿臉的陶醉。

  蔡錦全：“......”

  “老吳，你在幹啥？”

  看門的老吳正意猶未盡的舔著木頭簽子上的燒烤料呢。

  火腿腸吃完了，木頭簽子也有味啊，太香了，他就沒忍住舔了一口。

  突然被一道不悅的聲音嚇了一跳。

  他維持著嗦簽子的動作抬頭。

  “......蔡、蔡主任？”

  看門的老吳漲紅了臉，手忙腳亂的將木簽子扔掉。

  這咋就好好的被領導撞見了，今天算是老臉都丟盡了。

  蔡錦全瞅著他一言難盡。

  “老吳啊，是不是這個月家裏緊缺了，回頭上我家倒點米麵，再餓也不能嗦木頭簽子啊。”

  這得缺糧成啥樣，都餓得嗦木頭簽子了，看了就讓人心酸。

  看門老吳臉都扭曲了。

  “......不是，蔡主任您誤會了，我不是嗦木頭簽子，我就是稍微舌忝一口，我那是——”

  他越急躁的想解釋，越是沒法解釋。

  蔡錦全‘一臉你不用說我都懂’的包容表情，轉了個話題問他。

  “老吳啊，剛才小劉著急慌忙的跑出廠我看他跟你打招呼了，我車間好幾個都今天上班都神魂不舍的，這到底咋回事，你清楚嗎？”

  老吳：“......”

  老吳抹了把臉，指著廠子外道：“這就是為啥剛才我嗦木簽子的原因，蔡主任你出廠子向右拐個彎就能看見了。”

  最後他咬牙補充了一句，“我真不是嗦木簽子，我就覺得那味太香了我舌忝了口，誰知道那麽巧被你撞見，蔡主任你可別替我傳出去，還有，我家也不缺糧，謝過您的好心！”

  蔡錦全皺眉：“這年頭缺糧不丟人，老吳你還跟我見外啥！”

  老吳：“......”這天沒法聊了。

  “你去吧，就門口，你去就啥都清楚了。”

  蔡錦全沉著臉：“那我就去看看，到底啥勾著他們一個個往外跑，工作都不上心，不像樣！”

  青省機械廠的工人為了一口吃的也是拚了。

  前仆後繼的從廠子裏溜出來幫許桃桃他們‘做問卷調查’。

  許桃桃感動道：“哎呀，這咋好意思呢，這上班時間咱耽誤同誌們了！”

  偷溜出來的工人左手一串烤韭菜，右手一串烤火腿腸，說得義正言辭。

  “這有啥，你們從西省過來，四海之內皆同誌，能幫一把我們肯定是要幫一把的......哎大妹子，我還有一串烤火腿腸，你多給我加點辣！”

  這人對著小芬道。

  小芬嘴巴噘得都能掛醬油瓶了：“同誌你兩串火腿腸都吃完了！”

  哼，她可都盯著呢，誰也別想多占便宜！

  工人一臉尷尬：“......哈哈，哈，是嗎，我忘了。”

  他舔了舔嘴巴：“那個大妹子，能再給我一串不，剛才吃太急，沒嚐出味。”

  蔡錦全剛走過來，就看見一片煙熏火燎中，自己車間剛溜出來的那個小劉厚著臉皮跟人家女同誌要吃的一幕。

  他頓時臉就黑了。

  他高聲怒吼道：“劉強！上班時間不工作偷溜出來幹啥呢你？”

  “臥槽！生產車間的蔡主任咋來了？”

  “哎呀可不能被他發現，不然要被扣工資的！”

  一群被逮著偷溜出來的工人緊張的恨不得把頭鑽進地縫裏。

  然而還是被火眼金睛的蔡主任全部捉住了。

  蔡主任氣的啊，他說呢，班都不上，原來他們機械廠門口不知道啥時候擺了這麽個小攤子誘惑他的工人！

  蔡主任火冒三丈的上前，指著許桃桃他們的攤子怒氣衝衝道。

  “國家不允許投機倒把不知道啊，你們一個都不準動，小劉你現在就去派出所把王警官叫來，告訴他機械廠有人投機倒把，大白天的就敢在廠門口擺攤，太囂張了！”

  拿著烤火腿腸偷偷往嘴裏塞的小劉：“......咳咳咳！”

  他劇烈的咳嗽起來：“蔡主任，您誤會了，他們不是投機倒把......”

  工人們好歹是吃了人家的烤腸，還算有良心的替許桃桃七嘴八舌的解釋。

  然而蔡主任脾氣火爆，說啥都不行，非鬧著要報警。

  “我兩隻眼睛都看見了，你們還想抵賴！你們這種行為叫助紂為虐懂不懂？！”

  工人們：“......”

  就吃個免費烤串，咋還上升到助紂為虐這個高度了？

  許桃桃從在機械廠擺攤第一天她就做好了遇到這種情況的準備。

  她將手裏的燒烤串交給關平，笑著走上前友好的跟蔡主任打招呼。

  蔡主任冷哼一聲，一個好臉都沒給她。

  年紀輕輕的女娃子，竟然走這種歪門邪道！

  許桃桃道：“這位領導您好，您可能誤會了，我們這不是投機倒把。

  我們都是有單位的，我是西省肉聯廠研發部的部長許桃桃。

  這些烤腸您看見了嗎，這都是我們西省肉聯廠的新品‘長城牌’火腿腸，我們這次來青省，是做口味滿意度調研任務的。

  這些都是免費試吃，然後請機械廠的同誌們幫我們填一份問卷調查。

  您看，這是我們的問卷調查，不存在買賣性質，您真的誤會了。”

  許桃桃強調他們擺攤不存在買賣性質，意思就是告訴蔡主任他們是不賺錢的。

  不賺錢的擺攤咋能叫投機倒把呢？

  她將昨天到今天一遝問卷調查提給蔡錦全看，沒有半點藏著掖著，態度落落大方。

  蔡錦全接過沉著臉看起來，竟然真的是一份份問卷調查。

  從口味到火腿腸設計包裝、甚至售價方麵，都進行了詳細的問題體現。

  然後他再一問那些工人，人家的烤串和烤腸還真是免費吃的。

  每個人限兩串，吃完就給人填問卷調查，整個過程分文不取。

  蔡錦全狐疑的看著許桃桃：“你說你是你們廠的調研部部長？”

  不是他瞧不起，這閨女有十八歲嗎？

  長得水靈靈的，臉嫩得能掐出水，這麽個年輕女娃子自稱是廠子部門的部長。

  他一個五十歲的車間主任咋覺得那麽不現實呢？

  被質疑身份的許桃桃一點不惱，她從包裏直接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疊東西。

  “我還能撒謊不成，領導您看，這是我的工作證，這是我們調研組的介紹信。

  我們西省肉聯廠、供銷大樓、還有商業部領導都簽過字，絕對可以保證這次調研任務是官方性質的，不摻雜任何個人的利益。”

  工作證、介紹信，領導們簽字、廠子公章，需要的手續一應俱全，準備得特別充分。

  ......還真是來做調研任務的。

  蔡主任臉上的怒火消退。

  他哪想到自個氣勢洶洶的過來，竟然抓了個烏龍。

  他噎了噎，語氣不太好：“那你們也不能在咱機械廠門口啊，影響不好不說，還耽誤了我們廠工人的工作。”

  被他瞪視到的工人們咻的低下頭。

  許桃桃立馬認錯，“是是是，的確是我們考慮不周，沒有跟廠領導們打個招呼。”

  打招呼當然是不可能打招呼的，一打招呼人家還不趕緊把他們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