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捉蟲】
作者:思廿      更新:2021-04-09 02:15      字數:3760
  涉事的宮人、舞姬等全被三司帶走了,淳於綏與靳易的傷勢不便移動,張爾溪與太醫院便紮在了琉璃閣。

  二樓容不下太多人,淳於胄便隻帶了淳於佑與宗秉文上去。沒被叫住的淳於承樂得清閑,他行了個禮,便率先拉著婁穆清出去了。

  淳於佑本想刺他幾句,卻被宗秉文先一步按著肩止住了話頭。

  大巫祝知道,此刻被情緒左右的太子再衝上去不過是碰一鼻子灰,何必再湊上前找不痛快。且更為重要的是,他著實不想瞧見淳於承那副“耀武揚威”的樣子。

  即使他無比確定這隻是婁穆清答應他們的一場戲,可宗秉文心裏卻依舊膈應得慌。

  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的算計,瑞王又裝什麽深情?

  宗秉文手上的力氣突然重了些,驚得淳於佑轉了頭瞪視著他,慍怒的模樣似乎在質問大巫祝發的什麽瘋。

  宗秉文後知後覺地收回手,順道還幫淳於佑理順了肩頭的褶皺,但卻很是心不在焉。

  淳於佑想著還在樓上躺著的靳易,話到嘴邊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淳於胄沒有確鑿的證據奈何不了淳於承,但是他又不想就這麽把人放出去,一旦讓人離開皇宮,就會有更多他控製不了的變數。

  因此,皇帝放人之前下了口諭,宴席上的所有人今夜都不得離開朱燁城。這話明著是把全部人都管製住了,可這到場之人除了淳於承與婁穆清,又有哪個皇子皇女是住在宮外的呢?

  淳於胄的意思,淳於承明白,淳於佑明白,辦案的三司更明白。

  奈何被針對的瑞王殿下是心大得很,一丁點兒也不在乎皇帝的弦外之音,答應得幹脆利落,半點不情願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還主動提出多留幾日,以幫淳於胄分憂。

  淳於胄麵上不顯喜怒,但那一句“甚好”,任誰都能聽出不對味來。

  淳於承不在宮中長住,兒時住的宮殿因為白氏舊案早就荒廢了,後頭為了照顧生病的淳於胄,內務府便又給他尋了個地兒。雖地盤不是很大,但再收拾出兩三間空屋子也是綽綽有餘的。

  一路上,淳於承沉默的可怕,除了催促掌燈太監走快些,便再也未多說一句。他緊緊拉著婁穆清的手,兩隻手扣得嚴絲合縫,彼此的手心都被捂出了汗。

  宮道上冷風瑟瑟,但淳於承卻不管不顧地脫掉了大氅,他整個人都焦躁不已,正需要一點冷意來保持冷靜。

  婁穆清數次側過臉瞧他,望見得都是一張陰沉的臉,一點沒有琉璃閣時的淡然從容。他眉間緊蹙,仿佛正極力壓抑著什麽,緊抿的嘴角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平靜。

  甫一進門,暴風雨便來臨了。

  淳於承將門極重地關上,一聲壓抑的“滾”把宮人逼退到門外十幾丈遠。

  他拉著婁穆清就將人壓在了桌上,疾風驟雨般的吻便落了下來,從她的嘴角蔓延到頸側,又一路輾轉回雙唇。

  淳於承用力吮吻著,鉗製著婁穆清的雙手也大力得很,似乎要將她整個人都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婁穆清分明地感受到了痛意,卻忍著沒出聲,還艱難地抬起手抱住淳於承,時不時地拍著他的後背以作安撫。

  許久,淳於承的動作才慢慢停了下來,他抬了一下頭,又飛快地埋進了婁穆清的肩窩,把人抱緊不動了。

  就這麽一瞬,婁穆清也看清了他發紅的眼。

  “別生氣。”她的聲音喑啞,伴隨著一下接一下的低喘。

  “你知道我為何生氣。”淳於承的聲音也有些發悶,帶著極度委屈時的濃重鼻音。

  婁穆清神情一凝,有個答案呼之欲出,“你知道了。”

  “你就不肯主動告訴我嗎?你不知道我方才有多害怕。”他的聲音有些發抖,連抱著她的手也是。

  淳於承深吸了一口氣,逐漸把外露的強烈情緒壓回心裏,“無妨……無妨。隻要是你做的事,天大的簍子我都給你兜著。”

  他緩緩的直起身子,抓著婁穆清的手卻沒有鬆開。

  “我隻求你你不要傷害自己。”

  “你別害怕,方才是我衝動了。”淳於承眼裏有哀求,“你別害怕。”

  更別離開我。

  婁穆清見到他這委屈又逞強的樣子,心頭也堵著難受,她慌忙地跟著坐起來,“等等!嘶——”

  “怎麽了?”淳於承緊張道,“你是不是碰到那毒藥了?”

  婁穆清搖了搖頭,“手……手麻了。”

  方才淳於承雖然沒有把全身的重量放在她身上,但壓著她的動作確是真真切切用了勁的,這般她猛一起身,手臂和肩膀上酥麻的感覺便也跟著起來了。

  淳於承鬆了一口氣,將她從桌子上抱到了軟塌上,“怪我。”

  “是怪我。”婁穆清順勢靠在淳於承的身上,“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我是不敢告訴你。”

  她感受到淳於承為她揉捏放鬆的手一頓,心裏霎時有點七上八下了。

  “我怕你知道後會不同意,也怕……”婁穆清抓住淳於承的手,整個人縮進了他的懷裏,“也怕你會覺得我陰險狠毒、草菅人命,然後就……”

  婁穆清的聲音越說越小,“就不要我了。”

  “你別生氣。”

  “我想過的,若你還念舊情,我就不會動手,我也怕你會因為長公主的死而難過。”

  婁穆清有些著急了,冷靜自持的她竟有些前言不搭後語。

  “可是你說他們那麽對你,永平對我們又確有威脅,我才動手的。”

  “在他們眼裏,我底子最幹淨,我不能真的把你卷進來。”

  “即使皇上再怎麽懷疑,他也查不了你。”

  “你別生氣。”

  婁穆清往日裏總想著要讓淳於承一點一點地看清如今這個冷血、殘忍的自己,可真到了這一天,她卻又害怕了。

  她怕這份好不容易得來的偏愛,又消失不見了。

  “你啊……”

  淳於承發出一聲帶著輕笑的歎息,“我說過,隻要是你,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會介意。”

  “我甚至想讓你利用我、操控我,然後依賴我。”

  “我有多心悅你,你還不清楚嗎?”

  “嗯。”婁穆清的一顆心又完完整整地歸了原位,但跳動得更快了。

  婁穆清將頭朝淳於承懷裏埋得更深了,原本規整的發飾早被弄得七零八落,淳於承怕傷著她,便一支一支小心翼翼地替她取了下來。

  他目光繾綣,動作也溫柔極了。

  “你為什麽知道是我?”

  她想自己也沒露出馬腳啊,沒道理被淳於承發現,除了……

  “在馬車上你問我的那個問題。”淳於承將婁穆清的發飾盡數取下,柔順的黑發頓時鋪散開來,他在她頭頂落下一吻,“當時便有些奇怪,事情出了以後便更加欲蓋彌彰。”

  果然因為是這個。

  婁穆清忿忿地抬起頭,“早知道就不問了。”

  淳於承笑著揉她的頭,滿眼都是寵溺,“那不行,以後就算不想直接告訴我,都得露出一點小馬腳讓我能猜到。”

  “嗯?”他的聲音低沉惑人,絲絲縷縷地勾著婁穆清的心。

  以至於婁穆清嘴比大腦先反應,脫口而出了一句“好”,直到淳於承又問她毒藥是從哪兒來的,她才緩過神來。

  婁穆清窩在淳於承懷裏,自下而上地瞧著他,一旁燭光投下來的影子模糊了瑞王殿下的輪廓,隻一雙眸子亮晶晶的與她對視。

  柔和又無害。

  婁穆清的呼吸慢了半拍,她猛地撐起身子在淳於承嘴角親了一口,然後一五一十地全招了。

  她不得不把婁餘推出來,卻又在言詞之間小心翼翼地維護著自己的父親。婁穆清話裏話外的意思淳於承聽得出來,他麵上順了她的意,心底該做的盤算卻一樣也沒少。

  看來,他得找個日子會一會婁太師了。

  婁穆清絮絮叨叨地說著說著,便有些困倦了,整個人都軟倒在淳於承懷裏,眼神也開始迷離了。淳於承察覺到她的困意,也沒吵她,放軟了語調哄著人入睡了。

  待婁穆清徹底閉上眼後,淳於承便將人抱到了床上,把被子給她蓋好了,再小心地取下了她的耳墜。

  屋子裏有燒水壺,淳於承反複用熱水將耳墜上的毒徹底化開,將廢水都從後窗倒了出去。這毒藥性大,他便避開了那些脆弱的花草灌木,而特意沿著窗下的溝渠傾倒。

  一夜,淳於承都守在婁穆清床畔,直到快天亮才闔上了眼。隻是他沒睡到多久,便與婁穆清一起被突兀響起的敲門聲喚醒了。

  劇烈的敲門聲又響又密,讓人想忽視都做不到。

  淳於承黑著臉拉開門,跟著過來伺候的宮人都貼著地跪著,王貴弓著腰站在最前麵,原來的紅須太監帽裹了一層素白。

  見此,想到緣由的淳於承頓時消了一半的火氣。

  “參見瑞王殿下。”

  通宵值守了一夜,早已習慣了熬夜的王貴臉色卻也不太好,他的臉上還帶著新鮮的傷痕,有被銳器劃破的口子,還有一道鮮明的掌印。

  淳於承不用想都知道他是被誰遷怒了。

  “長公主薨了。”王貴的聲音平淡如水,例行公事般說道,“陛下請王爺到琉璃閣一趟。”

  “永平呢?”

  “內務府正在收殮,陛下的意思是送到往生殿。”

  往生殿,專為皇室所設靈堂。

  “行,本宮這便過去。”

  淳於承說完,王貴卻沒有挪動腳步,他一直低垂著的眼終於抬起,眼中也有些無奈。

  “皇後娘娘說,得讓奴才送殿下過去。”

  淳於承嘴角一彎,露出了他慣常的戲謔模樣,本來虛虛扣著門框的手也突然收緊了。王貴暗道不妙,瑞王這番樣子他熟悉得很,是要發火的前兆。

  然而,他預想中的血雨腥風並沒有帶來。淳於承隻是極輕地譏笑了聲,道了個“行”,便轉身回了屋子收拾。

  王貴鬆了口氣,心底那塊大石頭卻並沒有放下。

  他抬頭看向烏雲翻卷的天,突然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真正擺在明麵上、徹底撕破臉的爭奪現在才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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