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作者:思廿      更新:2021-04-09 02:15      字數:4185
  “這……”

  王領班的麵色僵了一下,刑部探監不是不可以,隻是李尚書親自交待過要密切注意來探望蔣齊琛,尤其是東宮的人。

  “王領班有所不知,婁掌事與少將軍的表妹感情深厚,好似親姐妹,她這般過來也是想替林小姐探望探望她的親人。”童元瞧了一眼婁穆清又看回王領班,也十分為難地說:“本來太子是萬萬不想參與其中的,但念著婁掌事的真心,又顧著與婁林二家的關係,這才準了婁掌事過來。”

  “你若是真覺得不妥,不如說得直接些,絕了婁掌事的心思,也免了東宮的麻煩。”

  婁穆清急了,“童公公!”

  王領班雖可以強行攔住他們,但他也得顧及著婁林兩大家,不好把事情給做絕了。

  畢竟朝堂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裏頭這位還可不可以翻身。

  見王領班不說話,婁穆清聲音中帶上了哀求,“王領班……”

  “王領班若實在為難,咱家便帶著婁掌事回去了。”童元說著便轉了身,“婁掌事,實在不是東宮不幫,隻是這個情況你也看到了,你還是隨咱家回去吧。”

  “童公公……”婁穆清泫然欲泣,她又看了一眼王領班,無奈地說道,“我明白了,給王領班添麻煩了。”

  “二位留步。”王領班叫住了欲走的二人,“掌事想去探望故人自然是可以的。”

  “真的?”婁穆清驚喜地回頭,一雙眸子亮麗得仿佛藏了星。

  王領班陡然被驚豔了,他握著刀柄的手緊了緊,說:“隻是掌事得一個人進去,提著的東西我們也得檢查一下。”

  童元聞言默默地又退了幾步,示意他對跟進去毫無興趣,他甚至還催促道,“婁掌事敘舊可得快些,東宮還有一堆事等著咱倆呢。”

  婁穆清提著的是一個三層的食盒,裏麵裝著飯菜、糕點和一小壇酒。王領班親自一一查看,確認無誤後便領著婁穆清進了大牢。

  刑部大牢以地麵為界分為上下兩層,上層為天下層為地。天牢關押的皆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王公侯爵、朝廷重臣,占位較少,地牢則占位極多,分為兩層,一層關押的是普通犯人,二層關押的是重犯要犯,且配有刑房。

  然不管是天牢還是地牢總都是牢獄,四處都飄散著陰森恐怖的氣息,鐵門推開後呈現的是另一個世界。

  婁穆清剛踏進去時感覺還好,但沉重的牢門在她身後“吱呀”著關上時,她的心也“咯噔”了一下。大牢裏十分陰冷,沉悶的空氣中還裹挾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痛苦的哀嚎更是不絕於耳。

  婁穆清的眉不自覺地皺了下,她爹被處刑以前也在這裏呆過。

  在這種人間地獄。

  習武之人對他人的腳步聲十分敏感,早在婁穆清二人剛轉進走廊時蔣齊琛便察覺到了。來者的步伐一輕一重,步子邁得一大一小。

  天牢關押的人就他一個,蔣齊琛倒是突然有些好奇會是誰第一個來探望他。

  他背靠著牆坐在木板床上,一隻腿曲了起來,手裏拿著從草席上隨意扯下的幾根稻草,有一搭沒一搭地打著結。

  木板床與獄門正對著,婁穆清剛一露了點影子,蔣齊琛便看到了。

  他英氣的眉挑了下,一雙眼黏在了婁穆清身上,手中打結的動作卻沒有停。

  王領班為婁穆清打開了門,“我在走廊口等你,掌事有話便快些講吧。”

  “多謝。”婁穆清對他欠了下身。

  “客氣。”

  他的目光擦過婁穆清仔細看盯著蔣齊琛,在她進去後把獄門鎖上離開了。

  蔣齊琛尖著耳,確認王領班如他所言走開後,才說:“許久不見了。”

  他聲音依舊沙啞,仿佛鏽刀刮過。

  獄中有一方木桌,婁穆清將食盒裏的菜肴糕點一一端了出來,“時隔許久,沒想到與少將軍再見竟是在這等地方。”

  一句話她說得平淡,心裏卻隱隱有些興奮冒頭。

  蔣齊琛雖人稱少將軍,但蔣父已過世兩年,父爵子襲,他便是定國軍的大將軍。

  他向來高高在上,婁穆清可從未見過蔣齊琛任何落魄樣子,更別說這般淪為階下囚了。

  “阿笙如何了?”

  阿笙摔傷他心急如焚,但去林府親自探望到底太招搖了,他隻能從各路探子那裏略知一二。

  “膝蓋磕在了石梯上,傷到了骨頭,大夫說以後是不能習武了。”婁穆清擺菜的手故意一頓,“近日恢複得還好,勉強可以下地走路了。”

  “隻是從嘴碎的丫頭那裏聽聞將軍落難,心裏憂愁不已,特意讓我來看看你。”

  婁穆清食盒收到一旁,拿出酒杯替他斟上酒,坐在了就近的凳子上。

  林笙無法習武的事林家沒有張揚,蔣齊琛今日也是頭回知道,他手裏成結的草繩驀地斷掉了。

  “還能走路就好。”

  婁穆清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將酒杯朝他的方向推了些,“少將軍,請坐。”

  蔣齊琛腳上使力便輕鬆從床板上躍到了凳子上,他嚐過幾次過婁穆清做的吃食,從那兩盤糕點的樣式上便能窺得這些吃食出自她手。

  “節哀。”他拿起酒杯,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婁穆清沒說話,隻是笑容又多了些苦澀。

  二房的喪事辦的簡潔但也沒有刻意遮掩,京中不少官員都曾上門慰問,蔣齊琛流連都城,會知道不算奇怪。

  蔣齊琛將杯中的酒灑在地上,重複了一遍,“節哀。”

  “嗬……”婁穆清苦笑出聲,將盛著蛋黃酥的盤子朝他推了些,“你上次說想吃的蛋黃酥,嚐嚐?”

  說來也巧,上一世婁家被定罪前,蔣齊琛奉召入宮,進宮前他說想再吃一次她做的蛋黃酥。這一世,蔣齊琛在出征前的某一天也對她說過想嚐一嚐蛋黃酥。

  “好。”

  一盤蛋黃酥個個金黃飽滿,幾粒黑芝麻點綴在頂,外皮薄脆,一口咬下去便是充足的內餡兒。

  “你的手藝還是這麽好。”蔣齊琛兩口便吃完了一個,他拿起酒壇豪飲了幾大口。

  婁穆清看著他,恍若隔世。

  “那人說,以靜製動”她收回了目光,輕聲說道,“但三司推事,阿笙擔心有些對你極為不利的往事會被翻出來。”

  婁穆清還給蔣齊琛帶了兩個小炒和一碗白飯,現下已放得冷了。蔣齊琛不甚在意,夾了兩筷子菜刨著飯吃了。

  婁穆清的話使他想到了些堵心的陳年舊事,這些年他已經刻意忘記那個人的醜陋嘴臉,可當旁人提起一丁點他都會不自覺的想起來。

  蔣齊琛咀嚼飯菜的力度加大了,他知道自己根本沒忘,忘也忘不了。

  他的情緒變化的太明顯,即使婁穆清沒有刻意關注也感受到了,她有些訝異到底是什麽事會影響蔣齊琛至此。

  “瑞王的親兵隨定國軍日夜兼程地趕回京涼,預計不出三日便會抵達。三司那邊瑞王盯得緊,一絲一毫都難以糊弄過去,我們的形勢不容樂觀。”

  婁穆清沒有直接追問蔣齊琛,而是說:“若少將軍真有什麽隱情不如早做打算,至少不能自亂陣腳。”

  蔣齊琛艱難地咽下了嘴裏的飯菜,他拿著碗筷的手十分用力,“京城百裏外的小璜村有一個瞎眼老婦,把她殺了。”

  當年他沒有趕盡殺絕,如今不得不動手了。

  “好。”婁穆清麵無表情地應下,“還有嗎?”

  “那裏有我的暗衛盯梢,你轉告太子務必讓死士前去,一個活人都不能再回來。”蔣齊琛眼神冰冷。

  “好。”

  蔣齊琛所謂的往事極大可能與他的嫡母有關,婁穆清想衛氏的死恐怕就是他一手造成的,那個瞎眼老婦應該就是目前唯一的人證了。

  他想要人死,她就得讓人活。

  隻是她要如何讓淳於承先知道這個消息……

  一想到衛氏,蔣齊琛便覺著自己渾身上下都疼得不行,他明明安全無虞地坐著卻覺得自己已經皮開肉綻、筋骨斷裂。

  阿綏……阿綏……阿綏!!!

  他開始控製不住的顫抖,一時間竟然有些頭暈眼花。

  婁穆清眼見著蔣齊琛的狀況不對,立即抓住他的手腕,柔聲安撫道,“沒事……沒事,我在。”

  蔣齊琛被回憶折磨而難受,她本身是喜聞樂見的,但是他好歹是個武將,萬一控製不住自己不就危險了?

  “阿……綏?”蔣齊琛此刻已有些意識不清了,他先是有些迷茫,後又像發現了什麽珍寶一樣將手中的碗筷扔下,反客為主地抓住了婁穆清的手。

  “阿綏……阿綏。”

  蔣齊琛緊緊地盯著她,忽然裂開嘴笑了。

  婁穆清呼吸一滯,這是一個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的笑,也是從未在她麵前展露過的笑。

  真讓人看不下去啊……

  “少將軍。”

  婁穆清猛地將手抽了出來,在蔣齊琛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抓起酒壇便朝他頭上澆了下去。

  “您該清醒了。”她冷聲道。

  蔣齊琛的瞳孔縮了下,他的意識逐漸回籠,酒滴順著他好看的眉眼往下滑,他抬手恣意一抹,說:“抱歉。”

  婁穆清將酒壇往旁用力扔去,瓷壇落地即碎,“無事。”

  蔣齊琛掩飾性地抹了下臉,這怎麽看也不像無事的樣子吧……

  “發生什麽事了?”

  王領班在外頭聽到器碎的聲音便匆匆趕了過來,他一來就感受到了婁穆清與蔣齊琛之間微妙的氣氛,“這……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少將軍不小心打碎了酒壇。”婁穆清橫眉冷對,“是吧?少將軍?”

  “是……”蔣齊琛硬著頭皮道。

  婁穆清提起空空如也的食盒,“少將軍好好休息,穆清就不打擾了。”

  “王領班,我們走吧。”

  空氣中彌漫著酒氣,王領班看了眼頭發還在滴水的蔣齊琛,暗自咋舌。

  感情這酒不是用來喝的。

  “你與少將軍……”快要走出大牢之前,王領班終於忍不住問道,“你不是來敘舊麽?怎麽會……”

  “因為阿笙的一些事,與少將軍沒談攏。”婁穆清麵不改色地朝蔣齊琛身上潑髒水,“我原以為他對阿笙關心備至,是我想差了。”

  涉及到別人的家事,王領班也不好多問,他悄悄打量了一眼還在氣頭上的婁穆清,勸慰道,“你也別太生氣,少將軍估計也有他的難處。”

  婁穆清冷哼了一聲,明顯更氣了。

  王領班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該再勸些什麽,他對蔣林兩家都不了解,隻知道外麵都說少將軍極其疼愛他的表妹林笙,如今一看,似乎也不盡然?

  童元一直在外等候,見人出來了便主動迎了上來,他一眼便瞧出了婁穆清麵色不善,試探著問:“這是怎麽了?”

  “無事。”婁穆清依舊冷著臉開口。

  童元一頭霧水,有些摸不準婁穆清的意思,他看向王領班,用眼神示意著。

  王領班想了想,將童元拉到一旁,把蔣齊琛和婁穆清發生爭執的事說了。

  “童公公,你可得好好勸勸啊。”

  童元僵硬地點頭,“好。”

  婁穆清和蔣齊琛為了林笙爭執?他怎麽就不信呢?

  而且為什麽又是倒酒?

  婁大小姐是對酒有什麽執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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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婁穆清:要是打得過,我就直接揍人了

  蔣齊琛: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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