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作者:思廿      更新:2021-04-09 02:15      字數:3916
  淳於佑微不可察的笑了笑,他望向淳於承的眼中多了幾分得意。

  他知道的,父皇心底肯定對淳於承的“越俎代庖”很不滿意,沒有哪個上位者願意被下麵的人蓋了過去。

  父皇再怎麽顧及淳於承手裏的兵,也不會允許他的兒子當眾駁他的臉麵。

  淳於承被淳於胄這麽罵了一句倒沒什麽感覺,一來他是真的不在意淳於胄的斥責,二來這點小事,父皇嘴上說得再凶,也不會真拿自己怎麽樣。

  當然了,父皇的顏麵他還是得照顧一下。

  於是,淳於承臉色都沒變一下地說:“陛下教訓得是,兒臣絕無半點越矩之心。”

  一句話說得平淡如水,像是半點誠意也無。

  淳於承在朝堂上說話做事本就野慣了,淳於胄生氣歸生氣,但也沒什麽過高的期待,他能說出這一句話自己可以不予他計較。

  況且淳於承那番話雖然說得討打了些,但淳於胄也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果然,淳於承緊接著便說道,“本王不過是提醒一下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千萬別想著去刑部耍花招。”

  說著,淳於承有意無意地看了淳於佑一眼,“當然了,本王相信皇弟身居太子高位,即使再怎麽賞識蔣齊琛,也不至於為了救人做一些上不得台麵的事情。”

  “況且,蔣少將軍也是個有骨氣的。”淳於承又輕飄飄地斜了蔣齊琛一眼,“是吧?”

  蔣齊琛沒接話,他依舊直挺挺的跪著,一雙眼平視前方。而太子因瑞王被斥而隱隱透著愉悅的神色頓時猛地一僵,瞳孔也跟著縮了一下。

  自己被淳於承耍了!

  他那番狂言根本不是因為抓了蔣齊琛而得意忘形,而是特意說給自己聽的!

  淳於佑的臉色變了又變,“皇兄放心,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本宮心裏自然有數。”

  “那便最好。”

  因著染疾淳於胄本就頭暈不已,這早朝聽他們掰扯一番後更是頭痛欲裂。

  他的眉皺了下,說:“今日也問不出什麽了,咳咳咳……就依著大巫祝所言,先將蔣齊琛押到刑部大牢。”

  依他這個大兒子的本事,恐怕早就知道蔣齊琛的背後站著他,也肯定掐準了自己不會直接出麵保蔣齊琛。

  可操作的餘地卻也不是絲毫沒有。

  “三司聽令。”

  李廷、王琮、曾凡異口同聲道,“臣在。”

  “即日起,三司協同調查蔣齊琛一案,如有任何進展,立即上報慶興殿。”

  “咳咳咳!”

  “一個月以內,務必給朕查個水落石出!”

  蔣齊琛最終怎麽處理到底是淳於胄說了算,一個月的時間,他倒要看一看淳於承還能翻出什麽花樣。

  “臣領旨!”

  ……

  東宮位於朱燁城之東,曆來為儲君居所,自成一派,處處皆透著一股尊貴之氣。

  趁著早朝,淳於佑不在宮內,不需要童元貼身服侍,他便正好帶著婁穆清在宮內四處轉了轉,熟悉環境以便後麵做事。

  順道童元還給她講解了掌事之責,事無巨細,皆一一道來。

  婁穆清邊聽邊記,心裏盤算不停。

  所謂掌事,即一宮的管事宮女,與管事太監一並負責打理一宮瑣碎事務與各宮女、內侍的日常調度。

  掌事與管事太監地位相當,為一宮正主唯二貼身之人,權限不容小覷。

  “婁掌事,咱家雖然囉囉嗦嗦說了一大堆,但關鍵之處不過是一心一意為主子著想罷了。”童元略略看了婁穆清一眼,“這哪家主子都不希望自己手下的人心放在別處,是吧?”

  “自然。”婁穆清順勢點頭。

  “咱家得提醒婁掌事一句。”童元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前邊那幾位可都是因為這心不誠,不得善終啊……”

  “婁掌事是大戶人家出身,這些東西想必比咱家明白得多。”

  童元先前在淳於佑那兒聽了個耳旁風,多少知道婁穆清會出現在這裏是兩黨之爭的結果。

  這些話他本不想多說,但不得不說。

  就像有些東西他本不想看,卻不得不去緊盯著。

  “多謝童公公提醒。”婁穆清淺笑道,“我既已踏入東宮,自當為太子盡心。”

  她可不認為童元會這麽好心的提醒自己,這恐怕是淳於佑借著他之口來警告自己。

  不管宗秉文是否真的屬意太子,但現下她已以東宮掌事身份入宮,那淳於佑必定是知曉宗秉文安排給自己的“身份”的。

  婁穆清倒不會愚蠢的以為自己就這樣被淳於佑信任了,不過他這“特意”的警告實在是列行公事般無趣。

  “婁掌事能這樣想便最好。”

  “前麵便是掌事的居所,咱家已命人將宮裝放在屋內了。”童元指著他們斜對麵的一間屋子,極其自然的轉換了話題,“估摸著時辰,早朝也快結束了。你便先去換了衣裳,再與咱家去拜見太子殿下。”

  “至於頭發……”

  早在婁府的時候,婁餘便特意叮囑過婁穆清進宮做事後不得散發,更不得隨意佩戴過多的頭飾。婁穆清也見過宮女們的打扮,便讓喜兒給自己梳起了頭發,發飾也隻斜插一支素淨的紅玉銀簪。

  既不會失了禮數,也不會丟了婁家的麵子。

  童元打量了婁穆清幾眼,說:“這樣也行,不過明日還是得改一改,掌事盡管叫宮女們幫忙便是。”

  婁穆清點了點頭,“公公費心了。”

  “都是咱家的分內之事罷了,掌事不必客氣。”童元笑了笑。

  他們所站之處與婁穆清那間屋子隔湖而望,湖麵寬廣,上有一拱橋彎月般跨過。婁穆清可以從橋上而過,也可以繞湖而走,隻是穿橋而過會近一些。

  掌事的屋子要比普通宮女的屋子寬了一半,且婁穆清是一個人住,其他屋子都是兩個宮女一起住。

  屋內的裝潢雖不如她婁府的屋子,但屋內幹淨整潔,該有的東西一樣不少,甚至還擺放了一些瓷瓶和花卉作為裝飾。

  婁穆清仔細看了下,所有的東西都是新的,瓶中的梅花用手指碰一下還能感受到冰涼的雪意。

  宮裝是一粉藍相間的套裙,外搭一棉質小馬甲和兔絨圍脖。

  婁穆清此番進宮帶的東西不多,她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後,便換了衣裳出門了。

  童元依舊站在原地等她,婁穆清一開門出來他便瞧見了。宮裝算不上好看,勝在精幹,到底是宮人的著裝,和皇親貴胄尚有很大差距。

  但或許是婁穆清氣質太強,她穿自己的衣裳時童元還不曾覺著什麽,但一換上了宮裝就有些格格不入了。

  童元看著她一步一步走過來,倒真真感受到了世家小姐的風範。

  “怎麽了?”婁穆清問。

  童元收回了自己發直的眼睛,他在宮中早已見慣了各色貴人,在這方麵早已麻木了。但或許是這種反差太強,反倒使他一時晃了神。

  “無事,隻是突然感慨婁掌事氣度不凡,咱家終於有些理解宗大人了。”

  這是童元的真話。

  自從東宮與鏡音司走得近了些,他跟在太子身邊就沒少聽宗秉文感慨,頻率高得他都以為宗大人有什麽意思了。

  不過今天他雖然有一點感同身受了,但童元依舊覺得大巫祝過了。

  “嗬……”婁穆清低笑道,“公公謬讚了。”

  這宗秉文不知道又念叨了她什麽了……

  說起來,冬獵過後她就沒再見過宗秉文,也不知道這人又在謀劃些什麽。

  婁穆清的嘴角漸漸平了下去,這次蔣齊琛出事,宗秉文準備如何營救?

  “咱家可說得是真話。”童元走在婁穆清前頭,他笑道,“掌事都不知道宗大人是如何誇讚你的,那口氣咱家都要以為他是……”

  童元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多話了。

  他幹笑了兩聲,說:“總之呢,咱家方才的誇讚是真心實意的,掌事就不必自謙了。”

  婁穆清順著童元的話不難猜到他的未盡之意,隻是……

  宗秉文的嘴,騙人的鬼。

  “那便多謝公公了。”

  “日後咱倆便一同伺候殿下了,婁掌事就不必與咱家這般客氣了。”

  “公公說得是。”婁穆清順口應了。

  東宮正殿為長樂,建於東宮中軸上,金頂流光溢彩,飛起的屋脊上伴有七個走獸。

  婁穆清和童元到長樂殿不久,淳於佑便一臉陰沉的回來了。

  婁穆清的眼從他的身上一掃而過,淳於佑長得高大,周身也洋溢著一股上位者的氣息,但他卻始終缺了淳於承那種浴血的煞氣。

  她前世也見過淳於佑幾次,現在的太子畢竟年輕些,還錘煉得遠遠不夠。

  “殿下。”

  童元立即將剛沏好不久的茶給淳於佑倒上了,他一邊觀察著太子的麵色一邊說:“奴才方才已經帶著婁掌事在宮內走動過了,婁掌事已知曉了東宮基本的情況和掌事之責。”

  說著,童元微側了頭看了婁穆清一眼,她會意,立即單膝跪地,雙手放於腰側說道,“奴婢聽候殿下差遣。”

  進宮的旨意下來後,皇帝便撥了掌禮嬤嬤給婁家,專門供婁穆清學習宮中禮數。婁穆清學得很快,做起來也不拖泥帶水,隻是這“奴婢”二字是她第一次說出口,嘴上雖說得順,心底卻也哽了一下。

  童元準備的茶是淳於佑最近新喜的雲崖毛尖,香味清冽,入口甘澀相交,回味無窮。

  他揭開蓋子聞了聞味兒,心底的鬱結微微散了些。

  “起來吧,你是大巫祝力薦之人,不必如此多禮。”

  那宗秉文近來也不知中了什麽邪,總是以一種近乎吹噓的口吻在他跟前提起婁家長女。若不是自己深知宗秉文的秉性,怕還真以為那人認了真。

  不過虧得宗秉文的不厭其煩,他倒是好奇起來了。

  婁家長女,真沒見過。

  婁穆清先前一直低垂著頭,淳於佑也就沒注意,這般陡然對上了,他也不由自主的在心底感歎了一聲。

  原來這宮裝也挺襯人的嘛……

  “既然你調歸吏部管,便以‘臣’自稱吧!”淳於佑喝了口茶,到底是婁家的長女,他就做個順水人情吧。

  “臣多謝殿下。”婁穆清淡淡地回道,整個人顯得清清冷冷的。

  雖然她對之前的自稱沒什麽不情願,但確實有點不習慣,淳於佑讓她改口,她自然樂意。

  隻是她麵上一點都看不出來罷了。

  雲崖毛尖的後味還在淳於佑的口中回蕩,他手中開了蓋的茶盞還沒放下,幽幽的茶香一點一點的向外飄著。

  他看著婁穆清,說:“童元,下午沒你什麽事,帶著婁掌事在朱燁城轉轉。”

  童元應聲,“是。”

  “婁掌事今日便好生休息,明兒再來本宮身邊候著吧。”

  “臣謝過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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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穆清長得老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