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捉蟲】
作者:思廿      更新:2021-04-09 02:15      字數:4459
  大年初二。

  年前婁穆清在成衣鋪訂了幾個手籠,由於她當時是讓與掌櫃熟識的婁武去交代的,錢也給的隻多不少,鋪子便緊趕著在年初給她送來了。

  喜兒接了東西便馬不停蹄地給婁穆清送了過來。

  “小姐!小姐!”

  “你跑慢些,別摔了。”婁穆清放下手中的糕點,在桌上騰了個放東西的地兒。

  喜兒自己懷裏抱著三個手籠,後頭還跟了個婢女,懷裏抱了兩個。

  “把東西放這裏你就出去吧。”喜兒一邊把自己懷裏的東西放下,一邊對身後那人說道。

  “是。”那婢女把手籠放下後,對婁穆清行了個禮,“奴婢告退。”

  待人走了,婁穆清問:“這是哪院的丫頭,我怎這麽麵生?”

  “她說是後院柴房那邊的,婁武在前廳分發新年的衣物,奴婢拿不過來便叫了她幫忙。”喜兒回道,“後院那邊的人奴婢眼熟的也不多,您不知道也正常。”

  “你回頭給她穿一紅繩的銅錢,也當是過年了。”婁穆清將自己腰間的錢袋取了下來,“待會兒你送個手籠到阿笙那兒,順道再買些像樣的伴手禮一並送去。”

  婁穆清本就打算今日尋個由頭讓喜兒跑一趟林府,摸一摸林笙得知蔣齊琛被淳於承扣住後的情況,這手籠倒是來得恰到好處。

  喜兒接過錢袋,問:“恩……買多少?”

  “這袋裏的錢也買不了多少,意思到了就行。”

  “奴婢明白了。”

  婁穆清訂的手籠有兩個貂皮的、兩個羊絨和一個狐絨,她點了點,將狐絨的手籠推給喜兒,“這個拿去給阿笙,午後便送去。”

  “是。”

  貂皮的手籠色澤水滑光亮,入手也十分舒適,婁穆清將手揣進感受了一番,確實暖和。

  “這倆貂皮手籠,一個給祖母,一個給母親。”

  “那羊絨的是不是送給三房?”喜兒立刻接話。

  婁穆清點了點頭,瞪了她一眼,“就你聰明。”

  “嘿嘿……”喜兒傻笑著,“奴婢這就去辦!”

  說著,她便拿起兩個貂皮手籠,準備先給婁老太和韋氏送去。

  “等等。”婁穆清叫住了她,“祖母那個,我去送。”

  於婁穆清而言,她這次進宮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祖母。上輩子身子骨還算硬朗的祖母突然抱病,不過十日便乘風西去,這讓婁穆清著實憂心。

  她也未嚐沒有想過有人暗害,如今最有可能下手的婁舜華已命喪黃泉,府中到底還算安全。

  婁穆清去到婁老太房裏的時候她正在剪花,看到婁穆清來了便立刻扔下了剪子,笑眯眯地過來迎接。

  婁老太畢竟年紀大了,婁穆清怕她摔著,也立刻加快了步伐走過去,扶著人到榻上坐下了。

  “祖母,我給您訂了個手籠,您看看喜不喜歡?”

  “這貂皮好啊!”婁老太接過手籠,將手放在上麵細細撫摸,“花了不少錢吧?”

  “我訂的多,便宜!”

  “你欺負我這個老太婆不懂行價?”婁老太笑著虛空點了婁穆清幾下,歎了口氣後說道,“我護慣了的姑娘長大了。”

  欣慰又不舍。

  “也該我護著您了。”婁穆清抓住婁老太的手,握緊了,說:“我進宮以後您要保重自己,平日裏養身子的藥膳不能斷,我知道您嫌那味道不佳,可還是身子要緊。”

  “對了,馮老先生那邊也要時時叫過來,您不許嫌麻煩!”

  “還有還有,您也不能老是在屋裏悶著,等天兒晴朗了還是得出去走走,至少也在府裏轉轉。”

  一說起有關祖母的事情,婁穆清心中擔憂,嘴上便說個沒完,婁老太笑眯眯的看著她,看著看著眼睛便紅了。

  “祖母?”婁穆清注意到了婁老太的變化,心裏也不由得一梗。

  “你呀!”婁老太將手抽出來反握住婁穆清,“小時候,你娘也不疼你,我就把你放在身邊,養著看著護著。”

  “一轉眼,你長大了,要離開我了,祖母我……”婁老太哽咽了,她吸了口氣,歎道,“我舍不得呀!”

  這句話說完,婁老太眼淚便掉下來了,婁穆清眼睛也跟著紅了,她抬起另一隻手給老太太擦眼淚,強笑道,“我也不是不回來了,祖母得在家好好養著,等我再回來看您!”

  “欸……”婁老太的臉靠在婁穆清的掌心裏,重重的歎了口氣。

  這一口氣仿佛歎在了婁穆清心上,她再也撐不住了,眼淚唰地就掉下來了。

  “你這孩子……”婁老太也拿著繡帕給婁穆清擦拭眼淚,“宮裏不是家裏,祖母別無所求,你平安就好。”

  “您放心,我會的。”

  婁穆清一直在婁老太處待到用完了午飯,又等她睡去後才回了房。

  “大小姐,喜兒出去辦事了,交代奴婢過來伺候您。”

  房門外候著一個丫頭,是常幫著喜兒打下手的春兒。雖不是婁穆清貼身的婢女,但對她的生活習慣還算了解,伺候起來倒也方便。

  “她出去多久了?”

  “剛出去不久。”春兒一邊給婁穆清推開房門,一邊說道,“雪梨水已經煮好了,您要喝一點再午休嗎?”

  “端來吧。”

  “是。”

  婁穆清的床已經被湯婆子暖熱和了,她躺下後,春兒試了試湯婆子的溫度,還熱乎著,便放在了她的腳邊。

  “小姐還是睡半個時辰嗎?”春兒邊掖著被角邊問。

  婁穆清闔了眼,“嗯,出去吧。”

  “是。”春兒應了聲,輕手輕腳地退開了。

  她將安神的香點燃,又將窗戶推開了一半,這才關了門出去了。

  婁穆清這一覺睡得踏實,醒來後她碰了碰腳邊的湯婆子,熱乎乎的,她整個人也是熱乎乎的。

  “來人。”

  婁穆清這會兒還不想從被窩裏鑽出來,便躺著叫了一聲。

  門一會兒就推開了,進來的人是喜兒。

  “這麽快就回來了?”

  “嗯。”喜兒從衣架上取下婁穆清的外衣,扶著人坐了起來。

  婁穆清見她雙眉蹙著,便問:“怎麽了?不高興?”

  “阿笙今日如何了?”

  “林小姐昨夜知道少將軍的事後,大鬧了一場,非要求著太傅去救人,還想自己鬧在瑞王那裏去。”喜兒伺候著婁穆清起身,“林夫人氣急了便把林小姐鎖在了房裏,不許她出去。”

  “你見到阿笙人了?”

  喜兒搖頭,“奴婢是聽小玲講的,手籠也交給小玲了。”

  “林小姐的房門鎖得死,還有嬤嬤守著,奴婢也隻能在外頭告訴她您送東西來了。”

  正說著,春兒進來了,“小姐,您的八寶粥煨好了。”

  “行,放那兒。”入了冬天,婁穆清午休後幾乎都要吃一小碗粥,小廚房怕她吃膩,便換著樣的做。

  春兒將粥放下後便要去整理床鋪,婁穆清瞧見了,便說:“把湯婆子給我拿過來,房裏再添一點炭火。”

  “是。”

  婁穆清衣裳已經穿好了,她抱著湯婆子在桌前坐下,繼續方才與喜兒的話,“阿笙可有說什麽?”

  婁穆清舀了一勺粥,入嘴軟糯香甜,很是好吃。

  “別的沒什麽,但奴婢快走的時候,小玲給了奴婢一封信,說是林小姐寫給您的。”說著,喜兒便將一暗黃色的信封從懷裏掏了出來。

  “哦?”

  婁穆清接過信,封口嚴嚴實實,並未被打開過。婁穆清拆開一看,林笙這信足足寫了三頁,字跡潦草紊亂,像是寫得很急。

  信中開頭便言,林笙也想到了自己這一鬧怕是會惹得父母生氣,便早早寫好這信,盼的後麵禁足後能求得婁穆清幫忙。

  婁穆清很快便把那信看完了,她將信紙折疊起來與信封一並遞給喜兒,“拿去燒了。”

  “燒……燒了?”

  “燒了。”婁穆清繼續吃著她才吃了一勺的粥。

  “哦……哦。”喜兒將信紙扔進炭盆裏,火瞬間便將其吞沒了。

  “小姐要去替林小姐求情嗎?”

  “不求。”婁穆清道,“這是她的意思,這件事便到此為止了。”

  林笙在信中寫得清楚,她希望的,是婁穆清能說動她父親,拉蔣齊琛一把。

  婁穆清捏著勺子劃拉著粥,林笙這算盤可打錯了。她不是要拉蔣齊琛起來,而是要推他下去。

  不過,林笙還在信中提到,“煩請穆清幫忙,定要盡早將表哥救出,不然三司推事再加上瑞王,有些往事於將軍府不利!”

  婁穆清手中的動作猛然一停,她敏銳地察覺到,自己之前一直想知道的事這一次真的可以挖出來了。

  大年初三。

  宮中傳來消息,聖上染上咳疾,且高燒不退。瑞王連夜入宮,侍奉床前。

  大年初四。

  北營傳來捷報,殲敵數十萬,俘虜一萬,敵軍向西撤軍。

  大年初五。

  薛彧之登婁府拜訪,婁餘避而不見。

  婁餘回絕薛彧之的時候,婁穆清正坐在旁邊,她倒是沒想到這薛彧之竟會直接找到婁府來。他的背後恐怕是林太傅,更可以說是太子。

  薛彧之求見了幾次,婁餘都一一回絕了。

  “您真不見?”婁穆清試探著問道。

  婁餘沒直接回答,而是說:“平日裏也沒見他過來,偏生現在來了,你說他是什麽意思?”

  “還能有什麽意思,蔣家那位還在瑞王府扣著呢。”

  “所以啊……”婁餘喝了口茶,目光陰沉,“那位這次下去了,最好也就別再起來了。”

  大年初六。

  聖上病情反複,咳疾加重。

  大年初七。

  北營再傳捷報,擊殺敵軍將領六人,活捉三人,敵軍首將自刎,敵軍全數撤退。

  大年初八。

  春假結束了,今日婁餘按例要去早朝,而婁穆清也要在這一日入宮。

  寅時,天還是黑壓壓的,婁家人都起了。婁穆清今日與婁餘一起入宮,婁老太和韋氏她們要來送一送。

  臨行前,婁老太萬般不舍,拉著婁穆清的手不放,淚眼婆娑的看著她。

  婁穆清見她這個樣子,心裏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母親,時辰差不多了,不能再等了。”婁餘開了口,“穆清進了宮還是有機會回家看您的。”

  “是啊,祖母。”婁穆清心中盡管不安,麵上也一派平常,努力勸慰著婁老太,“您放心,一得空我就出來瞧您,您就安安心心在家裏等我,平日裏該做什麽做什麽,無需擔心。”

  “母親您就放心吧。”韋氏在一旁攬著著婁老太,她帶著安撫意味地輕拍著婁老太的臂膀,“家裏還有我們呢,我們陪著您啊。”

  “是啊是啊!”三房在一旁附和。

  婁老太依依不舍的放開了婁穆清的手,“你……你萬事小心!”

  “欸!”

  婁餘和婁穆清走進了宮門便要分開,早朝的太極殿與東宮的道路有別,況且東宮有人一早便在宮門後候著了。

  “婁太師安好。”來人是個內侍,看上去年紀不大。

  “奴才是太子身邊的童元,在這兒候著婁掌事。”

  婁餘點了下頭,他向來嚴肅,在百官麵前更是不苟言笑。

  “你好生在東宮做事,切勿惹惱太子。”

  “女兒明白。”

  婁餘的右手抬了抬又放下,他看了婁穆清半晌,終是將手放在了她的肩上。他沒再說話,隻是用力捏緊了婁穆清的肩。

  有力,卻不疼。

  童元在他們二人之間看了看,小心說道,“婁太師,時辰差不多了,早朝那邊……”

  “恩,本官知道了。”

  婁餘收回了手,“我家姑娘在東宮還要煩請公公多照顧。”

  “婁太師言重了。”

  婁餘轉身欲走,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回頭對婁穆清說:“為父這便去上朝了。”

  “父親慢走。”婁穆清向婁餘行了個禮。

  婁餘著了紫色官袍,兩邊是深紅色的宮牆和乳白色的宮燈。他一步一步朝前走著,背影堅韌挺拔。婁穆清見慣了婁餘的背影,卻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讓她感慨。

  “婁掌事,我們也走吧。”童元在一旁提醒。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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