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恢複的不錯，現如今已經可以被人攙扶著下地了，雖走起路來依舊不便，但至少能勉強走幾步。

  婁穆清有幾日沒來林府了，林笙不免嘟囔了幾句。

  “穆清你可是有好幾日沒來看我了，是不是瞧著我腿瘸了就嫌棄我了？”

  “這你可就冤枉穆清了。”

  婁穆清正要解釋，一旁的薛彧之便搶先幫她開了口，且一個“穆清”叫的無比自然。

  婁穆清聽得愣了一下，這前後兩輩子她與薛彧之可都算不上親近，就剛才在路上還一口一個“婁小姐”的，這會兒倒變了。

  林笙睜著眼睛在薛彧之和婁穆清之間來回望了望，說：“什麽意思？你倆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能有什麽事瞞著你？”婁穆清解釋道，“不過是我家裏出了些事兒，你在養傷便不知道罷了。”

  “你家出什麽事兒了？！”一聽到婁穆清說出事，林笙便有些緊張。

  “我家二妹掛燈籠時一不小心從梯子上摔了下來，人沒了。”婁穆清露出一絲悲傷，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我身為她的長姐，自然要幫著處理後事，這才沒得空過來瞧瞧你。”

  林笙雖然不喜歡婁穆清那兩個妹妹，可她們與穆清到底是一家人，血濃於水，人竟然就突然這麽沒了。

  而且，她聽聞前不久婁家的二夫人也過身了，這般來說，婁家二房就沒人了。

  林笙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便把頭轉向薛彧之，瞪著他說道，“這種事情你知道了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我哪知道老師沒有告訴你啊……”薛彧之有些無辜，他與老師、婁太師皆在朝為官，這種事情大家知道的時間也差不多，他也是今兒個才知道林笙不知情的。

  “我要是知道了，我這幾天還在家裏坐得住嗎？！”林笙繼續數落著薛彧之，“你天天擱我這兒跑，難道都看不出我什麽都不知道嗎？！”

  “好好好！行行行！都是我的錯，我的錯……”薛彧之怕她真的氣著了，連忙認錯，“阿笙別氣，都是我沒注意到，怪我怪我。”

  “當然怪你了！不怪你還能怪誰！”

  “爹爹老說你聰明，我看你根本不聰明，這麽笨！什麽都看不出來！”

  “是是是，阿笙說的是……”

  “你還笑？？？你笑什麽！！！”

  “不笑，我不笑。”薛彧之嘴上這麽說著，可臉上的笑卻怎麽也收不下去。

  林笙氣得抓起背後的軟枕就向薛彧之砸去，薛彧之收一抬，便穩穩接住了。

  “你！”

  “穆清你看看他……”林笙本是要婁穆清來幫她說話，一轉頭卻被婁穆清的笑止住了話頭。

  “我看著呢。”婁穆清手肘撐在椅子的扶手上，斜著頭看著他們，嘴角向上揚著，看上去心情不錯。

  林笙的聲音弱了些，“你怎麽也在笑啊……”

  “看著你們關係親近，我覺著高興，便也笑咯。”

  看來這一世，薛彧之和林笙還會走到一起。希望薛大學士這次能護著林笙到最後吧……

  婁穆清臉上的笑意深了些，她衝薛彧之挑了挑眉，說：“佳人難得，學士可要把握機會~”

  薛彧之此刻雖並沒有婁穆清所說的那個意思，但他確實對林笙心有不同，也難保會不會走到那一步。

  於是，他便笑著接受了婁穆清這份提醒，順道拉攏了一下這位阿笙極其看重之人。

  “在下還有穆清幫我多多美言才是。”

  婁穆清隨口應下，“好說。”

  “好說什麽好說！”

  林笙也不是個傻子，她當然知道這兩人一來二去說的是什麽。

  她衝著薛彧之“哼”了一聲，忿忿道，“你才不會有機會！”

  “這個可難說。”薛彧之不在意的端起了茶盞，“水滴石穿。”

  “況且，你這石頭也不是多堅硬。”

  林笙總是說不過薛彧之，她氣得拿手指著人，威脅道，“你信不信我這個石頭把你砸個粉碎！”

  薛彧之喝了口茶，回了她一聲輕笑，林笙不出意料的更火大了。

  其實她也不是討厭薛彧之，隻是不滿自己在他麵前處處落於下風罷了，而且這人老是在旁人麵前擺出一副讓著她的樣子，尤其是爹爹那裏！

  天知道，她受了多少“暗氣”！雖然這人確實對她照料有佳、細心體貼，但也肯定是為了討好爹爹罷了！

  對，就是這樣！

  林笙堅定不移的這樣想著。

  眼瞅著林笙又要開始和薛彧之拌嘴了，婁穆清立即說道，“我這會兒有點頭暈，想出去轉一轉，你倆先聊著。”

  “頭暈？是不是生病了？”林笙的心思立刻轉到了婁穆清這裏。

  “隻是昨晚守了個通夜，沒什麽大礙。”婁穆清搖頭。

  “那你也不能一個人去吧？倘若一時真不舒服極了可就麻煩了。”林笙蹙著眉。

  “喜兒跟著我呢！況且我也不會走遠，就在這附近。”

  林笙是想自己陪著婁穆清的，但她這個狀況倒會給穆清添麻煩，於是她看向了薛彧之。

  “你……”

  “誒誒~”婁穆清打斷了林笙的話，她可不想被薛彧之跟著。

  “你可別把學士支給我，我還盼著他在這兒看著你呢！”婁穆清道，“要不然我在外麵走兩圈都不會放心。”

  不等林笙說話，婁穆清又對著薛彧之說：“薛兄，有勞你了。”

  說罷，她還學著男子的樣子衝薛彧之行了個禮，儼然一副將林笙托付給他的模樣。

  薛彧之心裏本就更擔心林笙，便爽快地答應了。

  林笙無奈，隻好說道，“那你早些回來啊……”

  “行。”

  喜兒在林笙房門口盯著樹幹上立著的鳥發呆，百無聊賴之時，一轉頭就瞧見了自家小姐。

  “您坐這麽一會兒就走了？”

  “隻是出來透透氣，你跟上來。”

  婁穆清借口出來一是不想繼續看他二人打情罵俏，另外也是有點事要讓喜兒去做。

  “您是有哪裏不適嗎？”喜兒立即跟上婁穆清，在她身後問道，“是不是昨夜沒睡的緣故？”

  “也許吧，今兒中午也就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婁穆清隨口接到。

  “那奴婢晚上給您熬碗安神的湯，保準兒您今晚睡得香！”

  “嗯。”

  婁穆清有些心不在焉，林府她也算熟了，得找個沒人的地方才是。

  走了一會兒，婁穆清在一處亭子停下了，她四下看了看，確定了周遭無人，才對喜兒說：“今日薛彧之說的有關蔣齊琛一事你可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喜兒以為婁穆清是要讓她不要說漏嘴，便肯定地說道，“您放心，奴婢不會告訴林小姐的。”

  “我就是要你告訴她。”

  “啊？”喜兒不明所以，“可您不是答應了薛公子……”

  “這種事情瞞又能瞞多久，況且蔣齊琛是她最親愛的表哥，阿笙得知道這件事情。”婁穆清邊說邊留意著四周，“隻是我畢竟應了薛彧之，明裏我不能直接告訴她。”

  “那奴婢應該怎麽做？”喜兒從不會懷疑婁穆清說的任何話，隻要小姐說了，她就會去做。

  “你跟著我來了這麽多趟，有沒有識得阿笙身邊的什麽人？”

  “有的。”喜兒瞬間便明白了婁穆清的意思，“林小姐身邊有個丫頭叫小玲，是個嘴快的，守不住什麽秘密，奴婢與她的關係還算不錯。”

  “好，待會兒回去你就去找這個小玲，把這個事兒告訴她。”

  婁穆清叮囑道，“切記，得裝作說漏嘴的樣子。”

  “奴婢明白。”

  婁穆清在林府又坐了一個時辰便起身告辭了，林笙想留她下來吃了晚飯再走，婁穆清用答應婁老太回家吃飯給推拒了。

  薛彧之是要留下的，但他主動提出要送送婁穆清。

  婁穆清本也想拒絕的，但薛彧之那眼神欲言又止的，想來是有什麽事要同她講。婁穆清掂量了下，便也沒多說什麽。

  二人一路無話，直到走出林府的大門時，薛彧之才開了口，“上回見麵的時候，我對穆清說了一句‘有很多話想對你講’，不知你是否還記得？”

  婁穆清想了想，上回薛彧之似乎確實是說了這麽一句。

  可她著實不知道薛彧之能有什麽話同她講，她與薛彧之唯一的聯係也就是林笙吧？

  “學士有話直說便是。”

  薛彧之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音，似是有些為難。

  “學士？”

  不是薛彧之不想說，而是那事本就離奇，且與現實情況相差甚遠，他這兩次叫住婁穆清實屬莽撞之舉，但他又實在不想那事發生。

  薛彧之高中之後便做了個夢，夢裏有一女子嫁給了一將軍，卻生活不順，最終潦草收場，還丟了性命。他與那將軍似乎關係匪淺，將軍數次與他說起女子家中勾聯外邦，意圖謀反。

  夢裏那將軍他識得，竟是蔣齊琛，那女子他卻沒有半分映象。

  薛彧之接連幾夜都做著這樣一個相同的夢，夢裏內容雜亂模糊，反反複複出現的便是那女子與蔣齊琛，而他總是在一塊火箭令落地的瞬間驚醒。

  他本以為這夢會糾纏他良久，但當他到翰林院就職後便不再做這個夢了，薛彧之便也將此事淡忘了。

  直到林笙摔倒那日，他才猛然記起婁穆清就是他夢中的女子！

  “恩……”薛彧之抿了下唇，斟酌著說道，“宮中艱險，你……還要萬般小心。”

  “多謝學士提醒。”

  “家中也要多多注意，家人平時也要多關照些，你雖身在宮中，家裏也不能出了什麽岔子。”

  “自然。”

  婁穆清覺得薛彧之話中有話，卻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這薛彧之是在提醒她什麽？還是警告？

  “還有……”

  “還有？”

  “還有……”薛彧之一咬牙，說：“還有婁小姐一定要選擇良配，像少將軍這種就不太合適你。”

  憋著一口氣把話說完後，薛彧之都不太敢看婁穆清了，他這算什麽，為了個虛無縹緲的夢竟然說出這種話了，這婁小姐定是要誤會自己了。

  這話聽得婁穆清一愣，這薛彧之原來是在這兒等著自己呢。這到底是薛彧之自己的意思，還是林笙、蔣齊琛，又或者是淳於綏？

  “學士以為我們這種家族，還能由得自己選嗎？”

  不過誰的意思都不重要了，婁穆清可沒打算把這輩子也賠給蔣齊琛。

  “多謝學士的憂心，若我真的可以選，定不會選擇少將軍。”婁穆清笑了笑，“我對少將軍僅僅是敬佩和友人之情，並無雜念。”

  “我……”薛彧之知道，婁穆清定是誤會了。

  “學士若是無事，我便先回去了，家中還有祖母在等候。”婁穆清不願與他再掰扯，行了個禮便走了。

  喜兒站在馬車邊，隔得不遠，能將他們的談話聽個清楚。

  “小姐，您說著薛公子是什麽意思？”喜兒扶著婁穆清上了馬車，有些不開心地說道，“憑什麽就說您與少將軍不配了？”

  “薛公子隻是給個建議，你無須放在心上，且我對蔣齊琛也確實沒有男女之情。”

  “可……”

  “行了。”婁穆清打斷她，“我讓你辦的事如何了？”

  說到這個，喜兒自豪地抬起了下巴，“小姐放心，奴婢已經辦妥了，照著小玲的性子，林小姐今晚就能知道。”

  “很好！”婁穆清滿意地點了下頭，“對了，你不是喜歡街口那家香餅？待會兒買幾個拿回去吃吧。”

  “真的嗎？”喜兒眼睛亮了，“謝謝小姐！”

  婁穆清靠窗而坐，她細長的手指勾玩著車窗簾上垂著的流蘇，心情愉悅。

  林笙啊林笙，你可得在林家好好鬧一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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