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承這般意氣風發的模樣讓婁穆清心頭一熱，連指尖也不自覺地抖了下。

  旁人常戲言，瑞王是一個冰窟窿，渾身都散發著蝕骨之寒。婁穆清之前也是這般感覺，被盯了一眼便仿佛被人從頭潑了盆冰水，又冷又瘮。

  可如今她明白了，淳於承並不是那三尺的寒冰而是熊熊的烈火，吸引著她如飛蛾一般義無反顧地撲上去。

  她略微從淳於承身上分開了些目光，五指收緊，堪堪止住了自己想要抱住他的欲望。

  “既然沉香樓這麽特殊，那位就能這麽無所顧忌地把地方放出來？”婁穆清不相信淳於胄會不插手。

  “對於父皇而言，我與老三爭得越厲害，越是能平衡朝中勢力，即使某一方越界了，父皇也會出手摁回去。”淳於承將他掰開後的橘子吃了一半，“所以，他可不會完全脫手。”

  “宗秉文、蔣齊琛都是他的眼睛。”

  婁穆清：“蔣齊琛也是？他不是太子的人？”

  宗秉文也就罷了，她本就不相信他會一心一意輔佐太子，可蔣齊琛？

  “一直以來，父皇便更屬意老三，明麵上任我倆爭，暗地裏可沒有少為他鋪路。”

  “蔣齊琛忠心父皇和他幫助老三並不衝突，在某些情況下，父皇還會授意他去幫老三。”

  淳於承捏著剩下的橘子在婁穆清眼前晃了晃，說：“我得到探子的消息，蔣齊琛並沒有離開過京城。”

  “什麽？”婁穆清大驚。

  淳於承傾身，將橘子放到婁穆清因震驚微微張大的嘴邊，“你猜他是奉了誰的命，竟然敢私留皇城而不出征？”

  婁穆清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道，“皇上。”

  除了皇上下令，蔣齊琛沒有任何理由留在京涼。

  “對啦。”淳於承使了個眼色，示意婁穆清吃橘子，“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摸查些什麽，但多半是和太子有關係。”

  “那你準備怎麽辦？”

  婁穆清伸手想接卻被躲過了，“嗯？”

  “張嘴。”淳於承又把橘子遞到她嘴邊。

  婁穆清無奈，“殿下倒是有興致。”

  “本王樂意。”

  淳於承的動作僵著，非要婁穆清吃下去不可。

  婁穆清笑著歎了口氣，張嘴吃下了。淳於承見她吃了自己親自喂的橘子，笑得眼睛都眯了，還用袖口給婁穆清擦了擦嘴角。

  “你要習慣才是，以後成了親，我天天喂你吃東西。”

  婁穆清的臉“唰”地紅了，喉嚨裏還嗆了一下，“咳咳！你……咳！你在說……咳！說什麽呢！”

  淳於承見狀立即跨了一大步繞到她身邊，一邊把茶水遞給她，一邊給她拍背順氣。

  “你別著急啊，我不說了行不行？”

  婁穆清連喝了幾大口水，生生把那杯茶喝完了，才勉強緩過來，“沒想到殿下這種荒唐話都信手拈來。”

  “哪裏是荒唐話？”淳於承給婁穆清續上茶，理直氣壯地說：“我本就是要娶你的！”

  “再喝點兒。”

  婁穆清看向他，淳於承眼神溫柔，一雙眼裏全是自己。

  “那我就等著殿下來提親？”

  婁穆清伸手去接淳於承遞來的茶杯，淳於承卻沒有鬆手。婁穆清一愣，又使了些力，茶杯依舊被淳於承拿著，絲毫未動。

  婁穆清不解，“怎麽……唔！”

  淳於承突然將臉湊向婁穆清，準確無誤的吻住了她的唇。婁穆清被他突如其來的親密嚇得失了反應，瞪大了眼仍由淳於承作為。

  直到婁穆清快喘不上氣時，她才猛然驚醒。

  她作勢要往後退，卻被淳於承按著背向他靠近，婁穆清無法，隻能又伸出手去推淳於承，雙手不停地拍打著他的前胸。

  淳於承將手中的茶杯放下，反手便捉住了婁穆清的雙手，將人更向自己拉近了。

  半晌，淳於承才緩緩睜開眼，婁穆清的臉已經漲紅了，眼中也浮上了一層水霧。

  他這才不緊不慢地退開，婁穆清立刻偏過頭大口吸氣，淳於承若再不退開，她恐怕真得暈過去！

  “你……你你你！你怎麽……你！”

  婁穆清柳眉倒豎，瞪著淳於承憋了半天，硬是沒憋出一句話。

  她何曾與人這般親密過，這……這真是……唉！

  “你這……這是輕薄我！這……這有違……有違禮教！你知不知道！”

  婁穆清的眼神閃躲，雖然這話說得氣呼呼的，但整個人看上去怎麽也不像生氣了。

  淳於承的眼神更暗了，他放在婁穆清後背上的手從她的脖頸滑到了前頭，順勢便扣住了她的下顎，又欺身湊了上去。

  婁穆清身子一抖，在淳於承的臉靠過來的瞬間閉上了眼。

  灼|熱的氣息灑在她的臉上，想象中的觸感卻並沒有傳來。

  “嗬……”

  淳於承低聲笑了，他將頭靠在婁穆清肩上，說：“這次就放過你，等成了親，我再慢慢討回來。”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語尾還帶著笑意。

  婁穆清睜開眼，“誰說我要和你成親？”

  淳於承抬起頭，往後一退，便單膝跪在了婁穆清跟前。他雙手捧著婁穆清的雙手，故作為難，“那怎麽辦呢？我倆都這樣了，你得負責吧？”

  “你可不能白白占了我的便宜。”

  “哈？”

  婁穆清凶巴巴地看著他，“到底是誰占誰便宜？！”

  “哈哈……是我，是我。”

  “哼！”

  “你之前問我蔣齊琛那事兒怎麽辦，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怎麽可能放過他？”好處討得了，淳於承便恢複了正經。

  “隻是他到底是奉了皇命，陛下會不會保他還很難說。”淳於承道，“得想個萬無一失的法子。”

  “當日蔣齊琛出征也算是沸沸揚揚，京城百姓無不為少將軍的英勇歌功頌德，倘若這個事情由下發上，恐怕陛下也不能壓下來。”

  婁穆清一直沒有遇到機會對蔣齊琛出手，這一次她絕對不能放過！

  “若是讓老百姓知道，大敵當前，少將軍卻不在前線，這將軍府可就熱鬧了。”

  “另外他那定國軍可不是刀槍不入、密不透風的，總會有人願意跳出來的。”婁穆清還記得前一世，蔣齊琛將定國軍從上到下整頓過一次，揪出了近五十人。

  “當然，若是不能把他人給扣住，這一切都會被翻盤。”婁穆清道，“可知道他現在是否還滯留在京？”

  “現在應該還在。”淳於承道，“但是我今日得到線報，北方戰線吃緊。這個消息最遲明日中午便會傳至朝野，我擔心陛下會讓他離開京城去前線支援。”

  “你與林笙走得近，可知道他平日會去何處？”

  平日？林笙似乎也沒與自己提過多少蔣齊琛的去向。

  蔣齊琛到底會去何處？

  等等！淳於綏！

  “有一處。”婁穆清緊緊盯著淳於承，“你應該也知道。”

  淳於承靈光一閃，“清安觀。”

  “阿笙說過，蔣齊琛每逢離京必定會去找公主。”婁穆清道，“你方才說前線吃緊，那他走之前就一定會去清安觀！”

  “好！”淳於承站起身，“我這就去安排人手。”

  “你與林笙交好，這般幫我，算是為難你了。”

  婁穆清搖了搖頭，“隻要是為了你，都不為難。”

  她很想與淳於承坦誠相待，但有些話她卻不得不藏在心裏，隻能說些好話讓他高興。

  果然，淳於承的眼睛亮了，他欣喜地捧起婁穆清的臉，在她的額前親了一下，又將她一把抱進懷中。

  “等這件事過去，我就去求父皇指婚，你可要乖乖地等著瑞王府的轎子。”

  婁穆清拍了拍他的右膀，悶聲道，“行了，我還能跑了不成。”

  “穆清不會。”淳於承替她回答道。

  “但是蔣齊琛就說不準了。”婁穆清抬起頭，“他要是跑了，你就後悔去吧！”

  “夫人說的有道理，為夫這就去抓人。”

  婁穆清臉上剛降下去的熱度又起來了，她絲毫沒有留情地掐了淳於承的手背一下，“不害臊！快走快走！”

  淳於承被掐了一下還笑眯眯的，他戀戀不舍地放開手，“那你早點休息，守夜也別守太久了。”

  “知道了！快走快走！”

  婁穆清覺得自己真的是恃寵而驕了，竟然敢趕瑞王走了。不過，誰讓他老這麽不正經！

  跟誰學的！該！

  淳於承走了以後，婁穆清立即在凳子上蜷成了一團，她把自己的頭埋在雙膝間，無聲地“啊”了好一會兒。

  成親，成什麽親！

  這寒冬臘月的，婁穆清隻覺得自己熱得厲害，臉頰也燙得很。

  她抬起頭，手無意識地摸上了自己的唇，腦中便不自覺的回想起那個吻，隨即“轟——”地一聲便在她腦中炸開，她的手則像是被針紮了一般立即攤開了。

  別想了！別想了！

  再想今晚就真的睡不著了！！！

  翌日。

  “小姐，您昨晚守夜沒睡？”

  喜兒一早過來就看見婁穆清抱著被子坐在床上，滿臉都是疲倦。

  婁穆清木然地點了下頭。

  她其實是想睡的，奈何輾轉反側，一閉眼全是淳於承，根本睡不著。

  “您今年怎麽想著守完一夜？”喜兒有些驚訝，畢竟往常小姐可決不會這樣的。

  婁穆清將被子放下，隨意捋了下自己的頭發，說：“這不要入宮了，今年不太一樣。”

  “也是。”喜兒走過來扶著她，“那您晚些還要去林小姐那裏嗎？您這個精神……”

  “去，怎麽不去？”婁穆清眼一挑，“讓你備的禮都備好了吧？”

  “備好了，都放在院子裏了。”

  “好，午飯後休息一個時辰再去。”

  “是。”

  婁穆清到林府時正巧在門口遇見了薛彧之，“薛學士新年好啊。”

  “婁小姐，新年好。”薛彧之作了個揖，“你也來看林府拜訪？”

  “是啊，看來薛學士也是。”婁穆清笑道，“不如一起進去？”

  “正有此意。”

  “對了，不知道婁小姐今早有沒有從婁太師說那裏得到什麽消息？”走在路上，薛彧之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不知道你指的是哪方麵的消息？”婁穆清反問。

  薛彧之停下了腳步，“今早瑞王殿下在清安觀遇見了本應在外征戰的少將軍。”

  “瑞王？少將軍？”婁穆清故作驚訝，她側著身子看向薛彧之，“他們一起去清安觀捉鬼嗎？”

  這淳於承的動作倒是迅猛，竟真把薛彧之抓住了。

  “清安觀那個故事也就哄哄尋常百姓罷了，婁小姐不必拿來搪塞在下。”薛彧之無奈道，“我隻是想和你交個底，我對婁小姐、婁家並無敵意。”

  “婁小姐無需如此防範在下。”

  婁穆清裝得坦誠，“我不過與你開個玩笑罷了。”

  既然薛彧之都知曉清安觀的內情，她一味裝作不知倒顯得蹊蹺了。

  “少將軍這次回來莫不是有什麽要事？”

  “未知。”薛彧之搖頭，“但外麵現在已經開始傳少將軍臨陣脫逃、棄將士和北方百姓於不顧之類的話了。”

  “今早前線又傳來急報，陛下命瑞王立刻調動他駐紮在北營四十裏外的軍隊前去援助。”薛彧之皺眉，“瑞王殿下本應親自坐鎮指揮，但他咬定了少將軍此事蹊蹺，把人扣在了瑞王府，不肯動身前去北營。”

  “等到初八上朝後，會請三司一同審理。”

  “陛下允瑞王這麽做？”婁穆清有些擔心淳於承，這般恣意妄為豈不是會惹得皇上不滿。

  “瑞王與少將軍不一樣，他手裏握的兵權是實在的，皇上也要顧慮一番。”薛彧之解釋道。

  “你知道阿笙與少將軍情誼深重，一來希望你幫我瞞著些，二來我怕她知曉後會鬧事，也想你這幾天幫著勸勸。”

  婁穆清點頭，“自然。”

  薛彧之不想讓林笙知道，那她就偏要讓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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