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燈謎的地方裏裏外外圍了好些人，婁穆清她們一過去便直接被人群攔在了外頭。

  “阿笙，這兒人太多了……”

  若是讓婁穆清和林笙這樣人擠人的擠到前邊兒去她是不願的，過來看一眼不過是順嘴提一句罷了，她同林笙出來可不是真的陪她玩的。

  “我們在這外頭也擠不進去……”

  “啊？”林笙的眼睛盯著高台，在原地一下接一下地蹦跳著，全然沒有聽清婁穆清的話。

  “誒……你別跳了！站過來些……”

  婁穆清止住了林笙的動作，又將人拉到了邊上，她說：“我說這兒人太多容易出事，你別跟著去擠，不如就在這邊上看會兒。”

  “我知道橋那邊有個賣藕粉的攤子，我去給你端碗過來嚐嚐鮮，你喜歡這熱鬧便在這兒看著等我。”

  前些日子郎中按例來府上問診，婁穆清借口無法安睡向他討了幾包安神助眠的藥粉，兌了水喝下去一刻鍾左右便能起效，令人昏昏欲睡，頭腦混沌。

  燈會人多難免發生碰撞，道路濕滑，林笙玩累了一時不察摔下去也是情有可原吧。

  “若隻能在外麵看，那多沒意思？”

  林笙拉住了欲走的婁穆清，得意洋洋地說道，“況且誰說我們需要和他們擠了？”

  “你不會是想……”

  婁穆清突然想起林笙是會飛簷走壁的。

  “穆清，你待會兒可要抓緊我！”

  “等等！！！”

  林笙帶著婁穆清回到她一開始站著的地方，她一手緊緊拽住婁穆清，雙腳‖交替抬起數十下後又原地蹦了幾下。

  “阿笙，要不還是算了。”婁穆清並不想陪著林笙出這麽大的風頭，“你若真想——”

  婁穆清的話隨著林笙突然的橫抱戛然而止。

  “穆清，抓緊我。”

  林笙對自己的輕功有把握，帶著婁穆清躍上這高台是小事一樁，“你放心，沒事的！”

  都這般了，婁穆清隻能認命，她抓緊了林笙的前襟，“你且小心！”

  林笙抱住婁穆清的手緊了緊，她足下用力一蹬便躍了起來，接著她便一腳在一旁的推車扶手上借力再躍，這下她便踩上了前人的肩頭，這人剛反應過來她便又躍到另一個人那兒去了，如此直奔高台而去。

  “快看！快看！有仙女飛過來咯！”

  高台上的男人看林笙她們看的清楚，這倆姑娘長得好看，衣袂飄飄，可不就是那下凡的仙女兒？

  他將手裏的鑼敲得“鏘鏘”直響，大聲吆喝著，“大家夥兒，快看啊！”

  林笙的動作不小，再加上這男人的話，一時眾人都開始為她們鼓掌叫好，唯有人群最前頭站著的年輕男子沉默不語，若有所思。

  “我們是來猜燈謎的！”林笙穩穩地落在了高台上，她將婁穆清放了下來，又把人朝前推了推，“她猜！”

  婁穆清站定後笑道，“這位攤主，我這朋友對你的花燈喜愛得很，這才迫不及待衝了上來，還望見諒。”

  “姑娘言重了！”男人笑得豁達，“這花燈會圖的就是個熱鬧，咱們猜燈謎也是為了高興，你們喜歡我這燈衝上來就是捧場哈哈哈哈！”

  “隻要能猜中！花燈隨便挑！”

  “哈哈哈哈！姑娘快把他的燈都給猜走！”底下有人跟聲。

  “那個最大的好看！姑娘挑那個！”

  “攤主你待會兒可別舍不得啊！”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

  ……

  “鏘鏘鏘鏘鏘鏘——”

  男人敲著鑼沿著高台邊兒走了一圈，“我這燈謎隻要大家夥兒能猜中，花燈隨便挑~”

  “還有沒有人要上台啊？”

  “我來。”

  走出來的是最先那位年輕男子，他一副書生打扮，白色發帶束起的發髻一絲不苟。

  婁穆清的眼睛眯了眯，這人是薛彧之。

  “他怎麽在這裏？”林笙小聲嘀咕著。

  婁穆清回頭，“你認識？”

  薛彧之是這一年的新科狀元，上輩子師從林太傅，得了聖上的指婚娶了林笙，坊間還誇這二人琴瑟和鳴。

  論起來，薛彧之要稱呼婁穆清一聲“嫂嫂”。

  “認識的。”林笙說道，“這人是薛彧之，我爹的學生，是今年的狀元，現在是在翰林院做事。”

  “他來我家看我爹的時候見過幾次，一副典型的文官做派，嘖……”

  “人家這叫文官風骨。”婁穆清調笑道，“你現在嫌棄，以後便不一定了……”

  薛彧之這人為官清廉、剛正不阿，也曾在婁穆清被林笙欺辱的時候幫忙解過幾次圍。婁穆清想，以薛彧之的品性應該不會主動卷入那件事，隻是這人愛護林笙，就算不參與卻也不會出手阻止吧。

  “哼，我不管！你必須贏過他！”林笙撒著嬌，“穆清~穆清~”

  “人家可是狀元，一肚子的墨水。”婁穆清給自己鋪著台階，“我盡力而為吧。”

  高台正中央擺著一張木桌，桌上有個去了蓋的木匣子，匣子裏裝滿了寫了燈謎的紙卷。半炷香的時間內，薛彧之和婁穆清輪番為對方抽出謎麵，若誰答不出誰便敗了，勝出者可挑選心儀的花燈帶走。

  薛彧之：“姑娘先請。”

  婁穆清也沒客氣，她隨手拿出一卷，“左邊綠，右邊紅，左右相遇起涼風，綠的喜歡及時雨，紅的最怕水來攻？”

  “誒，這個簡單。”看客惋惜道，“姑娘你得給他抽個難的！”

  “禾苗是綠色的，火是紅色的，禾苗需要水，可火卻怕水，它們遇到一起便是個‘秋’字。”薛彧之笑道，“秋高氣爽，涼風習習。”

  “鏘！”攤主敲鑼，“正解！”

  “公子厲害。”婁穆清頷首，“請……”

  “看來我的運氣也不是太好。”薛彧之念出謎麵，“說它是花無人栽，六個花瓣空中開，北風送它下地來，漫山遍野一片白。”

  “我送了公子一個‘秋’，公子便還我一個冬？”婁穆清笑道，“北風送來的花，自然是‘雪’。”

  “鏘！”

  “正解！”

  薛彧之和婁穆清一來二往皆是未讓對方半分，半柱香的時間未到那匣子便見了底。

  “這……”

  攤主犯了難，他也沒想到這兩人竟然這麽能猜，不但準而且快，竟然生生將他的謎麵猜沒了。

  “怎麽回事啊？攤主你這不能沒東西了啊！”

  “對啊！”

  “接著走啊！哈哈哈哈！”

  圍觀的百姓們看的正起勁自然不願就此停下，便紛紛在下起哄讓他們二人繼續。

  “這位公子，這位姑娘。”攤主道，“我這燈謎都給你們猜完了，確實沒有了，不如你們各自挑選喜歡的花燈帶走吧。”

  “我此番上來也是圖個樂趣，花燈我便不與這二位姑娘搶了。”

  薛彧之望向婁穆清，“小生不才，方才多謝姑娘賜教。”

  “公子過謙了。”

  薛彧之既然裝作不識林笙，林笙也不曾與他招呼，婁穆清自然就不會拉著他們認親。

  “方才是公子讓著我，這才能讓我與公子打了個平手。”

  薛彧之之前便聽林太傅提過婁穆清，聖上又在早朝上點了此人入東宮，他心中難免好奇。薛彧之與婁餘沒有私交，他也不好登門拜訪，隻想起老師說過她會陪著林笙來這燈會，他這才跟來碰碰運氣，不曾想真給他碰上了。

  今日一見，到底是比從旁處聽說來的鮮活多了。

  “姑娘過謙了。”

  薛彧之看了眼站在婁穆清旁邊的林笙，“二位姑娘慢慢挑選，小生先走一步，我們有緣再見。”

  婁穆清點了下頭算是回應，林笙不輕不重地“嘖”了一聲。

  “誒……公子！公子！”

  攤主追著喊了幾步，見薛彧之沒回頭便轉了回來。

  “兩位姑娘，你們看上哪個便告訴我，我給你們取下來。”

  聽到可以挑花燈了林笙便興奮了起來，“我定要挑個最好看的！”

  攤主跟在她後頭，笑道，“姑娘盡管挑，若這些不喜歡我屋裏頭還有。”

  屋裏？

  婁穆清問：“你是有鋪子在這邊嗎？”

  “也不是什麽大鋪子。”攤主撓了撓頭，笑的有些不自在，“我家就是個賣燈籠的小店子，這些燈籠啊都是我和我家丫頭紮的，平日裏生意不好，這才出來辦個燈謎吸引些人來看看。”

  “攤主！我挑好了！我要那個兔子燈！”

  “誒！好好好！”

  攤主趕忙把那燈給林笙挑了下來，“姑娘，給，你可拿穩了。”

  “真好看！”林笙像是得了個寶貝，眼裏的光亮晶晶的，“這兔子紮的可真好！”

  “攤主。”

  婁穆清之前便在想如何對讓林笙吃下那藥，這攤主倒是給了她方便。

  “我看你這花燈確實做得好，不如你帶我們去你鋪子上看看，若是可以我家今年的花燈便在你這兒買了。”

  “還有我家！我家！”林笙著實是喜歡這燈，提著左看右看稀奇得緊。

  攤主看這二人穿著打扮不俗，便知自己真有大生意了，趕忙應了下來。他在旁邊隨便抓了兩個人給自己看著攤子，“姑娘，你們跟我來。”

  “我家鋪子小，也隻有我和我家丫頭兩個人在做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接下二位的單子。”

  從天而降了一個大生意，這攤主是高興得很，可等他冷靜下來卻也有點犯怵，一來這些富貴人家要求多，得罪不起，二來擔心自己做不完，反倒誤事。

  “攤主不必擔心，我們是真喜歡你的手藝，這單子我們可以商量，能做多少便做多少。”

  聽婁穆清這樣說了，攤主便放心許多，態度又熱烈了起來。

  “這邊轉過來便是了。”

  “對了，攤主你怎麽稱呼？”林笙想著既然要做生意了，那總得要個稱呼才行。

  “我姓李，這條街上的人都叫我李燈籠，二位姑娘叫我老李就好了！”

  老李的鋪子在主街後頭，雖勉強算是城中卻也有些偏了，位置不是太好，一般人很難逛到這裏，這邊的寂靜與那頭的喧鬧彷如隔了條銀河。

  如他所言，老李的鋪子確實不大，是個三開門的屋子，門外兩邊堆著才上好色的燈籠。

  “丫頭，爹爹回來了！”

  老李喊了這麽一句帶著婁穆清二人朝屋裏走，屋裏亮著燈，處處都是各式各樣的燈籠。

  “丫頭，有客人來了！快出來！”

  老李把桌子板凳上的東西收整了下，笑道，“我們這兒太小了，委屈二位姑娘了。”

  “無妨！”

  林笙大大咧咧慣了，將披風一撩便坐下了，而婁穆清隻要是凳子幹淨，地方小倒不在意，便也在旁坐下了。

  她們剛坐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便傳了出來，循聲望過去是牆角的燈籠堆。

  突然，最外頭的一個燈籠掉了下來，一隻手伸了出來。

  “你怎麽又把自己圍進去了！”

  老李給婁穆清和林笙提了壺水，“讓二位見笑了，我這丫頭每次都喜歡在牆角紮燈籠，紮著紮著就把自己給圍進去了。”

  “也是她做事專注。”婁穆清順口讚揚道。

  “嗚哇！”

  那丫頭把壓在自己身上的燈籠推開，燈籠滾了一地，她盤著腿坐在地上，“腿……腿麻了……”

  “哈哈哈哈！”林笙捧腹大笑，“你這也太像被罰完紮馬步後起不身了的我了！哈哈哈！”

  “阿笙！不許這麽笑別人！”

  婁穆清站起來走到那丫頭跟前，她伸出手，“來。”

  “仙……仙女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