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朝堂上多謝王爺幫老臣說話。”

  婁餘出來的時候是淳於承陪著一起出來的，他在走出慶興門前回頭看了一眼大殿，說道，“其實您不必多這一句嘴，惹得陛下不快。”

  “太師客氣了。”

  淳於承回道，“於情於理，本王都得幫您爭一爭。”

  “王爺，您這……”

  淳於承語氣之中的客套著實震驚了婁餘，他自知婁家的吸引力但也不認為淳於承會因此和他這般客氣。

  “這東宮的掌事連連出事，太師真的以為她們有罪嗎？”

  “如今這朝中一些大臣跟著您站在這正中間兒，您覺著本王和太子就真的會幹看著嗎？”

  淳於承向婁餘湊得更近了些，“隻是沒想到我那好弟弟線放的這麽長，連宗秉文都被拉上了。”

  婁餘的聲音沉了沉，他道，“王爺這是想拉上老臣？”

  淳於承心係婁穆清，但是他現在卻還不能直接明白地講出來。京涼局勢複雜，朝中不缺有心之人，婁餘更是老謀深算，隻有“利用”二字才是對婁穆清最好的保護。

  一片真心，隻要掏給她看便是。

  “東宮有蔣林二家，這太子妃一位不一定能落到婁家，可本王這裏正缺朝中大員在文官中的支持。”

  “東宮的挾持之意今日已昭然若揭，而本王隻是想與太師雙贏罷了。”

  此時淳於承和婁餘已經走到了宣華門外，向右朝外走便是出宮。

  婁餘拱手對淳於承行禮，“請殿下容老臣想想，老臣先告退了。”

  “您可得想仔細了。”淳於承一手按在婁餘交握的手上，“這瑞王妃是您府上的，以後……”

  他的手上用了些力，說話的聲音壓低到隻有二人能聽到的程度，“以後，這大燁的國丈大人自然也是您。”

  婁餘之前因行禮垂下的眼抬了起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淳於承，說道，“王爺放心，老臣明白。”

  “那便好。”

  淳於承笑著收回了自己的手，“本王還要去父皇那裏請安，太師慢走。”

  “臣告退。”

  “小姐，老爺回來了。”

  喜兒到廚房給婁穆清端粥，回來的路上便瞧見了婁餘。

  “不過老爺的臉色不是太好，您待會兒去的時候可得小心點。”

  婁穆清將她翻看著的書折了個角後合上，“恐是今日在朝上被氣著了吧。”

  “什麽事能把老爺給氣著？”

  喜兒將粥和幾碟小菜一一在婁穆清麵前擺好，又將她之前擱下的書收了起來。

  婁穆清拿起瓷勺舀了一勺粥，輕笑道，“我也想知道。”

  婁穆清喝完粥便去找婁餘的計劃並沒有成功，她剛一踏出院子便被急匆匆趕來的婁舜兮堵了個正著。

  “你這急急忙忙地做什麽？”

  婁穆清給婁舜兮順著氣兒，“發生何事了？”

  婁舜兮一手抓著婁穆清的臂膀，一手在空中揮了揮，“沒……沒什麽……”

  “那你還這麽急！要摔了可如何是好？”

  婁穆清拉過婁舜兮的手，說：“去屋裏說吧！喜兒，備茶。”

  “不用不用！”婁舜兮搖頭，她歇了會兒就緩和過來了，“我就是來告訴長姐，婁舜華又去跪祠堂了。”

  “她不是跪了許久了，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婁穆清替婁舜兮整理著她耳邊滑落下的發絲，“她喜歡跪便讓她跪著吧，倒是你發髻都鬆了，這個樣子給父親看著了又得挨罵。”

  “嘿嘿嘿！這不是沒遇著父親嘛！”

  婁舜兮笑嘻嘻的，她隨手撫了下自己的耳鬢，說道，“跪祠堂當然不是什麽稀奇的事，關鍵是今兒個祖母把她叫過去了。”

  “哦？”

  婁穆清收回了手，輕彈了下婁舜兮的額頭，“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我這不是怕她再做壞事所以盯著她嘛~”婁舜兮被彈那一下也不疼，她依舊是笑嘻嘻的，“我可看得真真兒的，就是祖母房裏的人。”

  “長姐，這不會是有什麽變故吧？”婁舜兮臉上的笑沒了，她有些緊張，“該不會祖母被她打動了，所以就準了她那事兒吧？”

  “這種大事可不是跪幾天就行的。”

  今日韋氏正要去婁老太那裏商量婁舜華出嫁之事，婁穆清想祖母叫婁舜華過去也是為著此事，婁舜兮不知道內情又沉不住氣，隻能眼巴巴的來找自己。

  “你若是真不放心過去看看便是。”婁穆清招來了喜兒，“不過你得先把自己拾到拾到，這個樣子可不能去見祖母。”

  “就讓喜兒去我屋裏幫你弄吧，你這出來連個婢子也不帶。”

  “走得急，而且也不想讓她跟著。”

  婁舜兮問：“那長姐不去嗎？”

  “我要去一趟父親那裏。”

  “長姐放心，祖母那邊有我盯著！”婁舜兮衝婁穆清眨了下眼，拉過喜兒就要走。

  “等下！”

  婁舜兮駐足，“還有事兒嗎？長姐？”

  婁穆清看著她的臉，笑著說：“你這隻簪子太花了，祖母不喜。”

  “喜兒，把我的碧雲釵給三小姐換來戴上。”

  “是。”

  “謝謝長姐！”

  碧雲釵是前年宮裏賞下來的，尚珍局就出了三隻，賞到婁府的落給了婁穆清，婁舜兮記得當時二房可是羨慕的不得了。今兒個長姐讓自己戴著這碧雲釵去祖母那裏，豈不是正好刺刺那婁舜華？

  婁舜兮一想到婁舜華那不悅的神情便心中暢快，心底對婁穆清的好感更甚了些。

  “去吧。”

  等到喜兒帶著婁舜兮進了院子婁穆清才轉了身，她原本是想提醒婁舜兮到了祖母那裏少說多聽，她這個傻妹妹要是聽到要將婁舜華嫁到郡公府去哪還穩得住？

  不過婁穆清轉念一想便止住了這個打算，若是讓婁舜兮忍住什麽都不說反倒奇怪，讓她去激一激，從旁說盡各種好處與不滿，這事兒也成了。

  至於那碧雲釵，她就是要婁舜華知道婁舜兮是從她這裏出來的，她什麽都清楚得很。

  “老爺，大小姐來了。”

  婁餘在屋裏練字，婁武就在一旁候著添水磨墨，通傳的聲音不大剛好能入耳。

  “老爺好久沒與大小姐說話了，老奴這就去跟您把人叫進來。”

  “婁武啊……”婁餘提起筆蘸了些墨，“你是府裏的老人了，若是因著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使了就告訴我。”

  婁餘的眼睛沒有看他，卻用筆尾朝他的方向點了點，“我可以找個人接替你，你也可以好生休息了。”

  婁餘話中的敲打之意婁武聽得明白，他恭敬地說道，“老爺關心老奴，老奴感激。”

  “隻是老爺近來諸事纏身，心中難免煩憂，大小姐是個貼心的，這才迫不及待地請她進來。”

  婁武將頭埋的更下去了些，“是老奴逾越了。”

  婁餘側過頭正好看見婁武躬在自己跟前，如今這府裏就婁穆清能有大用，這些奴才想要巴結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有些心思還是得收收不能露得太明顯，畢竟這婁府的婁是他婁餘的婁。

  “行了，沏壺好茶，爐子再添點火，把人叫進來吧。”

  “是。”

  婁武如釋重負，他對著婁餘行了個禮便快步出去了。

  “大小姐，屋外冷，您快些進去吧！”

  “今兒傳的時間倒是有些久，父親可是正在忙？”

  “老爺正寫字呢。”婁武回道。

  “那便不算打擾父親。”婁穆清頷首，“有勞。”

  “您言重了。”

  婁穆清一進屋便聞到了一股檀香味，她邊朝屏風後的人走去邊說：“父親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歡這個味道。”

  婁餘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握著毛筆，他沒有抬頭看婁穆清而是細細端詳著自己剛寫好的字，“這味道能讓我安心。”

  “你看我這字如何？”

  婁穆清上前，落入眼簾的是一個“瑞”字。

  她心裏一緊，但麵上依舊平常，“父親的字還是如以往一般好看，隻是父親怎地突然想起了寫這字？”

  婁餘擱下筆，“今兒在朝堂上陛下給了我婁家一個賞賜。”

  “你猜猜是什麽？”

  “這……穆清不知。”

  “陛下看重你，封了你為東宮掌事，年後便進宮。”婁餘看向婁穆清，他的目光幽深，“瑞王體恤婁家，幫著說了幾句話，給你拿了個從三品的官階。”

  “什麽？”

  婁穆清的驚訝半真半假，她眼底露出擔憂，“我若去了東宮，父親您當如何？”

  “瑞王給我指了一條路。”婁餘重新望向他寫的字，“以後瑞王之事便是婁府之事，東宮那邊，你自己……多加小心。”

  婁穆清詫異，如今她入東宮，她父親本應順勢加入太子一脈以求萬無一失，可為何偏偏要答應淳於承？

  她不清楚婁餘的想法，但結果對她來說卻是好的。這般瑞王多了婁家助力，武官有他自己，文官有婁府，正好能與太子的蔣林二家平衡。

  更重要的是，她與淳於承現在是完全拴在一根繩子上了，想要除掉蔣家也更為方便。

  “穆清明白。”

  婁餘拿起筆洗隨手便將裏頭的混了墨的水倒在了他那幅字上，一時便把那字浸染了個透。

  “父親？”

  婁穆清不明白他的用意，“這字您不喜歡？”

  還是這路不喜歡？

  婁餘丟下筆洗，“這滿朝都想看著我婁家下水，我就讓他們好好看看。”

  隻不過，誰說選擇就隻能有兩個呢？

  婁穆清覺著有些奇怪，但她想著興許是婁餘在朝上被宗秉文他們刺激到了便也沒多問，隻乖巧地應道，“父親所做之事全為婁家，穆清定當盡力支持。”

  “這屋裏也就你讓我省心。”婁餘拿起一邊的帕子擦著手，“你今天找我是有什麽事吧。”

  “不瞞父親，自然是為著二房。”

  婁餘向屏風外的桌椅處走去，婁穆清便緩步跟在後頭。

  “祖宗規矩，自是不可壞。”

  待婁餘坐下後，婁穆清給他倒上了茶，“話是如此，但也不能過多苛待。”

  婁穆清在一旁坐下了，“人還是得早日葬下，至於二妹，她這樣子在家裏怕是也待不住。”

  “前些日子郡公夫人讓我娘幫著給鄭小公子說媒，我想著不如就讓二妹去吧。這郡公是二品大員，也不會虧了妹妹。”

  “這鄭小公子也是會逗姑娘開心的，舜華過去說不定就好過些了。”

  “這是你娘的意思？”婁餘喝了口茶，似笑非笑地瞧著婁穆清。

  “我若說不是，您也不會相信。”

  婁穆清端的是長女的風範，“我母親自是不想瞧見她了，可您想想，郡公沒有實權卻有位分，既不會讓旁人過多忌憚卻又不失為一個助力。”

  “你倒是想的明白。”婁餘的拇指摸索著盞托的邊緣，“這事兒便由你母親與老太太商量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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