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冬獵林笙果然拔得頭籌，淳於胄當場便賞了她一道擇日入宮的口諭，另賜黃金百兩。而此次狩獵的所有獵物，一半歸於皇宮，另一半便分給了參與此次冬獵的人員。因此，婁穆清雖然沒有親身上陣，卻也能帶回一二。

  許是被婁穆清那天的話刺激到了，林笙接連幾日都顯得心事重重，除了受賞當日高興些，一鑽進回程的馬車便把嘴角耷拉下了。

  因著氣候冷冽，路途濕滑，回京涼的路程便更加漫長。婁穆清本指望靠著林笙來打發這漫長且無聊的大半月，卻不曾想這姑娘愣是沉默得很，大半天也沒一句話。

  一開始，婁穆清想著循序漸進，便給林笙留足了清淨，自己也好趁此做下以後的打算。可到了後頭，她們離京涼隻有不到一半路程的時候林笙都還沒有緩過來，連皇帝都親自派人來詢問林笙的情況，婁穆清終於坐不住了。

  在又一次停頓休息的時候，婁穆清尋了個機會把林笙拉了出來。

  “穆……穆清？”

  林笙這些日子都在想婁穆清那天對她說的話，她曾無比的慶幸婁餘在前朝不屬於任何派係，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都不會過多的影響到婁家。

  可是，婁穆清卻突然告訴自己，她們是一道的。

  婁穆清想如何？

  婁餘想如何？

  而她林笙又能如何？

  “你這段時間怎麽回事兒？”

  婁穆清懷裏抱著山月，這小狐狸如今黏她得很，隻要它醒著就別想把它丟下。

  “就是在想一些事情，沒怎麽睡好，精神差了一些。”

  “你這叫精神差了一些？”婁穆清臉上浮現了一層薄怒，“連陛下都特意派人來詢問你了！”

  “陛下？”

  林笙打了一個激靈，想起淳於胄她立刻精神了些，“那你怎麽說的呀？”

  “當然是實話實說咯~”

  婁穆清給山月順著毛，“就說林大小姐每日茶不思飯不想，連話也不與我說上幾句，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請陛下派個太醫過來看看。”

  “真的？”

  林笙麵露狐疑，她順手揉了一把狐狸頭，說：“穆清你可別騙我。”

  “我騙你做甚？陛下還說晚些親自過來看你呢。”

  婁穆清說得認真，眼底隱隱透著怒氣，林笙見她這樣子瞬間便明了了。

  “是妹妹的不對，這段時間以來光顧著想自己的事情，都沒有與婁姐姐說上話。”

  林笙露出了近來第一個算是開懷的笑容，“還望婁姐姐大人不記小人過，別生我的氣啦~”

  林笙稍稍前傾了些，用自己的肩輕輕蹭了一下婁穆清。

  “別氣啦~嗯？”

  “我不是氣你不理我，而是看你天天憋著心事，怕你把自己憋壞了！”

  婁穆清瞪了她一眼，後又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心底之事，你不便與我說，我也不會多問……”

  “穆清，我不是要瞞著你什麽……”林笙急忙否定。

  “先聽我說完。”

  婁穆清當然知道林笙到底在想什麽事情，隻是要想能牽著她走就得讓她親口說出來。

  “哦……”林笙悶聲應了一句。

  “你是我難得求來的好姐妹，與我而言，阿笙真的很重要，所以我不想看著你因為一些無端的理由卷入麻煩裏。”

  “無論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麽，都不要輕易表露出來。”

  “在我和你家裏人麵前也就罷了，其他時候務必得穩妥些。”

  “知道嗎？”

  林笙的眼神閃了閃，自己似乎確實不太穩重，不管是上一次去找皇帝也好，還是這一次過於表露自己的情緒也罷。

  明明是她想幫穆清的，可現在看來卻是穆清一直在幫自己。

  婁穆清見林笙眼神的轉變便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她看了眼遠處的大部隊，道，“時間差不多了，回去吧。”

  婁穆清話一說完便邁開了腳步，她知道林笙一定會叫住自己。

  果然在婁穆清剛和林笙擦肩而過的時候，林笙開了口。

  “穆清！”

  婁穆清嘴角揚了揚，隨即又轉換為一臉的擔心，“怎麽了？”

  “你之前說的都是認真的？”

  “哦~你說陛下啊？他不會來的。”婁穆清故意逗了她一下。

  林笙著急地跺了下腳，道，“不是啦！”

  “哈哈哈……”

  婁穆清輕笑出了聲，“你看看你，還是這樣有活力些好。”

  婁穆清其實不太看得林笙那副懨懨的樣子，她就應該過得快樂美好些，然後再被一把摧毀。

  林笙不知道婁穆清的想法，隻以為她是真的關心自己不免又覺得暖心了幾分。

  “你總是盼著我好。”林笙感歎道，“你如此對我，更讓我不知該怎麽辦了。”

  “這幾日我一直在想你那日說的話，我害怕你這個決定會讓連累到你。”

  林笙憂心忡忡，她說：“而且伯父他真的同意你就這樣摻和進來嗎？”

  “所以，阿笙，我需要你。”

  婁穆清望向林笙的眼滿是信任與求助，“我原以為像我爹那般誰也不靠著是保全婁家最好的辦法，可是阿笙你看一看京涼城，這無所倚仗的門府是什麽樣子。”

  “太子就是最好的選擇。”

  林笙被婁穆清眼神狠狠地擊了一下，她愣了一會兒才說道，“可是婁伯父是老臣了，在朝中的地位也非同一般，婁家怎麽也不至於會像那些人一般任人欺淩。”

  “阿笙，你可知‘樹大招風’？”

  婁穆清又笑了一下，無奈得很。

  “況且我家裏也不太|安生。”

  林笙想起婁穆清的遭遇也有些頭疼，她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語言，才說：“你還是多對她們留個心眼兒，別像上次那樣了。”

  “你病倒的樣子呀，我看著都心疼。”

  “幸得有你在。”

  婁穆清麵露感激，“謝謝你，阿笙。”

  無論如何，上次的“忙”林笙是真的幫的不錯。

  “怎麽又說謝，我與你之間哪那麽多謝？”

  “是是是！”

  山月輕輕動了一下，它剛剛睡醒，眯著眼睛四處看，是正迷糊的時候。

  林笙把小雪狐從婁穆清懷裏接了過來，“這小狐狸雖不大卻還是有幾分重量，你抱了這麽久歇會兒吧。”

  婁穆清活動了幾下自己的胳膊，“你這麽一拿走了，我才真感覺到累。”

  “這小東西暖和，抱著還是很舒服的。”

  林笙輕輕將山月在懷中顛了兩下，“確實。”

  “穆清，你的意思我……”

  林笙原本想接著剛才的話，可她一抬眼便看見一個內侍過來了，她對著婁穆清使了個眼色，止住了話頭。

  “兩位小姐，這就快出發了，奴才過來通告一聲。”

  “麻煩公公了。”

  “不礙事，二位可還有別的事情要做？若是沒有就請先跟奴才回去吧。”

  婁穆清和林笙雙雙搖了下頭。

  “那便請吧！”

  那內侍將她們二人引到休整之處便告退了，婁穆清和林笙則走向她們的馬車，隔著一段距離她們同時看見了站在馬車旁的宗秉文。

  “見過大巫祝。”

  林笙雖不怎麽待見宗秉文卻還是跟著婁穆清一板一眼的行禮，這不比私下，到處都是眼睛。

  “陛下擔憂林姑娘的身子，特命我來探視一番。”

  婁穆清：“大巫祝久等了。”

  “我也是剛來，婁姑娘言重了。”

  秉文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林笙，隻見那人的神色好了許多，整個人已完全不似之前那般煩憂。

  他笑了笑，說：“看來林姑娘並無大礙了，如此我便可以回去交差了。”

  宗秉文的目光移向婁穆清，短暫停頓了一會兒便又移開了。

  “馬上就要起程，我便也先回去了，告辭。”

  他作了個揖便不做停留地離開了，婁穆清和林笙對視一眼，便在一旁宮女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她們二人剛一坐好，山月便從林笙懷裏跳到了婁穆清膝上，自顧自尋了個好位置趴下了。

  “這小狐狸還真是黏你。”

  林笙有些羨慕，“明明是我把它帶回來的。”

  “你多多陪陪它便也親了。”

  這雪狐的毛又軟又多，摸起來舒服極了，婁穆清隻要一抱著它便會忍不住地給它順毛。

  “也是。”

  林笙朝婁穆清方靠近了些，也伸出手撫摸著山月身上的軟毛。

  “穆清……”

  林笙突然就壓低了聲音，還將窗稍稍推開些看了看。

  “剛才的話……”

  “我想明白了，我會幫你。”

  林笙的聲音壓得依舊很低，馬車外雖然都是隨行的宮女和士兵，但誰不知道那些人的底細，她得小心些。

  “那便太好了。”

  婁穆清長長的籲了一口氣，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阿笙你定要記住，無論我之後做出什麽決定，我始終和你是一起的。”

  “一切都是為了太子，也為了婁家。”

  林笙握緊了婁穆清的手，“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