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作者:
思廿 更新:2021-04-09 02:15 字數:3313
靳易的話如同驚雷一般在劉憐耳邊炸開,她本還有幾分顏色的臉瞬間白了下去,連跪的筆直的身子也在刹那之間軟了幾分。
皇親貴胄向來便是把自己的的福澤祥瑞看得極其重要,對於他們而言,自己的運勢與身為皇親的威嚴同樣不可侵犯。
“靳大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淳於佑的聲音提高了半度,“什麽叫祥瑞被毀?”
靳易抖了抖自己的衣袖,輕飄飄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劉憐,說道,“回殿下,臣等所推是您指的星宿,自然也就推的是您的運勢,這盒中所乘的星圖所繞的那股子‘氣’當然也是您的‘皇氣’。”
靳易從梁書手中拿過潤濕的紙盒,繼續說道,“星圖所示是天上之物,巫祝勾完最後一筆便必須立即塵封於特製的紙盒中,開啟之前不能被任何凡俗之物浸染。”
“茶水便是俗物。”
淳於佑的臉色很是難看,他隨手一揮便將手邊的茶盞揮落在地,“砰”地摔碎在劉憐的身前。
“劉掌事,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劉憐跪在地上,徹骨的寒意逐漸爬滿了她的全身。
她侍奉於東宮以來處處小心,就是怕蹙了淳於佑的黴頭。
可她千防萬防卻還是出了紕漏,眼下淳於佑的祥瑞因著自己被毀,她的下場如何也好不了了。
若是那位大人交代的事情沒有完成,自己便折在此處……
“殿下,奴婢不是有意的啊!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這種事啊!”
劉憐的底子確實不幹淨,她混入東宮自然也沒安什麽好心,可她也不是傻子怎可能做這種事情!
這種對淳於佑沒有什麽實質性傷害反而不利於自己的事情。
在之前短暫的驚懼過後,劉憐很快便恢複了冷靜,她快速地回憶了一遍事情的經過,一顆心頓時又提了起來。
這恐怕是個套。
“殿下,奴婢調到東宮以來從未出過半點差錯,今日……今日也不知怎了,一時間腿上便沒有了力氣,這才將手中的茶潑了出去。”
“殿下!”
劉憐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奴婢對您一片忠心,斷不會做出傷害您的事啊!”
說罷她便又將自己的頭磕了下去,沉悶的聲響再一次傳來,靳易在一旁看著略帶譏誚地挑了下眉。
“殿下。”靳易臉上的不屑一閃而過,他道,“依臣看,這劉掌事確實可能是一時失誤,畢竟這種關乎星運的事情她按理也不會知曉,除非……”
靳易沒有把話說完,他意有所指地拖長了聲調,手指輕輕地在紙盒上摸索。
劉憐猛地抬頭,正看見淳於佑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
“除非劉掌事本就心懷不軌?”
淳於佑順著靳易的話說了下去,“告訴本宮,你到底是哪一家的奴才?”
“嗯?”
明明是危險至極的問話,劉憐一直懸著的心卻在這一刻是放了下來,果然還真是個給她設的套。
她前些日子的多次試探也算是沒有白費。
隻是沒想到淳於佑為了拔掉自己這個小釘子,竟然還拉動了鏡音司。
事情想通了,劉憐也就不在意別的了,她不是怕死,她隻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白費了那位大人的一番苦心。
如此一來,她也是不負所托,這條命可以交出去了。
劉憐的表情一瞬間變得無辜而又驚恐,她的回話已然帶上了哭腔,“殿下,奴婢對您絕無二心啊!”
“奴婢今日隻是一時不察才犯下這等大罪,望您念在奴婢在東宮勤勤懇懇的日子,饒奴婢一命吧!”
說著劉憐的眼淚便下來了,她額頭已磕出了血,順著眉心蜿蜒而下,整個人顯得可憐得很。
淳於佑自然沒打算直接就能從她嘴裏聽到什麽有意思的東西,他若有所思地說道,“絕無二心?饒你一命?”
“本宮怎麽覺著你是對別人絕無二心啊……”
“奴婢沒有!奴婢沒有啊!”
劉憐又將頭磕了下去,一次比一次磕得狠,響聲也越來越大。
她雖是在做戲但真的是卯足了勁將自己的頭砸在地上,那力度連跪在一邊的童元都能感覺到震動。
不管怎麽說,這事兒都跟童元沒有關係,他頂多就是挨頓板子,這也是在淳於佑遷怒的情況下才會發生。
這人沒有那麽緊張了,腦子也會變得活躍許多。
童元雖不怎麽相信劉憐這個人所謂的忠心,隻是他也知道她不蠢,怎麽會做出這種毫無水平的事情。
這不是活生生地把自己往火坑裏推嘛?
童元規規矩矩地跪著,頭低垂著,細長的眼借著帽簷的遮擋四處瞟著,終於在一張木椅底下看見了一顆小石子。
如此,一切便說得通了。
鏡音司根本不是來送星圖的,而是衝著這劉掌事來的。
隻不過鏡音司為何會這般針對一個掌事?
這劉憐到底又是哪家的人?
童元正想著事情,不免多看了那石子兩眼,頓時便感覺如芒在背,一道飽含冷意的目光正直直地落在他的後背上。
想到身後站著的二人,幾滴冷汗順著他的脊背滑落而下。
不……不是鏡音司……
是太子。
童元腦中的那根弦一下便繃緊了,鏡音司不過是個幫手,真正想對劉憐動手的是太子!
“殿下。”
童元方才的行為固然不明顯,但梁書……
不,應該是扮作梁書的蔣齊琛卻看的一清二楚。
淳於佑身邊需要一個可以“往來”的人,這童元待的時間夠久,心思也算熟絡。
這便讓他來替淳於佑驗一驗人吧。
“臣以為這些宮人的事隻有宮人才最明白,劉掌事負責打點東宮瑣事,而童公公是您的貼身內侍,他們二人平日定是多有交流,童公公應該很熟悉劉掌事才對。”
聽到“梁書”這麽一說,童元的呼吸一窒,他顫顫地將頭抬起了些,目光落在淳於佑的鞋麵上。
他緩緩地說道,“梁大人說的是,奴才確實與劉掌事多有交集。”
劉憐本在不停的磕頭,梁書這話讓她下意識地停下了動作。
她將目光移向童元,“童公公……”
淳於佑與蔣齊琛交換了個眼神便明白了這人的意思,雖說他認為沒有威懾童元的必要,但既然是蔣齊琛的意思,他便順著說道,“既然你倆挺熟,童元,你便告訴本宮劉掌事到底有沒有二心啊?”
“回殿下……”
童元餘光中瞥了一眼劉憐,在心底歎了口氣。
對不住了劉掌事,我也要活命啊……
而且,誰讓你不安安分分地服侍太子爺呢……
童元心底的同情轉瞬間便化為了譏諷,他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劉掌事……她……確實有點奇怪。”
“童公公!!!”
劉憐一聲大吼,說著便朝童元撲了過去,蔣齊琛眼疾手快將她拉開摁在了地上。
“大膽!”
淳於佑猛地站了起來,“本宮看也不需要再查了,你這個樣子分明就是做賊心虛!”
“竟然敢在本宮麵前如此張狂!”
“來人啊!把她給本宮拉下去!”
淳於佑命令一下立即便有他的親兵圍了進來,一左一右地從蔣齊琛手中將劉憐抓了過來。
“看她的樣子恐怕還會幾分功夫,手腳卸掉,扔到後麵去吧!”
淳於佑口中的“後麵”是東宮專門關人的地方,處在東宮最偏僻的一處。
不聽話的奴才、犯了錯的宮人、其他宮的暗線往那裏一扔,再把那些東西拿出來一頓招呼,再難纏的人也該老實了。
而實在傲著的,淳於佑也會在最後賞他個痛快。
當然,是“最後”。
“是!”
劉憐對自己即將受到的對待不甚在意,既然淳於佑想要看戲,她便演給他看。
隻要達成目的,她這條命,死不足惜。
劉憐的臉上到處都是血跡,她看著仍跪在地上的童元,幽幽地說道,“童公公他日得勢可千萬不要忘了今日啊……”
劉憐這種死到臨頭要拖人下水的把戲童元見得多了,他不慌不忙地說:“劉掌事不必掛心,今日的教訓咱家一定會好好記住的。”
“行了,帶走!”
淳於佑沒心情再聽劉憐的廢話,若不是這奴才牽扯到長姐,他早就直接像前幾個一樣把她一刀斬了,哪會浪費這麽多時間來演戲?
劉憐被拉扯著走了,走到門口時她突然回頭笑了,明滅的光打在她帶血的臉上無端有些怪異。
淳於佑皺起了眉,氣壓又低了好幾度。
“殿下莫氣,這運勢臣一定給您扭回來,實在不行,還有宗大人在嘛~”
靳易能感覺到淳於佑的心煩氣躁,卻還是不怕死地湊了上去,“殿下年紀也不小了,前幾天陛下還說要給您看看姻緣,不如這一次臣……哎呀!”
“殿下,臣明日還要上朝啊!”
靳易揉著自己被揍了一拳的右眼,哀嚎道,“殿下,您下手也太重了!”
“靳大人莫不是想求個對稱?”淳於佑活動著自己的手腕,隨時準備往靳易的另一隻眼上招呼。
“別別別!”
靳易連退了好幾步,“臣知錯!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