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宗秉文的聲音響起，婁穆清一下子探出頭，入眼的是駐地養馬的地方。

  “你不是在林笙那裏學了騎馬嗎？挑一匹吧。”

  宗秉文將婁穆清放了下來，“或者你也可以與我共乘……”

  “不必了！”

  宗秉文話被打斷也不惱，反而勾起笑揚起手道，“請~”

  婁穆清挑不來馬，在她眼裏所有的馬都差不多，除非特別明顯的差別否則她是分不出好壞的，於是她便隨意指了一匹道，“就這匹。”

  “得勒！”

  宗秉文將馬牽到婁穆清跟前，婁穆清笑了笑拉過韁繩，不過當她正要踏上馬鐙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怎麽了？”宗秉文問道。

  婁穆清咬了咬牙，她就不相信宗秉文看不出來她這一身根本就不適合騎馬。

  毫無半點武術的她根本沒有辦法憑自己上馬！就在方才她連馬鐙都不怎麽好夠上！

  “我上不去。”婁穆清小聲道。

  “什麽？”宗秉文挑了挑眉，言語裏充滿著笑意，“再說一遍？”

  “衣裳厚了，我一個人上不了馬，你幫我一下。”

  婁穆清別開了頭，“麻煩你了。”

  “好說。”

  宗秉文沒有再繼續逗她讓婁穆清驚訝地回過頭，隻見這人笑得更開了些，隻一刹那便翻身躍上了馬背。

  他對著婁穆清伸出手，“來！”

  “不……不必……啊！”

  宗秉文沒等婁穆清說完便拉住了她的手，婁穆清一個頭暈眼花後便被他牢牢地圈在了懷裏。

  “你看，這不就上來了嗎？”

  宗秉文緊緊地貼在她的背後，婁穆清能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

  婁穆清這下是真的傻了，呆呆地動也不動。

  “我以為……”

  宗秉文靠近她耳邊，“我以為你方才會直接走掉，真傻。”

  這一句話讓婁穆清瞬間回神，對呀！她方才直接走掉就好了啊！為什麽還要那麽老實？

  她真傻，真的。

  覺得自己這一局完全敗了的婁穆清連還擊的想法都沒有了，她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睡多了睡傻了……

  “你現在能放我下去嗎？”

  婁穆清回過頭道，“我覺得我還是回帳篷裏待著比較好。”

  “不行。”

  宗秉文笑著將婁穆清的頭扳了回去，“上了我的馬哪有那麽容易下去？”

  “你之前不是說想看看我狩獵的本領嗎？還不錯吧？”

  “都說了我不是你的獵物……”

  “你是。”

  “你！”婁穆清再次轉過頭，宗秉文的模樣很是認真。

  “成吧。”想到她和宗秉文的“合作關係”，婁穆清突然不覺得宗秉文是在和她開玩笑了。她緩了口氣道，“我們彼此彼此。”

  宗秉文沒說話，一雙桃花眼直直地看著婁穆清，似無情卻又有意。

  婁穆清錯開他的目光，“我想去林子裏看看，你……”

  “嗯。”

  宗秉文應了一聲便跳了下去，走到前邊為婁穆清牽著馬，“你坐好。”

  婁穆清不是沒有想過宗秉文接近自己的目的，她有很多答案，卻從不敢輕易肯定。宗秉文給她講她那所謂的命格時，婁穆清以為他的目的在於婁家，可若真是針對婁家，他又想得到什麽？

  婁家倒了，鏡音司能得到什麽好處？

  “宗秉文。”

  婁穆清的目的從始至終隻有一個，她覺得是時候和宗秉文“開誠布公”一下了。

  “你到底想要什麽？”

  宗秉文停下了腳步，他沒有回頭，“穆清這是什麽意思？我不是說了……”

  “如果大巫祝真是有心與穆清合作，不妨說句實話。”

  婁穆清在賭，這一招雖然險了些卻是改變目前狀況的最好辦法，她不能再和宗秉文這樣耗著了。

  “你願入東宮嗎？”

  “你是說……”

  一般而言，對於女子“入東宮”便是嫁於太子，成為太子妃，可婁穆清的直覺告訴她宗秉文所言並不是指做太子妃這麽簡單。如今朝堂分屬兩派，宗秉文的意思恐怕是……

  宗秉文看向她，“下來說吧。”

  ……

  “駕！”

  “駕！！”

  ……

  “別跑！！”

  “這個是本王的了！”

  ……

  “皇兄，咱們來比比！”

  “這次定是我贏！”

  ……

  “你呀怕是還不如那林家姑娘！”

  “哈哈哈哈哈……”

  ……

  偌大的樹林裏到處都是馬蹄踏過和利箭破空的聲音，時不時地還會響起幾位皇子相互打趣的笑聲，倒是熱鬧得很。

  而在這一片熱鬧之外卻有一人遊離在外，這人一襲戎裝外搭黑領披風，雙眼透著陰冷。他斜斜地靠在樹上，不知在打量著什麽。

  “瑞王殿下。”

  林笙牽著馬走過來，她長發高束，眉宇間盡是男子般的英氣。

  “林家小姐。”

  淳於承拱手行了個禮，“你這般模樣倒是越來越像少將軍了，到底是流著蔣氏的血，將門之後啊……”

  林笙欠了欠身回禮，“殿下抬舉阿笙了。”

  “我哪裏比得上表哥，不過是做幾分樣子罷了。”

  淳於承笑了笑，眼底卻沒有激起半分波瀾。

  “殿下騎術高超、箭術精湛，想必現下已經收獲頗多了吧？”

  以前林笙與淳於承也是見過幾麵的，那時淳於綏還住在宮裏，林笙便時常往宮裏跑，數次下來也和淳於承有過不少往來。

  這麽多年過去了，淳於承已封瑞王掌一方土地，那骨子裏透出來的狠厲越發明顯。

  “那本王怕是讓你失望了……”淳於承指著空無一物的馬背道，“一無所獲。”

  “這次你來了，本王那些皇弟定不是你的對手。”

  淳於承側過身看向林笙的馬背，那裏掛了不少獵物，“若是太子來了你們倒是可以好好比一場，隻可惜佑兒要留在京涼監國，作為太子確實不能有多少機會出來玩耍。”

  以前淳於佑年齡尚小，即使他是太子聖上也沒有輕易將監國的重任交於他，而是由作為長子的瑞王代行。

  如今太子已然十七，監國一事自然應交回太子，如此一來瑞王手中的權力便縮減了不少。

  “太子是儲君，確實要辛苦得多。”

  “是啊……”

  淳於承的似是歎息，落在林笙身上的目光隱隱有探究之意。

  林笙在心裏暗自後悔，如今她自己是不太想和淳於承接觸的，若不是表哥特意來了密信她真的不願往瑞王眼前湊啊！

  表哥怎麽會覺得自己盯得住瑞王呢？林笙簡直覺得萬般無奈。

  “聽聞婁家的長女也隨你一同來了？”

  淳於承狀似不經意的問道，“你與她很熟？”

  “嗯……”

  林笙頓時警鈴大作，麵上卻是笑道，“姑娘家多見幾次就熟悉了嘛哈哈哈哈……”

  “你向來不怎麽喜歡與官家的小姐交往，這個婁家小姐確實有幾分本事，竟然能讓你這麽喜歡。”

  “穆清她……她和那些人不一樣。”

  “哦？”

  瑞王輕輕點了點頭，“那本王就期待著今晚與她見麵了。”

  淳於承是皇帝長子，當朝瑞王，在朝中算是極其得勢。林笙跟在林太傅和蔣齊琛身邊長大，多多少少也學到了一些東西，她怎麽看不出來瑞王此舉意欲何為？

  婁家……

  林笙拉著韁繩的手用力了些，她無法直接阻止瑞王隻能提醒穆清小心。

  “阿笙……”

  林笙一驚，這是淳於承第二次這樣叫她的名字，第一次他這樣叫她的時候是淳於綏出宮那日，那天夕陽如火，灼燒著整個朱燁城。

  “不可相信他人。”

  淳於綏離宮的那天，林笙以為自己從此失去了一個特別重要的人，她看著表哥護送轎子遠去哭鬧不止。

  還未封王的淳於承半蹲著身子，將手放在她頭上輕聲道，“阿笙……”

  “從此以後不可相信他人。”

  眼前人已經完全褪去了青澀，明明已經很難在淳於承身上找到當年的影子，林笙卻在恍然間看見了那個會帶著她和淳於佑在禦花園捉蝴蝶的大皇子。

  隻此一瞬……

  是了，曾經長公主、太子和大皇子是十分要好的。

  她竟然忘了，太子和瑞王也不是一開始就水火不容的。

  “殿下……”

  “本王要去找父皇了，願你能奪得第一。”

  “殿下慢走。”

  淳於承頷首，翻身上馬後從林笙身旁經過，他的脊背挺得筆直，像是隻一個人便能抗住千軍萬馬。

  “殿下……”

  “再見。”

  許久過後，林笙這般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