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穆清第二日睡醒已過了晌午了，她先是下床動彈了幾下舒展身子，才招了喜兒進來伺候。

  “小姐今日的氣色看上去要好了許多。”

  婁穆清仔細端詳著銅鏡中的自己，看上去確實是精神了不少，眉間一直纏繞著的那股哀愁氣也消散了。

  “看樣子小姐昨日睡得好些了。”喜兒小指一勾將最後一縷散發綰好，雙手撫上婁穆清的太陽穴輕揉。

  “是好些了，畢竟心頭的那點顧慮消了，睡起來也就開懷了。”

  “恭喜小姐。”

  “讓你受苦了。”

  因著喜兒未能發現那阿膠裏的名堂，婁餘在罰了二房、三房後也給了她幾板子，雖然下手不重但到底也受了皮肉之苦。

  “不礙事，為了小姐和夫人奴婢受這幾板子也值得。”

  喜兒將手移到婁穆清的雙肩，仔細揉捏，“還是小姐想的周到，這下子非但為正房出了口氣，二房和三房也算是到頭了。”

  “隻是這一次算計了阿笙，終是讓我過意不去。”婁穆清語氣中有些內疚，“隻得以後加倍對她好些來還這個情了。”

  是了，從一開始這便是婁穆清設下的局，本來她是不欲將喜兒牽扯進來的，這種陰暗的勾當她一人做就好了。隻是，林笙那裏始終存在著變數，為了萬無一失她不得不先和喜兒通氣，畢竟那有毒的東西是絕不能進了她娘的肚子裏的。

  若是林笙那時沒有想起來試毒，那喜兒就會把那碗東西廢掉，再出言提醒林笙幾句，加上婁穆清先前的囑托，如此林笙必然會留心幾分，發現那毒物也就是意料之中了。

  “你說，我這樣是不是就和她們一樣了？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小姐！”

  喜兒上前跪在婁穆清腳邊，將手放在婁穆清的手背上，麵上極其認真。

  “奴婢一直便覺著您太善良了，不然那兩房如何敢欺負到您頭上來？”

  “您所做的這一切都是不得已而為之，是她們先做出這等不仁不義之事，我們不過是讓她們付出該付出的代價罷了。況且……”

  喜兒眼中多了幾分心疼，鼻尖紅紅的，“況且她們這一次竟然還敢對您下藥，還安了個小人在咱們房裏，現在這樣全是她們活該！”

  “奴婢……奴婢什麽都不怕，就……就怕小姐您……”

  喜兒吸了吸鼻子，聲音帶上了哭腔，“就怕您過的不好……被人欺負……”

  “還好……還好這藥……嗚……”

  婁穆清在心裏歎了口氣，這一次她雖然提前和喜兒打了招呼，卻也是隻告訴了她那阿膠有關的事，其餘的種種算計喜兒卻是不知道的，也確實是暫時不能讓她知道的。

  尤其是現下還有宗秉文的摻和，她不能讓喜兒陷入危險的境地。

  “好啦~~”婁穆清替喜兒擦去眼淚，一手在她頭上揉了揉，柔聲道，“我這不沒事嗎？嗯？”

  “別傷心啦~~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讓自己有事的，不然我躺下了誰來保護你啊？”

  “小姐！！！”

  喜兒抹去臉上的淚痕，衝著婁穆清撅了下嘴，甚是不滿。

  “來。”婁穆清托著喜兒的手讓她與自己一同站起，“我答應你，以後一定萬事小心，不會輕易讓自己陷入別人的圈套裏了。”

  “恩！”

  喜兒咧開嘴笑了，惹得婁穆清捏了下她的鼻子。

  “阿笙應該還在府上吧？”

  “在呢。”

  “你去告訴她我晚些去見她，我這會兒先去我娘那一趟。”

  “那您要不要先吃點什麽呀？您這起來還什麽都沒有吃呢。”

  婁穆清推開門，笑道，“那就去我娘那兒蹭一點啦！”

  韋氏這會兒已換過了藥，正倚在床上翻著一本舊書，床邊放著一碗還在冒著熱氣的小米粥。

  “看看我來的多及時，正好有東西吃！”

  婁穆清一進來便先瞅見了那粥，毫不客氣的端起來就是一口，“嗯！不錯！”

  “你看上去氣色不錯啊……”韋氏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比起昨日還真是換了一個人。”

  “大事辦完了，這心就放下來了吧？”

  “娘~~”婁穆清坐在韋氏床邊，一臉無辜，“我可是無辜的啊……還被她們下了藥，可難受了……”

  韋氏沒說話，隻帶著笑盯著婁穆清，大有她不說實話就一直這樣看著她的趨勢。

  “好啦！”婁穆清將手中的瓷碗放下，道，“我招我招……”

  “您也知道我本來是想著求爹幫忙，結果爹呢說不太好辦，不過我想著他怎麽樣也得拿一個人出來給您一個交代，便打算從那人入手耍點手段扯上二房和三房……”

  “再加上二房偏偏自作聰明送了罐阿膠來，我自然要幫她一把了。”

  事實上，婁穆清一開始確實是這麽打算的。

  “我在走之前不是在您麵前提過幾句嘛~~為了以防萬一我還特意把阿笙叫過來看著您，也給喜兒打了招呼，就怕您呀真給吃了。”

  韋氏挑了挑眉，道，“我又不是個傻子，怎可能自己把那不明不白的東西吃下去。”

  “本來隻是想憑著這阿膠陰二房和三房一次，這才特意找了阿香來辦事，沒想到這丫頭居然真的有東西藏著，一石二鳥，何樂不為？”

  “這是府裏的事，那春雲觀呢？”韋氏眼中多了幾分打量，“你不會真的給自己……”

  “打住打住！”

  婁穆清萬般委屈，她癟著嘴，眼睛一眨一眨的，當真是萬分可憐。

  “娘你居然懷疑我？我哪有這麽狠心？”

  “再說了我最親近的婢女都給您留這兒了，我哪敢給自己下藥啊？身邊一個可以幫著的人都沒有……”

  “也是。”

  “哼！”韋氏笑得諷刺，“互相撕咬，最後倒是讓我們漁翁得利，真是讓我不知道該說她們傻還是誇她們懂事了。”

  “現在看來，你爹是對二房、三房徹底失去耐心了，你作為嫡長女知道應該如何吧？”

  “嗯。”

  婁穆清麵上笑著，心底卻有幾分苦澀。

  她娘從來都是將那些名利放在第一位，從前她嫁入蔣家是，現在更是。

  “你可知上次你生辰宗大人送來了什麽？”

  “嗯？”

  婁穆清想起了宗秉文那句“紫星顫動，日隱月明”，一時竟不知她娘的意思。

  “你注定是不同尋常的。”韋氏頓了頓，“你素來與林笙走的近，便與蔣齊琛也少不了打交道……”

  “娘！”

  聽到蔣齊琛的名字婁穆清整個人一震，她娘不會是想讓她嫁給蔣齊琛吧？

  她不得在新婚宴上一刀捅了他？

  “你聽我說完。”

  “哦。”婁穆清悶聲答道。

  “蔣齊琛如今是朝廷上的新秀，各方勢力都蠢蠢欲動，他們蔣家可是明裏的太子|黨。”

  “如今我們婁家就你一個女兒了，宮裏還需要多多走動，別忘了東宮裏可是缺個太子妃。”

  “誒？”

  婁穆清如何也沒有想過，她娘竟然想她嫁進東宮。

  “別愣神！”韋氏輕拍了下婁穆清的手臂，“你可明白了？”

  “明白明白。”

  “至於你爹那邊，你不必過於憂心，盡量不要和他衝撞。”

  婁穆清點頭應下，“您放心，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婁家，穆清知道這個道理。”

  “如此便好。”

  韋氏緩了口氣，“行了，這話也說的差不多了，我也有些乏了，你去吧。”

  “那您好好休息，珠兒在外麵，有什麽事您就叫一聲。”

  “嗯。”韋氏擺了擺手，“去吧。”

  婁穆清從韋氏那出來以後先是去廚房找了些吃的，填飽了肚子，這才悠哉悠哉地朝林笙那間房去了。

  “昨晚睡得可好？”

  “好！極！了！”

  林笙頗有些咬牙切齒，她湊到婁穆清麵前，“你說說，昨兒幹嘛把我支開？”

  “明知故問。”

  婁穆清拿起桌上的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禦賜的青葉，好喝吧？”

  “誒誒！”林笙在一旁坐下，將那杯茶拿到了自己眼前，“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啊？就這麽算了？”

  “不然還能怎樣？我爹都已經家法處置了，還死了個人，夠了夠了。”

  “你就不擔心她們出來之後再對你和伯母下狠手？”

  “不如……”林笙用手在脖子處比劃了一下，“不如我找幾個人把她們給做了吧？”

  “我的小阿笙啊……”

  婁穆清將被她拿走的那杯茶端了回來，“她們畢竟是這太師府的人，你是想把這事鬧到刑部那裏去嗎？”

  婁穆清對著那茶輕輕吹了口氣，翠綠色的茶水蕩開一層漣漪。

  “可是我表哥說了，給敵人留一線生機就是朝自己捅一刀！”

  “放心吧。”

  婁穆清細細的品了一口茶，“有我娘在，我那二娘和三娘就別想再輕易踏進這婁家的門。”

  “至於舜華和舜兮，怕是不足半月就又要給我爹惹出事來了。”

  “穆清，我總覺得你哪不一樣了。”

  婁穆清拿著杯子的手一緊，“哦？”

  “就是感覺突然間長大了。”

  婁穆清眼皮一跳，她將手中的杯子放下，認真道，“我覺得你該回府了。”

  “誒~~別呀~~~”

  “來來來，我送你……”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