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祝今日來過了？”

  李成給韋氏刮骨時剖開了一條兩寸的刀口，每日都得上一次藥，婁穆清正小心的將那醫紗取下，聽到韋氏的話微頓了頓。

  “是。”

  “可說了什麽？”

  婁穆清心思一轉，“說是兩日後是個好期辰，讓我去給您和祖母祈福。”

  “他還真是有心。”

  盡管婁穆清已足夠小心，傷口處也一直敷著麻草，醫紗脫離臂肉時還是讓韋氏吃痛的悶哼了一聲。

  “你……你可要去？”

  婁穆清將傷口的周圍細細擦拭後，取了幹淨的紗布放在藥水中浸泡。

  “自然是要去的，隻是路途遙遠頗有些耗時，怕還要在那道觀住上一兩日，穆清不放心您。”

  “不必。”韋氏閉上了雙眼靠在軟枕上，“那些個小貓小狗現在怕是躲著偷偷高興著，自以為給了我一擊重創卻不懂要一擊製勝。”

  “嘶……反倒是在那假仁假義……”

  婁穆清將浸透了藥的醫紗輕柔地放在韋氏的傷口上，“到底還是要小心一些，我會將喜兒留在府裏照顧您，讓二妹和三妹陪我同去。”

  “你可是有什麽打算？”

  “倒也算不得什麽，隻是帶她們出去見見世麵。”婁穆清道，“況且她們二人在我手裏府裏的有些人會更安分一些。”

  “不過……”

  婁穆清仔細地為韋氏裹上最後一層醫紗，“父親如此珍愛您自然是會將那下毒之人交由您發落，若到了那時還望您千萬保重身子不要動氣。”

  韋氏與婁餘夫妻數十載哪裏會不清楚他的脾性，不過是找個人來搪塞她和她背後的淮水韋家罷了，可她又豈會甘心？

  對外她可以顧及婁家的麵子不將這“家醜”外揚，隻不過對內可就說不準了。

  “對了。”婁穆清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早些時候二房的丫頭送來了一罐子阿膠，我想著怕吵著您就收到我那兒去了。”

  “我已經給喜兒說了，等這兩日的藥膳吃完便讓她將這阿膠和著糯米熬了粥給您嚐嚐。”

  韋氏緊閉的眼緩緩睜開，正好對上婁穆清，她沉聲道，“想必那粥一定很甜吧？”

  婁穆清笑了笑，若有所思道，“自然是很甜的。”

  次日的早膳難得一家人都到齊了，婁穆清坐在婁餘身邊，神色憔悴。

  “爹今日怎沒有留在宮裏與聖上商議國事？”

  “聖上念及你娘病重便恩許了幾日。”婁餘親自給婁穆清盛了碗粥，“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別給熬壞了。”

  “府上這麽多人自然都是可以照顧你娘的。”

  婁餘知道聖上那裏是瞞不住，他不說李成也得說，不過到底是他的家事那位也沒有多說什麽，反倒是給李成下了道聖旨，任何人問起都隻能稱韋氏隻是感染重病。

  “對了，還有一事要與兩位妹妹商量。”婁穆清將手中的瓷勺放回碗內，“那日大巫祝來看望娘時順道告訴我，說是後日是個好期辰正對上那春雲觀開壇，正好可以去給娘和祖母祈福。”

  “我想著讓舜華舜兮與我同去，一來以表誠心，二來你倆也好為二娘、三娘求個平安。”

  婁穆清似有些為難，“隻是這清安觀離城內尚有不短的距離，不知二娘和三娘舍不舍得兩位妹妹舟車勞頓。”

  “有什麽舍不得的。”婁老太為婁穆清剝了個雞蛋，“祈福看的便是誠心，都是婁家的姑娘自然是該去的。”

  “老太太說得是，為家族祈福自然是應該。”婁餘道，“但你們三人始終是女兒家，我會多派些家丁與你們同行。”

  婁老太和婁餘都如此說了，王氏和萬氏雖覺得其中怕是有詐卻也隻得點頭附和。

  “多謝爹。”

  向婁餘道完謝，婁穆清又對著她兩個妹妹笑道，“這兒離春雲觀路上要耽擱大半日，我們也要在那處歇上一晚，你們二人今晚準備一下，明日一早我們便動身。”

  婁舜華和婁舜兮對望了一眼，應聲道，“知道了，長姐。”

  下午些的時候林笙上門了，她抱著一堆補品湊到婁穆清麵前，一向大大咧咧慣了的人這次倒是顯得小心翼翼。

  “聽我爹說，伯母感染了重病？”

  婁穆清聞言眼角一紅，本就憔悴的人更顯可憐。

  林笙頓時有點手足無措，“你別著急，不是請了太醫看了嗎？應該沒什麽大礙的。”

  “對了，你看我帶來了好多藥材和補品。”林笙將手裏的東西往婁穆清那兒送了送，“伯母吃了這些一定很快就好了！”

  “謝謝你，阿笙。”

  婁穆清的聲音極輕，仔細聽還能發現幾分抖動。

  林笙見婁穆清這個樣子，想著她是難過得很了，也一時不知該如何勸慰。

  過了許久，婁穆清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她眼睛一眨豆大的淚珠便滾落了下來。

  “阿笙……你可知我娘如此難熬……都……都是被人害的……”

  “什麽？”

  婁穆清拭去淚珠，“我娘她身子本是好好的，可不知被誰下了倒鉤草的毒……”

  林笙家隻有她娘這一門夫人，雖未親眼見過這些勾心鬥角，但其中的彎彎繞繞略微一想便能明白。

  倒鉤草的毒性她也是知道的，林笙歎了口氣，這穆清她娘是受了多大的罪才能熬過來。

  “你可想過……”

  林笙見婁穆清緩了口氣，小心問道，“伯母她會不會是被……”

  “阿笙。”婁穆清打斷了林笙的話，“我知曉你的意思，但不會是舜華或者舜兮她們。”

  “二娘和三娘平日對我不差，娘出了事之後她們都時常關心著，還拿來了不少補品。舜華和舜兮親自為我娘熬藥，明日還要陪我一起去春雲觀為娘祈福。”

  “我相信她們。”

  婁穆清咬了咬下唇，“那日是祖母生辰，人多眼雜許是混進了對爹不滿的人吧……”

  林笙對婁穆清的說法不置可否，她旁觀者清自然能拎得清楚其中的利害，隻是穆清太相信所謂的“家人”了。

  林笙眼色一暗，她又想到了她溺水那日，恐怕那兩個姑娘真沒有那麽穆清想的那麽簡單。

  “那若是一直找不到下毒之人，你準備如何？”

  林笙擔心婁穆清被算計，但現在她卻又無法與婁穆清直言，否則非但沒有達到目的反而讓婁穆清誤會自己。

  婁穆清釋然地笑了笑，“隻要娘沒事就好，其餘的若追究不了那便算了吧。”

  “不行！”

  林笙皺了眉頭，“若下次中毒的是你呢？”

  “哪裏會有人對我下毒？”

  見婁穆清一臉疑惑，林笙無奈的扶額歎息。

  她到底應該怎麽提醒穆清防著她那兩個妹妹呀！

  對了，方才穆清說要與婁舜華、婁舜兮去什麽道觀？

  “我陪你一起去。”

  “嗯？”

  “我說，你去祈福我便陪你一起。”

  婁穆清短暫一愣後，掩嘴笑了。

  “阿笙，我知曉你擔心我，你且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林笙見她眼角還有未幹的淚痕，卻努力寬慰自己的樣子不禁有些心疼。

  “你這樣叫我怎麽放心？”

  婁穆清搖了搖頭，“比起我，我更希望你能在我不在府裏的這段時間多來看看我娘，我……”

  林笙盯著她看了許久，終是點了頭，“我明白了。”

  “阿笙，謝謝你。”

  “和我客氣什麽！”

  婁穆清斂了神色，“還有一事需要你幫忙。”

  “你說。”

  “今日一事煩請你為我守密，父親他……他不願張揚，我也不願婁家被人看了笑話。”

  林笙自然明白婁穆清的意思，這種事情誰願意拿出去給別人嚼舌根？

  “你且放心，我都明白。”

  之後，林笙與婁穆清又聊了一個多時辰才回府，臨走時還不忘仔細叮囑婁穆清一番。

  婁穆清送走林笙後，臉上隱隱透著的柔弱一掃而空，與之前那個纖細憔悴的樣子判若兩人。

  她冷笑了一聲，眼底暗潮洶湧。

  林笙啊林笙，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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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捉蟲，新章節晚上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