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作者:思廿      更新:2021-04-09 02:14      字數:3192
  晚宴結束之後各個來道賀的官員也就相繼離開了,而宗秉文卻不能帶著一身的酒氣回到皇宮裏去,便留了下來換衣裳。

  而婁穆清作為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自然是被安排對宗秉文“負責”,宗秉文知道婁餘打的算盤倒是也沒多說什麽,反而是眼角帶笑的瞅著強裝鎮定的婁穆清。

  婁穆清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家父親會讓自己帶宗秉文去換衣裳,好歹她也是個女子啊,就真的不避諱一下嗎?

  她娘和祖母也完全不介意嗎?

  婁穆清不禁打了個冷顫,難不成宗秉文在其他人眼中竟然是如此君子?可為什麽她隻看到了他的惡劣?

  這個宗秉文,實在是可怕……

  宗秉文跟在婁穆清後頭,她的舞衣還沒有換下來,走起路來擺幅極大,再隨著穿廊的風一吹便真的是衣袂飄飛,宛如仙子下凡。

  宗秉文身上早已經幹了隻是殘留著一股子酒味,被風一吹立即四散開來將他環繞。宗秉文吸了吸鼻子,恍然間似乎又回到了那宴席上,婁穆清輕舞衣袖,再與他咫尺相望,奪酒舞劍,一顰一笑皆是風景。

  “大巫祝,裏麵請。”

  婁穆清把宗秉文引到了一間客房,她推開了門便停下不動了,“方才婁武已經讓人收拾過了,水和幹淨的衣裳也備好了,我就在門外等您出來。”

  婁穆清剛準備退開給宗秉文讓路一隻手便搭在了她的肩上,舞衣較薄,宗秉文手心的熱度清晰的傳了過來。

  “穆清與我不必如此客氣。”

  宗秉文走了上來,他的手依舊沒有拿開反而是又搭了一隻上來。此時他們正相對而立,宗秉文比婁穆清高了一個頭,他彎了腰雙手搭著她的雙肩,二人之間的距離比在宴席上更近。

  婁穆清雖有把握宗秉文不會對自己做出太出格的事,卻也對這過近的距離有些不適,便動了身子想要退開,未曾想宗秉文突然使力讓她無法挪動分毫。

  “宗大人。”

  婁穆清冷了臉,她抬起一隻手抓住了宗秉文的手腕,“大人自重。”

  宗秉文歪了歪頭,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我說了,穆清不必與我如此客氣。”

  “你……”

  “我有名字。”

  “嗯?”

  宗秉文突然移開了手,嘴角的笑漸漸隱了下去,他用一隻手指了指另一隻還被婁穆清抓住手腕的手,“風涼。”

  婁穆清反應過來後也立即鬆開了手,“宗大……額……”

  宗秉文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她,半晌,他垂下了眼似是發出了一聲極短的歎息,沿著原路走了回去。

  “等等!”

  “嗯?”宗秉文微側過頭,“怎麽?”

  “衣裳。”

  “不必了。”

  平淡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代替我向婁太師道別。”

  婁穆清看了一眼亮著光的客房,再回過頭眼前已經沒有了宗秉文的身影。她歎了一口氣,宗秉文就是一個變數,今日本來隻是想給他搗個亂最後卻是自己吃了個啞巴虧。

  婁餘他們在廳堂等了許久終於是見到了姍姍來遲的婁穆清,婁餘朝她身後望了望卻未見到第二人。

  “大巫祝呢?”

  “回了。”

  “回了?”韋氏有些驚異,“怎麽就回了?”

  婁穆清尋了個最近的木椅坐下,“都到門口了卻突然說回了,衣裳也沒有換。”

  她自然不能說她與宗秉文在客房門口那一段拉扯,且不說宗秉文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光是他那番親昵的語氣和動作也不是可以在這所有人麵前道出來的。

  坐在婁穆清對麵的婁舜華扯著王氏的衣角,小聲道,“是不是長姐灑了大巫祝酒,他不高興了?”

  婁舜華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這廳堂內本就安靜,她的話還是落在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大巫祝公事繁忙先行回宮也是正常之事。”婁餘看了一眼王氏,“多多教導舜華,話不可以亂說。”

  “二妹不過是隨口一說,爹不必放在心上。”

  婁穆清的目光劃過咬著下唇的婁舜華,麵露自責,“到底是穆清魯莽了,不該濺了大巫祝一身酒。”

  婁餘擺了擺手,他和這宗秉文同朝為官,自然是多多少少知道些他的脾性。看當時他的樣子,這位大巫祝非但沒有生氣反倒心情頗佳。

  婁餘可以看出這宗秉文似乎是對穆清有幾分意思,否則以他的身份地位絕不需要如此來趕這個趟兒,他可還記得之前請動這尊大佛費了多少力。

  雖不知道宗秉文是為著什麽,但如果可以借此拉近與他的關係,從而獲得鏡音司的支持,有些東西倒是不必太在意。

  “夜已深,大家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婁餘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穆清啊,你……”

  “砰!”

  放於桌上的茶盞陡然落地,韋氏一手死死的抓住桌沿一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麵色蒼白。

  “夫人!”

  “娘!”

  婁餘和婁穆清急忙上前,婁穆清從後麵環住韋氏的肩幫她順著氣兒,一邊低聲安撫。

  “快叫大夫過來!快!”

  王氏和萬氏帶著自家的姑娘退開了一些,婁舜兮瞪大了眼睛,仿佛受到了很大的驚嚇,“母親這……這是怎麽了?”

  萬氏連忙捂住她的嘴,在她耳邊道了聲“噓。”

  “咳咳……咳咳……嘔……”

  “娘!”

  韋氏開始劇烈的咳嗽和幹嘔,整個人不停的抽搐,表情猙獰。

  “夫人!”

  除卻婁穆清,婁餘此刻也是急的不行,韋氏是他的發妻,一二十年的感情絕不是假的。

  “啊!!!”

  王氏發出一聲尖叫,“血啊!!!”

  “娘!”

  韋氏在一陣幹嘔後終於吐出了一大口血,她已無力地暈在了婁餘懷中,可她身子卻依舊在抽搐,口中不停的冒出深紅色的血。

  婁老太早已經睡下,因著韋氏一事被驚醒,等她衝衝趕來便看見婁餘在房內來回踱步,王氏和萬氏帶著兩個姑娘在一旁坐著,而婁穆清神色不安雙手絞緊頻頻朝屏風後麵張望。

  婁餘他們見到婁老太正欲行禮便被她抬手打斷。

  “可憐的孩子。”

  隻見婁老太直接走上前握住婁穆清的手,眼中透著心疼,“沒事啊沒事……”

  婁穆清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顫抖的手暴露出她此刻的心慌。

  過了差不多兩刻鍾,大夫從裏屋走了出來,神色有些嚴肅。

  “大夫,我夫人她如何了?”

  “實不相瞞,夫人現在極其不好啊!還請大人快快求問太醫院,說不定還能讓夫人撿回一條命啊!”

  “我娘到底是……”

  婁穆清一把抓住那位大夫的藥箱,“她到底……”

  “夫人是中毒!”

  “什麽?”

  “若老夫沒認錯,夫人所中之毒怕是倒鉤草啊!”

  倒鉤草……

  婁穆清慢慢鬆開了手,怎麽會是倒鉤草……

  “爹!”

  婁穆清猛地朝婁餘跪下,她的眼眶通紅,“求您……求您救救我娘……”

  “你先起來。”

  “穆清快起來。”

  婁老太走上前和婁餘一起將婁穆清扶了起來,婁老太把婁穆清半摟在懷裏,柔聲道,“好孩子,你放心,你娘一定沒事的。”

  婁餘招了招手,婁武連忙遞上一袋子銀錠子。

  婁餘將袋子塞到了大夫的懷裏,語氣誠摯,“煩請大夫一定盡力穩住夫人挺過這晚。”

  “這……”

  現下宮門已落鎖,太醫院隻剩留班之人,而其餘住在京涼的太醫沒有皇上的聖喻之下也不敢為他婁府診病。

  “您是太醫院之外京涼最好的大夫,拜托您了。”

  “老夫定當盡力。”

  這一晚婁穆清一直守在韋氏身旁,她與韋氏的關係向來不是多親近,她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嫌棄自己不是個兒子。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韋氏到底是沒有放棄過她,生養之恩如何也不能忘,她的體內留著韋氏的血,她終究是她的母親。

  韋氏的臉已經由蒼白轉為灰白,在催過吐和施針之後韋氏的狀況好了些,可婁穆清知道她娘還依舊處於危險中。

  婁穆清輕輕地給韋氏擦著臉,眼中閃過一絲陰鶩,整個婁府除了那二房與三房還有誰會對她娘下手?

  倒鉤草毒性極大,隻需一小片便可以置人於死地,且其十分頑強不好徹底祛除。倒鉤草毒發比起其他毒物略微緩慢,並不會服下即刻斃命,而是慢慢滲透入五髒六腑,將人折磨致死。

  婁穆清將帕子放在銅盆中細細清洗,她本不欲對家裏人動手,前些日子讓喜兒查出來二房三房的那些勾當不過是小打小鬧,讓娘處置一下便過去了。

  可這一次就別怪她婁穆清心狠手辣了,這婁府主母的命可不是誰都能要得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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