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者:思廿      更新:2021-04-09 02:14      字數:3102
  婁穆清正式拜訪林府已經是三日後了,那日送林笙回去後她便遞上了帖子,她作為婁家的嫡長女本可以直接上門,隻是為了在禮數上更加周到,婁穆清還是規規矩矩的讓婁武遞了帖子過去。

  婁穆清特意讓喜兒梳了個墮馬髻,斜|插一支垂蘇流雲釵,藕紫色的廣袖束腰裙外披薄衫,腰上纏繞杏白色的繡珠絲絛。

  林家是文人世家,林太傅自然有著文人的清高和孤傲,對一般的禮全然是瞧不上眼的。

  婁穆清上次送給林笙的鐵觀音是聖上封韋氏為一品夫人時一同隨賞下來的,整個大燁隻出了八盅,聖上便賞了四盅下來,除去單獨開給林笙嚐的剩下的三盅她都給了林笙。

  婁穆清可不是隻為著討好林笙,更重要的是她的父親林太傅。畢竟,以林笙的性子是如何都要告訴他的,林太傅比誰的清楚這鐵觀音的價值,她婁穆清可以說是傾囊相送,其中的誠意自然是不用說。

  而婁穆清帶來的隨禮則是書法大家王言之的《危樓序》,放眼整個天下王言之自認書法屈二就無他人敢出第一。王言之已經故去多年,他的真跡幾乎全收在了宮中,隻有五幅不到流傳於民間,而在婁府上就有兩幅。

  婁穆清派喜兒私下打聽過,林太傅一直四處求取王言之遺跡卻始終一無所獲,她這次便特意給他送上一幅,一來也算是賠禮,二來也是給婁林兩家拉個關係。

  剛一下轎子婁穆清便看見在林府門前立了一匹高頭大馬,這匹馬渾身棗紅,長長的鬃毛被打理的一絲不苟,馬身精壯有力。

  這馬既沒人看管也沒拴好韁繩,可它卻像通了靈性一般卻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等候它的主人,隨意的甩著尾巴。

  “小姐,您看這馬還真是有意思。”喜兒也注意到了這匹馬的不同,她環抱著裝了《危樓序》的錦盒從婁穆清身後朝前看。

  “林小姐把這馬馴的真好!”

  “這馬不是林笙的。”

  婁穆清識得這馬,那是蔣齊琛的愛馬淵虹,與他上過不少戰場,算是出生入死了。

  “小姐您怎麽知道?”

  喜兒滿臉的驚訝,她和小姐算是形影不離,可是怎麽不知道自家小姐什麽時候見過這匹馬?

  “一,林笙再怎麽精通武藝這馬對她來說也過於高大,不是她能駕馭的住的。二,你看……”婁穆清指著馬道,“這馬渾身透著一股淩厲的氣勢,眼神堅韌透亮。”

  “三……”婁穆清走上前,一手撫在馬鞍上。

  “小姐,小心!”喜兒嚇了一跳,生怕這馬傷著小姐。

  婁穆清倒是不甚在意,蔣齊琛馴出來的馬都是在戰場上威力十足,威風凜凜,到了平常就溫順的緊,不會傷人。

  “這馬鞍上滿是刀痕,韁繩用的是上好的井繩卻也有不少磨痕,隻可能是軍用的戰馬。”

  “那這馬會是誰的呢?”

  “馬是上等的汗血寶馬,有這個資格用它的絕不是一般武將。而林家這種大戶,能無所顧忌的就把馬扔在門口的,應該是蔣家的那位少將軍了。”

  “小姐隻是憑推斷猜想而已,如何確定就是那蔣少將軍?”喜兒有些不服氣。

  “走吧。”婁穆清並未繼續深究,她隻是笑了笑便往林府裏走去了。

  來迎接婁穆清的是林蔣氏身邊的奶媽秦媽,她早就聽聞過婁穆清的名字此次卻也是第一次見,著實被驚了一把。

  這婁穆清不愧為京涼有名的美人,當真是水靈極了,且舉止投足之間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不像她們家那位風風火火像個小子的大小姐。

  “婁小姐,這邊請。”

  秦媽將婁穆清引到了堂屋,林太傅一行也早在那兒等著了。

  果不其然,婁穆清一踏進門便看見了與林笙坐在一起的蔣齊琛。她微微地勾了勾嘴角,眼睛似有若無的看了一眼喜兒。

  看吧,都說了那是蔣齊琛的馬。

  喜兒自然也注意到了,卻傲著一股氣裝作不懂的樣子,規規矩矩的走在婁穆清半步後。

  婁穆清倒是沒有在意喜兒的做法,她帶著得體的笑走到堂屋中央,對著坐在上位的林太傅和林蔣氏行了個禮。

  “婁府婁太師長女婁穆清見過林太傅,林夫人。”

  她微微側身,“見過林大小姐,蔣少將軍。”

  婁穆清在京涼的風評很高,林太傅亦早有耳聞,雖然他家林笙在婁府出了一點小意外,但是婁穆清卻是前前後後都處理得當,讓他意外的同時也很是欣賞。

  更難得的是,他這位挑剔慣了的姑娘竟一口一個“穆清”的叫著,顯然是已經將她當做了好友。林太傅本就不欲與婁餘鬧僵,隻要有個好的名頭把這事解決了,那麽以後在官場上也好私下裏也好,兩家都好說話。

  “快快坐下吧,秦媽,看茶。”

  “穆清謝過林太傅。”

  “林太傅和林夫人想必也知曉了,穆清今日上門叨擾是為著前幾日阿笙那件事兒。”

  婁穆清並未坐下而是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她柳眉微皺,臉上有些自責,“我家小妹貪玩慣了,明明應該顧及著阿笙卻反而讓阿笙受了驚嚇,還生了場病吃了不少苦。”

  “再者,我們本應該及早上門致歉,卻想著阿笙身子未愈,不便叨擾,卻未曾想阿笙先穆清一步,實在是讓家父和穆清無地自容。”

  婁穆清抬起手,喜兒便將錦盒打開取出裹好的《危樓序》放在她的手中。

  “今日本應該家父親自上門,但家父近日公務繁忙委實抽不開身便讓穆清代跑一趟。”婁穆清將手中的卷軸打開,“家父聽聞林太傅鍾情於王言之的書法,便讓穆清帶了這《危樓序》前來賠罪,望林太傅和林夫人不要怪罪。”

  婁穆清這一番話可謂是麵麵俱到,無懈可擊,將錯全攬在他們婁家,絕口不提她自己為了救人也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也不提婁餘如何懲罰了婁舜華婁舜兮,一來二去還送上了價值不菲的隨禮和賠禮。坐在此處的都是明眼人,於情於理他們婁家該做的都做了,這樣一來若是林家還咬著不放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蔣齊琛對婁穆清本沒什麽看法,雖傳言的厲害但他從未親眼見過,加上這一次他們也不過才見了兩麵,今日若不是阿笙的緣故,他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蔣齊琛的手指輕輕點著桌麵,他雖然是個武將可學問卻是不差的,甚至在政見上和文識上都出類拔萃。

  上次婁穆清的笄禮婁餘的意思他自然是清楚得很,朝野之上風雲變幻,而蔣家和婁家樹大招風,合作才是最好的選擇。可是,對於婁餘來說,蔣齊琛必須得拉攏,而對於蔣齊琛來說卻不是。

  不過,蔣齊琛現在卻覺得有點意思了,他倒要看看這婁穆清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又能如何助婁餘成事。

  林太傅在聽到婁穆清提及王言之時便有些坐不住了,他本就不打算深究林笙那件事,今日也不過是兩家走一個過場罷了,誰能想到婁餘居然拿出了這樣一個寶貝?

  “穆清啊……實不相瞞,伯父一直四處探尋王言之遺留在民間的真跡,卻多年未果,沒想到令尊竟然藏了兩幅。”

  林太傅多年鑽研王言之,也借由他太子太傅的身份多次觀察過宮中的遺跡,他隻看了一眼便認定了這份真跡。

  “據穆清所知,在王言之南遊的時候去了淮水一帶,不巧遇見了麻煩,出手助他一把的便是家母的娘家淮水韋家。”

  “王言之為表謝意便作了這《危樓序》和《靖江歎》贈與穆清的外祖父,而家母看著喜歡的緊便在一次家宴裏討了過來。”

  “哇!穆清你要把這麽貴重的東西送給我們啊!”林笙也知道王言之的大名,再加上林太傅時常念叨,自然知道此物的貴重。

  “穆清啊,伯父雖然喜愛王言之的書法,也一直在求他的遺跡。但是你把它作為賠禮實在是太貴重了,況且這也是你母親的心愛之物。”

  “伯父言重了。”婁穆清順其自然的改了稱呼,“家母雖然喜歡這書法卻也不過是一時之愛,拿回來後也是放在書房蒙灰。”

  “而您如此欣賞王言之,對他的書法頗有研究,這《危樓序》在您手裏才不會被糟蹋了呀。”

  “再者我們家還剩下一幅,家母若是哪天想起了也還是有東西可以看的,伯父您就收下吧。”

  林太傅知道若是自己再繼續推辭便是掃了婁家的麵子,且他的確很是中意這《危樓序》。隻是這一次婁餘讓婁穆清以賠罪登門,又送上來了這等好禮,他可要好好與蔣家謀劃一下了。

  婁餘可真是養了個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