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舜華和婁舜兮的支吾明顯讓在場的人一愣，韋氏心下一沉，卻是放緩了語速，輕聲道，“別急，慢慢說，到底怎麽了？”

  “我……我……嗚嗚……”婁舜兮嘴巴一撇，話還沒說完豆大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韋氏連忙捂住她的嘴，低聲在她耳邊安慰，這獨開的席雖然離主席較遠，但是小孩子哭起來就難保別人不注意到這邊了。

  婁餘顯然已經想到了林笙怕是出了什麽事，林笙是蔣齊琛寵愛的表妹，她的父親是當朝太子太傅，平日裏與婁餘多有來往，一旦林笙真在他婁家有了什麽三長兩短，饒是他再得盛寵也護不住這兩個孩子。

  “舜華。”婁餘的聲音有些許嚴厲，“你來說。”

  婁舜華雖比起婁舜兮稍顯鎮定，但還是被婁餘的話嚇的一退，“父親，我……”

  婁穆清半蹲下來將婁舜華半摟在懷裏，一手輕輕幫她順著有些淩亂的發絲。

  “父親不必動氣，我想這應該是小孩子玩鬧之間鬧了脾氣。”婁穆清順著婁餘的方向看了一眼依舊麵無表情的蔣齊琛，“少將軍放心，我門一定會將您的表妹安全的帶過來。”

  婁穆清知道婁舜華她們這麽驚慌是因為林笙和她們玩捉迷藏時迷路了，而且這次迷路的代價還不小。

  “長姐……”婁舜華輕輕扯了扯婁穆清的衣角，“阿笙她……她不見了！”

  “哦？”宗秉文微一挑眉，“早聽聞婁太師府上豪華大氣，連阿笙路向這麽好的人也會走失，果然啊果然……”

  “不過，阿笙素來擅武，身體一向很好，你們也不必擔心。”宗秉文將剛剛剝好的橘子遞給了蔣齊琛，“是吧？少將軍？”

  “打擾了。”蔣齊琛並未理會宗秉文的打趣，隻是站起身對著婁餘點了下頭便拂袖而去。

  “少將軍！”

  “哦呀……哦呀……”宗秉文將那橘子掰下了一瓣塞到自己嘴裏，“這麽甜的橘子居然不吃。”

  他笑眯了眼，“這少將軍向來寵這位林大小姐，最是看不得她受半點委屈，你們看看這真是一會兒也坐不住。”

  “夫人，把舜華舜兮帶下去。”

  婁餘對著宗秉文拱了拱手，“讓宗大人見笑，老夫失陪。”

  他臨走前狠狠的刓了一眼婁舜華兩姐妹，好好的一場宴席就這樣被攪和了，簡直讓他氣極。

  韋氏是個聰明人，方才宗秉文那席話她也不是沒有聽懂，不就是拐著彎兒的給他們下套嗎？不過若是林笙真出了什麽事……

  韋氏放在婁舜兮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語氣倒是依舊柔和萬分，“穆清，隨我一同……”

  “母親。”婁穆清笑道，“舜華和舜兮經常玩樂的地方也就那幾處，這天色卻不早了，林小姐到底是個姑娘，這樣走失確實不太好，我這就帶人一起幫忙尋找。”

  她說完便將懷裏的婁舜華輕輕推到了韋氏身邊，對著飲酒的宗秉文點了下頭後就轉身快步離去了。

  在上一世她便是聽從了母親的話乖乖回了房，後來才知道林笙掉進了後院的湖裏，沒想到那個向來武藝高強的林大小姐竟然怕水，差點溺死在那湖中。

  方才和他們在那便耽擱了些時間，但她即使知道也不能輕易離開，現在趕去應該還來得及，那位林小姐千萬要撐住。

  婁穆清趕到後院的時候正巧遇到了同在此處找人的蔣齊琛，她深深吸了口氣，衝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少將軍，這邊！”

  蔣齊琛是何等人，他早已察覺有人到來卻沒想到是婁穆清，更沒想到這個傳聞中知書達理的婁大小姐竟然會直接上來拉住自己。

  “舜華她們向來喜歡在後院裏的鏡湖附近玩，那一塊在府裏比較偏僻，雖然景色好看可那湖水特別深……”

  “也不知道這兩個小姑娘怎麽想的，偏生喜歡這些危險的地方，說也不聽……”

  蔣齊琛在聽到婁穆清說湖水的時候眉間微不可察的一皺，“湖水？”

  “嗯。”

  “鏡湖裏頭還有一個蘆葦蕩……”

  婁穆清突然停下了腳步，眼前是一片開滿了荷花的葫蘆狀的內湖，湖上跨過一座彎橋，橋的上方隨風飄著一旁柳樹垂下的枝條。

  “想來她們應該是在這附近玩樂，林小姐不識我府上的路，這一塊占地也不小，她應該還在這裏。”

  蔣齊琛直直的盯著她，“我去找。”

  “裏麵就是蘆葦蕩。”婁穆清指著鏡湖深處，“你對裏麵不熟，我進去。”

  “啊……”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拉著蔣齊琛的手，婁穆清突然紅了臉，“你……你在這外麵找找……”

  婁穆清自然是知道林笙就在這蘆葦蕩裏，剛才那一出不過是裝給蔣齊琛看的，他倒是出現的恰到好處，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辦多了。

  隻不過隻有婁穆清自己知道她有多慌張，那一瞬間她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的做法到底有多大的作用，但是凡事都不能操之過急，蔣齊琛骨子裏又是個冷淡的人，喜怒不形於色。

  想到這，婁穆清在心裏嗤笑了一聲，說到底他也是對自己冷淡罷了。

  如今已是七月，蘆葦蕩裏依舊是涼風習習，隨著天色漸晚甚至有些陰森。婁穆清小心翼翼的分開緊挨著的蘆葦，借著月光和隱隱的燈火細細的四處查看著。

  “林笙……林笙……”

  “林笙……”

  蘆葦蕩雖然不大，但是裏麵的蘆葦長得又粗又長，密密麻麻的一片，找起人來確實是困難。婁穆清盡管有前一世的記憶可以知道她在這裏，可這具體的位置是一點頭緒都沒有，萬一這真出了事……

  “林笙……”

  蘆葦蕩裏的水已經漫到了婁穆清的腰部以上，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便打算換個方向，就在這時，細碎的呼救聲傳了過來。

  婁穆清未作猶豫直接循著聲音挪了過去，扒開一眾蘆葦後果然看見了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少女。

  林笙整個身體都泡在了水中，她的雙手緊緊的扣在翻了的木船上，整張臉已經煞白，“救……我……”

  “你別動，千萬別動！”此時婁穆清隻有一個頭露在了水麵上，腳下的泥土鬆軟使得她不能使勁。

  “我……”林笙的力氣終於用盡，她的手漸漸從船上滑落，身子也逐漸下沉。

  婁穆清深吸了一口氣便沉入水底，朝離自己半丈之遠的林笙奮力遊去。

  將林笙帶出水麵的時候，婁穆清也不敢放鬆。她一手拖住林笙的下顎，一手抓住木船邊用力向上推，等木船翻正後婁穆清隻覺得自己快要脫力了。

  木船不大，林笙與婁穆清身形相仿，躺著一個林笙，婁穆清要想落腳就顯得有幾分困難，更何況婁穆清還要將這小木船劃到岸邊。

  風把蘆葦吹得颯颯作響，一艘小船在湖麵劃過留下幾縷水痕，流螢浮在空中，有幾隻圍在婁穆清身邊打轉。

  婁穆清將自己的外衫擰了水搭在了林笙身上，夜晚風涼，林笙在水裏泡了許久定會染上風寒，回去之後怎麽也得躺上十天半月。

  “阿嚏！”

  婁穆清吸了吸鼻子，看來自己回去也免不了一頓藥了。

  “小姐！”

  “穆清！穆清！”

  婁穆清將木船劃出最後一片蘆葦叢後便看見岸邊站了不少人，婁餘，蔣齊琛，宗秉文都在，還有不少婢女雜役。

  “快！快去接大小姐！”

  婁武衝著雜役招了招手，一群人便急吼吼的圍了上來，婁穆清這才鬆了一口氣。她的手心裏全是被蘆葦劃的橫七豎八的傷痕，梳的得體的發髻也散落了下來，全身都在濕噠噠的滴著水，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了。

  婁穆清倒是不在意這些，她隻覺得自己現在渾身酸痛難忍，被攙扶著下船的時候甚至腳步不穩。

  “林小姐怕是在水裏泡了很久，要馬上找個大夫來看一看。”婁穆清的聲音有些沙啞，她實在是被累到了。救的人是一個和她差不多的女子，力氣早已經耗盡，她也又是被水泡被風吹，早已經凍得不行。

  “多謝。”

  蔣齊琛將林笙抱住懷裏，一直板著的臉略微有些鬆動，“改日……”

  婁穆清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麽，隻覺得耳內嗡嗡作響，她突然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朝後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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