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者:思廿      更新:2021-04-09 02:14      字數:3218
  婁穆清著一身采衣端坐在東房唯一一把木椅上,喜兒站在她身後為她梳理著長發。先用散發著淡淡檀香的木梳從上而下梳三次,再用一條乳白色的綢帶係住發尾。

  婁穆清閉著雙眼任由喜兒為自己梳發,看上去她是在閉目養神,實際上卻是在心裏盤算著如何才能接近蔣齊琛。

  上輩子她第一次見到蔣齊琛便是在這個笄禮上,那個英姿颯爽的少將軍讓她隻遠遠望了一眼就再也移不開自己的目光。那個時候的婁穆清少女初成,也頗心高氣傲,未曾想到就這樣折在了蔣齊琛這兒。他說他有心上人,她也有她的尊嚴與驕傲,雖然不甘卻從此不再提及自己的心意。未曾想,在婁穆清二十有一的那一年,大燁長公主薨落,舉國同殤,時隔三個月蔣齊琛竟然主動向婁家提親,求娶婁穆清。

  婁穆清那時以為這是自己這一生的幸福,蔣齊琛心裏到底是有自己的,結果卻是她一廂情願,害人害己。

  蔣齊琛……

  “小姐……小姐……”

  婁穆清睜開眼看見喜兒正跪在自己跟前,她的手緊緊蓋在自己手背上,“怎麽了?”

  “小姐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喜兒拉了拉婁穆清緊緊交握的雙手,“從早上開始您的臉色就一直不太好,要不要奴婢去找個大夫?”

  婁穆清笑著搖了搖頭,“不必。”

  喜兒是與她一起長大的,雖然年紀比自己還小卻總是在照顧自己,將自己視作最獨一無二的存在。對於婁穆清而言,除了婁老太太就屬喜兒與她最親了,結果她一個都沒能護住。

  “長姐可收拾好了?”一個梳著垂鬟分肖髻的俏皮少女正靠在門框上,她衝著婁穆清眨了眨眼睛,“長姐果然是花容月貌,不施粉黛的樣子也是讓人眼前一亮。”

  婁穆清走上前在她額上輕輕一點,笑道,“小孩子一個胡說什麽,怎的就你一個過來了,舜華呢?”

  婁舜兮嘟了嘟嘴,肉肉的臉更顯可愛,“哼,母親讓二姐做長姐的讚者,她一大早就不知道躲哪高興去了!”

  “呐呐長姐……”婁舜兮拉過婁穆清的手來回晃著,“我和二姐也不過隻差了一個時辰,為什麽我就不能做你的讚者啊?”

  “哪怕舜華隻長了你一刻鍾,她依舊是你的姐姐。”婁穆清摸了摸她的頭頂,“做幺妹多好,全婁府上上下下都得寵著你。”

  “那可不!”婁舜兮得意的抬起了下巴,眼裏的那點兒不高興也一掃而空。

  “哎呀!”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母親是叫我過來帶長姐過去的,差點兒忘了正事!”

  婁舜兮一把拉過婁穆清的手,“長姐快走!”

  “喜兒!你跟上來啊!”

  婁穆清看著拉著自己小跑的婁舜兮眼底閃過一絲陰霾,上輩子她的這兩個妹妹都入了宮,先後成為了淑妃和惠妃,一時極其得寵。

  她不是傻子,舜華和舜兮能在宮中如此風生水起自然不單單是因為有婁家這顆大樹。後宮本就是一個深淵,在那般境地之下怎麽可能不用手段用心計?隻是……

  蔣齊琛說,喜兒是被舜華和舜兮害死的。

  婁穆清不清楚蔣齊琛說出這番話是為了存心堵自己,還是確有其事,如果是故意這般,她那時都快死了,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可如果這是事實,為什麽他又要等自己死到臨頭了才說出來,莫非是真的好心讓自己死的明白點?

  對了,蔣齊琛當時似乎還提到了自己的祖母……

  婁穆清心下自嘲,自己當時還真不應該打斷他,好歹還可以聽個明白清楚。

  禮樂的聲音讓婁穆清回過神,她此刻正站在禮台後側,婁舜華站在她的身旁,婁舜兮不知何時已經放開了她的手探頭探腦的朝前麵望,她畢竟還是個孩子從未見過這般大的場麵,自然是好奇的很。

  婁穆清笑了笑,上一輩子的記憶其實有些模糊了,自己當時的心情應該也是欣喜萬分的,不像現在……

  “……各位來參加小女的笄禮,婁某實在是倍感榮幸……典禮結束後勞煩各位賓朋移步府裏的水榭亭……今日一為小女的及笄,二為與各位賓朋一聚……那麽,穆清出來見過各位!”

  婁舜華對著婁穆清點了點頭先走了出去,先以盥洗手,再退於西階。婁穆清見狀走了出去,她一路走到了場中,底下是紛紛的細語。

  婁穆清麵向南,正對著一眾觀禮賓客。她行了個揖禮,眼睛掃過眾人卻在蔣齊琛處微停了下,心跳的聲音陡然增大。她咬了咬舌尖,轉向西跪坐在了笄者席上。

  整個笄禮繁複而冗長,初加發笄、羅帕和襦裙,二加發簪,曲裾深衣,三加釵冠。婁穆清來來回回許多次倒也平複了心情,她在心底自嘲,果然不管多久她看見蔣齊琛的第一反應依舊是濃烈的心動,真是諷刺十足。

  禮成之後便是晚宴,婁穆清換下了略顯隆重的禮服和釵冠,轉而梳一個朝雲近香髻配一條月攏流紗長裙,十分溫婉動人。

  觀禮時蔣齊琛便和宗秉文在一處,晚宴時他們二人亦在一起,畢竟在今日的賓客裏分位最高的便屬他們二人了,婁餘專門給他們擺了一桌,其餘的賓客對於婁餘和他們二人都隻是點到為止,並不深交。今日是他婁家的席,其餘人可不想多此一舉搞出什麽幺蛾子來。

  要攀關係,也得看時機。

  像上輩子一樣,婁餘一開始便帶著婁穆清見了蔣齊琛和宗秉文,韋氏作為主母自然也要跟著。蔣齊琛雖未穿戰袍也是一身浸過血的煞氣,他一雙劍眉入鬢,鼻梁高挺,五官生的英氣逼人。婁穆清與他相識十四年,知道他的脾性陰冷古怪,雖是個武將頭腦卻絲毫不輸於文官。

  至於宗秉文,婁穆清與他並不是很熟悉,隻知道他大巫祝之名響徹大燁,雖然有一身好皮囊但似乎是個心機深沉之人。

  “蔣少將軍,宗大人。”婁餘作為主人自然要先開口,他端起一杯酒道,“兩位能來參加小女的笄禮,老夫真的是榮幸萬分啊,老夫敬二位,請!”

  蔣齊琛一向少言,舉杯飲下算是承了這個情,宗秉文上挑的桃花眼似有若無的瞟著婁穆清,通透的玉杯被他修長的手指把玩著,嘴角依舊是不鹹不淡的笑。

  “莫不是這酒不合宗大人的口味?”婁餘見宗秉文並未飲下他敬的這杯酒,“還是說宗大人對老夫……”

  “婁太師。”宗秉文截住了婁餘的話頭,“我呢自幼在宮裏長大,日日相處的也都是與我一般的巫祝,有些禮數我倒是不懂也不在意,還望太師莫怪。”

  婁餘哪裏不懂他的意思,無非就是提醒自己別玩這些虛的官禮。他笑道,“宗大人自便就好。”

  宗秉文嘴角的笑擴大了一些,他對著婁餘身後的婁穆清舉了舉杯才飲下了那杯酒。他一手撐在下顎,耳邊別著的孔雀翎泛著幽幽的光,“一早便聽說婁家的長女才藝雙絕,是個出塵絕世的佳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許是宗秉文的語氣太過輕佻,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蔣齊琛竟拿了一塊糕點放在了他的嘴邊,“吃。”

  婁穆清掩嘴輕笑,和上輩子一樣,這蔣齊琛是要用吃的堵住宗秉文的嘴,若不是顧及她和父親怕是要直接塞到宗秉文嘴裏了。

  “嗯?”宗秉文歪了歪頭,眼前的少將軍手裏捏著一塊桂花糕,眼睛直直的盯著自己。他笑了笑,想堵住自己的嘴?

  “吃。”蔣齊琛又重複了一遍,連語氣都和剛才一模一樣。

  宗秉文歎了口氣,一口咬住了那塊糕點未再多言,他們這少將軍還真是正直,不過,桂花糕太甜了。

  “少將軍常年在外征戰,卻沒想到和宗大人關係這般親近。”在上輩子婁穆清是一句話也未多說的,可這一次她倒是覺得這是個機會,無論何時何地,鋪路都是非常重要的。

  宗秉文嘴裏還有未完的糕點,隻是眯了眯眼給自己和蔣齊琛倒了杯酒,倒是蔣齊琛在認真思考著什麽,眉間皺了一會兒才道,“尚可。”

  婁穆清心下一沉,據她所知蔣齊琛與宗秉文是沒什麽來往的,上輩子也不過是點頭之交。不過,以蔣齊琛的性子如若不是有點交情又怎麽會作出剛才的舉動?看來自己還有很多東西要慢慢去挖掘。

  “父親!父親!”

  婁舜華和婁舜兮衝衝跑了過來,臉上帶著明顯的汗珠。韋氏到底是主母,不管她究竟對這二人是如何的想法,此刻也得將她們攬入懷中,柔聲安撫,“你們二人不是和林太傅家的姑娘在後麵玩嗎?怎麽這麽急急忙忙的跑來了?”

  “阿笙她……阿笙……”婁舜華準備說什麽,卻在看到後邊的蔣齊琛的一瞬間住了嘴。

  婁穆清知道,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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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屬架空,官製主要仿唐朝,但有所修改,服飾上無明顯借鑒朝代比較綜合,笄禮那一塊服飾是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