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都在看我？優萊克暗自想道，是我……說錯了什麽話嗎？

  她很清楚這些人中一定不止奧娜一位傾聽者次列，優萊克的心聲隨時都暴露在他們耳中，但在這種情況下，優萊克無法控製自己的想法。

  她並沒有下意識看向查理尋求幫助，她必須表現出自己的獨立才行。

  她必須讓家族的人們看看，她並非傀儡，查理·德森也並非控製她的邪惡之人。

  周圍的人都在盯著她，就連坐在她前麵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轉過頭，那位侏儒男人笑著說道，“可不要隨便許諾無法辦到的事啊，小姑娘。”

  優萊克目不斜視，視線仍看著家主說道，“我並沒有說謊，我曾得到過女神的回應。”

  同時她也沒有掩飾自己的無知，“請問，這有什麽問題？”

  場麵安靜了下來，似乎所有人都在斟酌優萊克的說法，終於，家主拍掌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他笑眯眯地說道，“沒有問題，神女的話，我們怎麽會不相信呢？”

  “最後一個問題，”家主比了個“1”的手勢說道，“在告辭我們這裏後，查理·德森先生您打算何去何從呢？”

  他燦笑說道，“噢，別誤會，這隻是出於個人好奇的提問，您也可以不回答。”

  那麽其他問題不就必須回答了嗎？查理表麵上還是微笑，他回答，“暫時沒有考量，或許會回到該回的地方。”

  該回的地方……家主眼光一亮，顯然，他們所想的並不相同，他十分在意分寸，並沒有對這位秘法師刨根見底。

  或者說，查理自稱秘法師，這裏的人是誰都不信的，據說混沌河畔是怪物的家園，諸多有去無回的秘法師也間接表明，那裏不是人類該去的地方。

  那麽在那個地方活了上百年的生物，又怎麽可能是人類呢？

  “好，”家主麻利地站起來說道，“會議結束了，優萊克小姐，我們為您準備了歡迎宴會，請現在移步吧。”

  有了家主這話，參加會議的二十多位家族高層紛紛起身，亂哄哄地走出大廳，大門有的與人結伴，有些則快速消失了，更多的人為宴會的事感到期待，一派歡樂祥和的氣氛。

  查理在這種氣氛下微眯了下眼睛，他從不認為一群容傀湊在一起能達到這種氛圍。

  伊寧疑惑地眨了眨眼，與優萊克對視，她，她這是被完全忽略了？

  “既然說有宴會，那我們就去參加吧。”查理倒是沒有在意，他站起身朝優萊克揮手。優萊克穿過人氣走了過來。

  雖然公爵獨女在任何場合都沒有受到過如此徹底的無視，但她也不打算在一個並不熟悉的環境與這麽多容傀秘法師叫囂。

  離開會議大廳，優萊克終於感覺到氣氛的輕鬆，她不禁問道，“德森先生，家主他有多強？”

  雖然可能不會有正麵衝突的機會，但查理還是回答道，“大概相當於半月教會的教皇。”

  優萊克暗暗點了點頭，那是僅次於神明之下的，人類中的最強者。

  “那要怎麽成為神明呢……”

  這是查理曾講述過的事，“為什麽這麽問？我曾說過，神明居於主列，想要成為祂們其中的一員，所需跨越的必須是身為秘法師時曾學到的一切。”

  隻有擁有自己的主列秘法，創造出屬於自己的神權，世界才會賜予其神性。成為神明的人類會失去過往的肉體、身份，與存在，以魔力為本源，以神性為核心，永遠地存在於世界。

  “老師，我是問，為什麽無論半月教皇還是家主大人，他們為什麽都沒有成為神明呢？他們甚至……不希望成為神明。”

  整個家族對家主來說的確是榮耀，但他確實需要這份榮耀嗎？在絕大多數時候，這往往是負擔。

  “這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即使到達了他們這個地位，也仍舊沒那麽簡單。”

  查理是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

  在他剛剛誕生，花費數十年甚至上百年初次熟練、體會、並了解體內的魔力和腦中的秘法時，他曾認為成神便是秘法師的盡頭，他也曾一度為這個觀點感到空虛。

  他知道那些站在秘法師頂峰的人類，也見過苦苦尋求成神之路，卻得不到答案的人——並非所有人都堅信主列的存在，他們往往找不到正確的方向。

  秘法師的腳步是無法停下的，但即使如此，仍有人選擇了停留。

  半月教會的教皇是這樣，這個家族的家主顯然也是這樣。

  “人性與神性往往是無法相互理解的。”

  成為神明將要放棄身為人類的一切，神性將成為祂全部的思考方式。即使清楚再成為神明後，現在的不情願都將化為泡沫，但真正被逼到懸崖之前，很多事總是值得猶豫的。

  “或許他們覺得，當個人也沒什麽不好？”查理笑了笑，“雖然容傀都是瘋子，但不代表他們沒有人類的思維方式。”

  “當然，這隻是他們‘不願’的問題，還有他們‘不能’的原因。”

  “神明的‘名額’本就有限，在祂們堵得上破洞的前提下，會希望更多的神明出現嗎？”

  查理的話令兩位小姐深思。

  成為神明拋棄過往的一切，這自然包括本身的信仰，從成神那一刻起，祂們的教皇就已經死了，醒來的是一位新生神明。

  因此成神的方法，是絕對不會出現在教會以及任何信仰文化的神諭中的，低廉的人類信徒能夠脫胎換骨，成為祂們其中的一員，這也從根本上觸及了神明們刁難的自尊心。

  “所以在神明給予信徒魔力，讓其晉升為容傀的同時，也會在他的靈魂上沾染神明的氣息，讓他們成為最易操控，最忠誠的奴仆。”

  所以他們才停止晉升，他們絕不希望冒犯自己的神明。

  “懂了？”

  兩位小姐沉沉點頭。

  其實因為半月教會的事，優萊克和伊寧都清楚神明的無情，因為那場事件的受害者就是他們身邊的人，這讓他們所有人都吃了個慘痛且不可挽回的教訓。

  伊寧不禁呼了口氣，感歎道，“還好德森先生不是那樣的人，哦，神。”

  查理挑了下眉毛，他的評價什麽時候這麽正麵了？

  沒等查理吐槽，伊寧揉著肚子說道，“我餓了，我們去參加宴會吧。”

  宴會的熱鬧氣氛早已蔓延到他們這邊來，優萊克牽著伊寧的手，歡快地一路小跑，進入宴會的布置範圍。

  事實證明，他們趕在午飯前來到家族是十分明智的選擇，在這段冒險時間裏，伊寧和優萊克早吃膩了各種餐館、壓縮幹糧和各種野味，比露斯家族的這頓宴會餐仿佛鮮蠔上的一抹蒜料，徹底激發了人們的味蕾。

  既然已經被承認為神女，優萊克便逐漸也放得開。

  這場宴會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反倒令比露斯的成員們更加認識到，他們的神女其實是位青春且容易相處的小姐。唯一稱得上不同往日的，就是在這一天，比露斯本宅的大門向外人敞開。

  這也不過是為了讓外人初步認識比露斯的成員和更方便地傳教，同時，這也是家族小輩有幸見到家族長輩的最簡單的途徑。

  為了蹭頓豐盛的午飯，麥麥幾乎是第一批來到這裏的外人，她與眾多奇異一族的人擠在一起，手端盤子，故作優雅地挑揀美食。

  她這樣美麗的女士，隻有這種時候才能一次性吃到如此多樣式的美食真是太可惜了，但她不願意出門工作，即使她是位秘法師，一定能賺到很多財產。

  即使是像這種時候，她也必須保持淑女，擺出一副細細品嚐的姿態，若不是這樣，半年前，她也不會在比露斯家族的宴會上遇到現在的丈夫。

  她餘光瞥到兩位年輕漂亮的小姐，她們正值芳年，可以盡情地散發魅力，看得麥麥一陣嫉妒，但她很快釋然了，她曾經也經曆過這樣的歲月，而現在，多虧了轉盤的幫助，她的青春再度回來了。

  但這樣的歲月卻隻能再持續幾年！麥麥用力咬了下叉子，再過幾年，她會走向成熟，長出皺紋，衰老，直到她再度像個老女人！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還沒來得及用轉盤許願永生，而且恩道都那個男人沒能將轉盤奪回來，都怪他！

  他唯一的可取之處就是讓她認識了一個更為帥氣的男人，而且轉盤就在他的手裏，等我搞定了那個男人，轉盤就會回到她的手中的！

  麥麥自顧自地想著，忽然，她看到一個身穿黑色西裝，戴著禮帽，綠色眼眸的男人。

  這男人……好像有點眼熟。

  她猛地反應過來，綠色眼睛，這不是……查理·德森嗎？！

  苦苦找尋的真命天子，居然在這裏偶遇了！這簡直是命運的安排！

  她剛想故作姿態一番，裝作兩人無意中的相遇，卻忽然眼神凝固——她看到剛剛那兩位華麗優雅，俏皮美麗的小姐其中一人，十分自然地挽住了查理·德森的手臂，還有說有笑，真不知是什麽關係！

  麥麥頓時怒急攻心，大步踏上前喊道，“噢，我的丈夫！你怎麽在這裏，這兩位小姐是怎麽回事？！”

  “？”

  麥麥直線朝查理走來，這導致無論是他，還是他周圍的部分人，都一下子意識到這個女人是在呼喚他。

  他覺得自己被占的便宜已經夠多了，之前平白無故多出個女兒，現在又出來個便宜妻子，這倒好，一家湊齊了。

  查理直接推拒道，“這些小姐，您哪位？”

  “小姐”的稱呼似乎對麥麥很是受用，她笑臉回答道，“我們曾經見過的，您不記得我了嗎？”

  查理開始回想，最後還是憑借熾日記典在收藏室內的提醒才回想起，這好像是恩道都身邊的女人。

  ……這又是哪輩子的事了，再晚一點，恐怕他連恩道都也不記得了。

  優萊克與伊寧倒是從來沒見過她，憤憤問道，“那你為什麽以來就用語言輕薄德森先生？誰是你的丈夫啊！”

  對此，麥麥毫不退讓，露出一個勝利者的笑容，“現在不是，但他遲早會愛上我的。”

  周圍的旁觀者看了眼麥麥在內的三位小姐，又看了眼查理，紛紛露出一個“男人都懂”的默契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