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萊克與查理被請入一個麵積寬敞，足有幾百平方米的大廳，這裏僅擺放著二十幾個座椅，椅背足有三米之高，而椅背延伸出的細長柱子則是直通天花板，天花板上懸掛著一顆似亮非亮的明星。

  與二十幾個相對的隻有一個單獨的座位，除了方向相反以外，並沒有什麽區別。

  這便是比露斯家族的議事大廳，是從外觀看上去，整個家族本宅最氣派的建築。

  指引者將她們帶入大廳，在大廳的兩側生出兩個額外的座位，很顯然，那是留給查理和伊寧這兩位客人的。

  這也代表著他們得到了旁聽會議的權利，也說明這場會議的核心話題便是他們。

  “唯一一個麵對著我們的座位是家主大人的，而我們的座位越靠前，也就代表了權力越高，或指責越重。”奧娜說道。

  優萊克坦然地問道，“那我的座位是哪一個呢？”她知道這裏一定有她的位置。

  如果是以前，奧娜一定會冷嘲熱諷地說，“這才剛來就考慮幹涉會議了，這你還真是高傲啊。”但出於對查理的感情，奧娜看這位神女也順眼得多，她指了個位置說道。

  “您的位置暫且就定在那裏。”

  優萊克循著視線看過去，您的確是一個相對靠前的位置，但並不符合她心中對神女地位的定義，在她看來，如果將她作為真正的神女供奉，她將擔負起整個維續神明與家族的工作。

  家族本就是以神明馬首是瞻的，對於那些具有澄澈之心的信徒而言，神女在他們心中的聲望要高過家主也說不定。

  但優萊克並沒有表現出不滿，她現在還不適合太過張揚，她點了下頭，很快坐在了奧娜所指的位置上。

  “雖然有權力的高低之分，但沒有地位身份地位的貴賤，我們沒一人都是家族權益的維護者，是同胞，是親人，即使是家主，也會對我們和藹相待。”指引者義正言辭地說道。

  奧娜和指引者也很快就坐——他們的位置都要比優萊克靠後。

  查理和伊寧則隻能選擇一旁的旁聽位置，五個人都沉默地坐好，開始等待比露斯家族高位者的陸續到來。

  “我們接下來要談什麽？”伊寧完全不了解比露斯家族的事，因此問道。

  “比露斯家族應該已經打算接納優萊克了，需要商議的便是她的地位和檢查她的能力，”現在的優萊克對於比露斯家族來說簡直是天降的驚喜，“再有就是來路不明的我們，或者說，我。”

  伊寧看著空空蕩蕩的大廳，蠻不自在地說道，“那他們來得也太晚了。”

  按理說，優萊克等人是初來者，理應本宅的人等待他們，但比露斯家族卻反其到而行，意圖和目的性就變得十分明顯——下馬威。

  查理和伊寧都懂得這個道理，於是查理十分囂張地翹起二郎腿，以一個十分舒適的姿勢坐在座位上。

  “德森先生，您的禮數呀。”

  查理揮了揮手表示不用在意，伊寧也就不再勸了。

  查理兩人的位置正好能被所有人看清，從就坐起，奧娜的目光就一直隱晦地朝查理投來，查理接受了她的視線，坦然地與其對視，奧娜卻忽然臉紅著低下了頭，這位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容傀此刻像位初戀的小姑娘。

  “……”

  查理也很無奈，都怪他的秘法效果太好了。

  好在這所謂的下馬威也並沒有讓他們等待過久，很快，一位身披金絲革履的老者神色匆匆地走了進來。

  與他在同一時段入內的還有金發的高個子男人、裹住臉的人、剃了個寸頭的女人、神色淡漠的中年人、滿麵笑顏的侏儒和早已暮年，卻腰板挺直的百歲老人，諸多等等。

  每一道人影入內時，優萊克和查理等人都會遭受毫無掩飾的目光打量，但這樣的神色對於優萊克來說早已習慣了，唯一令她神色凝重的，是這些人在無意中展露的氣質。

  即使這些人不使用秘法，優萊克也能明確感覺到，他們都是遠超自己的秘法師，原本是大陸上最為隱秘的、自由的存在，此刻卻有整整二十五位齊聚一堂。

  查理倒是毫無壓力地笑著，在他的遮擋下，伊寧也並未因這些人的身份而感到心悸，反倒令起有些驚訝的是，居然有人主動向查理搭話。

  那是位外表四十多歲的侏儒男性，他的麵相本就喜氣，再加上他習慣性的笑容，更是令人覺得滑稽，就像是沒畫油彩，就已經喜劇感十足的小醜。

  但他說出的話卻令伊寧笑不出來，“黑羽毛的小鳥，你是怎麽從那個地方鑽出來的？”

  查理的笑容逐漸變得寒冷，且先不說他對“小鳥”這個稱呼的評價，他是早就料到，自己的身份會被認出來的。

  隻是這個老家夥一定不知道，這片大陸上真正的自己還老老實實地待在混沌河畔，和維莉溫兒過家家呢。

  見查理笑而不語，那位老者也不再多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優萊克特意注意了下，那位老者的座位幾乎是與家主貼得最近的。

  終於在眾人的等候下，比露斯家族的家主姍姍來遲。

  那是一位走得筆直、步伐矯健的青年男人，他的白色碎劉海過眉，每當他邁出一步，額前的劉海都會因他的動作搖動，露出一對清明的金色眼睛。

  他一眼就望到了坐入座位的優萊克，以及新到來的查理和伊寧。

  家主早已事先知道了他們的姓名，“神女/優萊克，歡迎回到家族。”

  周圍的議事者們也響起零零散散的掌聲。

  優萊克嘴唇微啟，想說的話被她憋了回去，她果斷起身，彎腰、行禮，一氣嗬成。

  不知為何，來到這裏，她並沒有回家的感覺，甚至還不如佩恩的純白教堂，讓她更加有歸屬感。

  雖然家主的外表是青年模樣，但倒沒有任何人覺得他就是個二十有餘的青年，家主的性格反倒像是個活了百年的老怪物，令優萊克這樣的人不願接近。

  他似笑非笑地說道，“既然奧娜承認了你的神女身份，那麽我也不多過問了，還請你心係家族，為家族傳達女神的意誌。”

  還沒等優萊克回答，家主就自行略過了客套話，直接問道，“優萊克，我聽說這位查理·德森先生同時掌握著兩條次列，你能回答我，你是如何認識這位先生的嗎？”

  優萊克泰然自若，“德森先生是我在社會上的恩施，當初是我主動向他請求，拜托他教導我有關秘法的知識。”

  她很清楚撒謊沒有任何作用，於是道出了部分事實，她補充道。

  “女神賜予我身份和魔力，以及超乎神木本身的秘法，而教我戰鬥、知識的，便是這位查理·德森先生。”

  家主笑了下，優萊克的話中沒有任何漏洞，“那我們該如何感謝你的老師呢？”

  優萊克識趣地閉上了嘴，這不是她該回答的問題。

  查理勉強坐正了姿態，令他的氣勢顯得沒那麽銳利，他謙虛地笑道，“我教導優萊克也並非看重她神女的身份，我們師生之間的事，怎麽好意思讓您來承擔呢？”

  “您別客氣，”家主說道，“請務必說出需求，讓我們得以安心。”

  想要真正接納優萊克，家主必須要還清她在查理·德森那邊的“債務”。

  “既然如此……”見“推脫不掉”，查理“無奈”說道，“您也知道，我是惡魔，也是旅者，這位隱秘的探索者，我對你們的女神充滿敬畏，也充滿好奇。”

  “所以在各位向女神祭祀，優萊克與女神‘對話’時，我也想參與其中。”

  查理等人接近比露斯家族，無非就是打算在這個年代探索生命女神的信息，在優萊克等人的年代，各個地方對生命女神的記載早已匱乏到幾近枯竭，就連比露斯家族都漸漸失去了與女神的聯係。這位比露斯家族與失落羚角的信奉者，始終裹著一層厚厚的神秘麵紗。

  即使查理十分想立刻揭開麵紗一睹尊容，但女神的怒氣也是他不願意承受的，於是兜兜轉轉，才選擇了這麽個委婉的方式。

  家主的手指敲了下椅子，“就隻有這樣？”這對於一位高階秘法師的付出而言，所謂的收獲太過廉價。

  即使女神在他們心中無價，但他們並不會高傲地認為外人也會這麽想。

  這時，那位笑臉的侏儒男人說話了，“查理·德森，你不來自人類社會，也不學我們信仰神明，你本身就是神秘而強大的存在，又為什麽對我們的女神如此感興趣？”

  “神秘強大？恐怕在這些年裏，我和‘幻殼’的存在對你們來說早就不是個謎了吧？”查理明知這是個試探，但他毫不忌諱地說了出來，甚至還將維莉一起拉下水。

  在這個世界，他肆無忌憚——反正想走就能走。

  “不不，我們隻是有幸得知了您的名號罷了，也談不上了解。”侏儒男人得到了答案，不禁心中更為駭然。

  “你們隻問了我想要的，”查理擺了下手，“這就是我的答案，這樣就夠了，別說我不近人情。”

  “當然。”家主答應道。

  緊接著，他又看向優萊克，“神女，我們願意為你單獨舉辦祭典，還請你做好準備，向女神傳達我們的信仰與忠誠，同時，我們每一位信徒都衷心希望你能帶會女神的回應。”

  這是查理等人意料之內的開展，優萊克曾得到過生命女神的回應，這點問題對她來說不在話下。

  優萊克點了下頭，“可以。”

  但這句話剛一出口，周圍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家主也停止了手上的小動作，他問道:

  “你是覺得，你能得到女神的回應？”

  不知為何，家主此話出口的瞬間，周圍一道道沉默的目光，通通不懷好意地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