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請吧，尊貴的女士。”

  查理向奧娜示意她先行，這扇由旅者次列秘法打開的大門能夠幫助他們即刻到達地點，這也是伊寧和優萊克能夠安心用盡最後一絲時間梳妝打扮，有恃無恐的原因。

  隻要查理等人還需要維持優萊克神女的身份，奧娜就並不擔心查理會利用這樣簡陋的計劃設計殺死她，她坦然走入門內，下一刻，她看到的便是滿是人群的街道，和正打算出發的祈禱隊伍。

  查理等人的身影緊隨其後地出現了。

  這樣拉風的出現方式自然吸引了眾人的視線，而那遊街祈禱隊伍的帶領者——一位戴著眼鏡，用一條暖色調圍巾裹住脖子，遮住一點下巴的男士笑著走了過來，他是一位神父。

  這位神父的皮膚略黃，臉頰兩側的骨頭略高，這使得他整個臉的形狀變得隆起，有種說不清的醇厚感。

  他笑容滿麵地走來，對著備受矚目的查理一行人問候。

  查理是一行人中唯一一名男士，從伊寧和優萊克的占位上也不難看出他的地位，因此神父對查理說道，“恭喜您及時趕上了祈禱開場，幾位先生小姐，如果您們也是我主的信徒，請加入我們，向神明真切祈禱吧。”

  優萊克和奧娜都是比露斯家族的人，而現在的比露斯家族毫無疑問正信仰那位神秘的生命女神，無論這些人信仰的哪位神明，哪怕為了麵前這位奧娜小姐，查理都是萬萬不能承認的。

  於是，查理微笑著搖了搖頭。

  那位神父感到失望，誰都知道一位高階秘法師對一個教會意味著什麽，而一位旅者次列的高階秘法師更是會知曉一些聞所未聞的隱秘。

  “那就請您跟隨在隊伍的後方吧。”

  “抱歉，神父，我們初來乍到，請問你們是什麽教會，信仰哪一位神明？”查理輕聲問道。

  這原本是一個失禮的問題，但配上查理旅者的身份，就變得理所當然起來，神父仍舊和煦地傳教。

  “我主是虛空中的嗟來之手，祂摘取虛空中的果實，賜予人類豐滿的果實與果樹，果實將帶給我們無盡的魔力與知識，我們將自己稱為赤霖神教，我們每一員都是甘霖的司徒。”

  查理記得這位神係怪物，在存在了數萬年的現實夾縫中，這位神係怪物的確是與智慧生物來往較為密切也相對友好的一位。與其稱之為嗟來之手，不如認定其為神木的果農。

  在現實夾縫、或現實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反正總有一個位置，生長著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神木，那是神木次列的起源，生長於神木次列頂峰的神聖樺木。

  而在這神木周圍，有著一位辛勤的果農，祂保護神木不受任何蜉蝣的影響，不令周遭的神明碰掉祂一絲樹皮，而當積蓄了不知多少年後，神木將生長出一顆甜美的果實。每到那是，這位果農將會摘取屬於祂的報酬。

  那位果農有著酷似蝴蝶的兩對粉翅，翅膀上布滿無法分辨的流光，那流光如夜光杯中的耀眼光澤，如清澈河流中的閃耀貝殼，塑造著世間最炫彩奪目的美。

  在那兩對粉翅之間，如脊椎般的骨架上，能夠生長出一隻如同巨大泡泡的，有著六根臃腫手指的巨手，用那仿佛隨時都會破碎的氣泡巨手，卷走所見的一切珍寶。

  不過這都是查理所知道的知識罷了，或許這些自稱誠冕的信徒們比他所知更少，畢竟就連他都沒有親眼見過那位神明的真身。而那如粉蝶般的神係怪物在這個年代，也有一個耳熟能詳的名字——丘迪棵。

  隻是從來不會有人直呼神明的名諱就是了。

  得知了神父等人的教會後，查理淡然一笑，“原來是臻果的護佑者，失敬。”

  神父眼神一亮，滿意地說道，“您果然知識淵博。”

  “先生，我們赤霖神教最尊重智者，如果您願意改日來我教堂一敘，我們願意以至臻的果實來招待您。”

  神父抬手間示意查理看去，在那即將開始遊街祈禱的隊伍當中，由數十個身穿緊身連衣裙的女人環繞著一輛敞篷的馬車，馬車上由一位聖女捧起玉盤，那聖女摘下盤上覆蓋的絲綢，玉盤上裝滿的幾十個蘋果大小的桃色果實頓時暴露在眾人眼前。

  那晶瑩如玉的果實令人隻是看一眼便垂涎三尺，即使是在場最尊貴的人也不例外，但查理卻是對其失去了興趣。

  奧娜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果實，曾經也品嚐過這果實的滋味，但即使如此，她也仍舊對品嚐時的記憶印象深刻。伊寧和優萊克則是完全直了眼睛，她們從未想象，世界上還會有如此美麗的食物。

  查理很清楚這是對他的招攬和尊重，因此在伊寧和優萊克驚住時，他已經嗬嗬一笑，“樂意至極。”

  查理原本以為雪域商會曾經拍買過、純白女神作為信物賜予的複生之花也是源於那棵傳說中的神木，但百聞不如一見，今日見到這所謂神木的果實後，查理才意識到並非如此。

  迄今為止，查理隻在混沌河畔見到過複生之花的殘骸。

  “好了，我們的時間已經耽擱了，”神父拍手說道，“為了不讓我們的神明等待太久，開始我們的遊行吧！”

  一聲令下，周圍的長笛全部奏響，吹長笛的人一邊跟隨隊伍已經開始了的步伐，一邊平穩且悠揚地吹奏著他們的樂器。這些人都是優秀的長笛吹奏者，但此刻，他們隻是遊街祈禱中亮眼的一小部分。

  訓練有素的馬兒被驅趕起來，帶動著聖女高舉果盤的身軀緩緩前行。

  神父已然坐到馬車上，他手拿一本盛典，用難以理解的古語言高聲念誦著經文，隊伍兩頭的人們跳起古怪的舞姿，甩動與褲子相連的寬鬆衣袖，模仿著飛蛾蒲扇飛舞的姿態，以這種方式表達對神明的憧憬。

  查理啞然失笑，人類永遠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位神明，更何況一位神係怪物，他們所做出的，這些為了愉悅神明的行動，在神明眼中也不過滑稽又醜陋罷了。不過，看人類為回報些許微不足道的恩賜而取悅自身，從而做出一係列無謂之舉，也不失為一種樂趣吧。

  遊街的隊伍持續了很遠，這又令查理不得不稱讚他們的毅力，一位聖女堅挺著酸軟的胳膊，神父不顧早已幹渴的喉嚨，更多的信徒保持奇怪的舞姿持續跳著，他們就這樣行出了很遠，試圖將他們的心聲傳達到神明身邊，也試圖將他們的信仰在更多人之間傳遞。

  他們的目的的確成功了，無論是否有是隊伍中的安魂師們在無意中散發了魅力，這隻隊伍都毫無疑問吸引了那些還沒有信仰的人們。

  他們自發地跟隨著退伍，在整個查奧裏爾遊走起來，查理等人並沒有跟上，仿佛他們隻是打算圍觀一下這奇特的場麵，但並不打算參與其中。

  站在查理周圍，但並沒有自然而然融入那三人的小交際圈的奧娜說道，“你究竟有著什麽目的？”

  這話裏充滿了火藥味，她是在涵蓋查理與神女作伴的事，但這時，查理隻需要回答有關遊行祈禱的事就夠了。

  “作為初來此地的旅者，見到這樣的活動自然要參與一番的，我現在知道了他們活動的意義，猜到了其中過程，既然如此 ，我也懶得跟去。”

  查理說得十分坦然。

  但奧娜不打算與他兜圈子，她也相信查理一定明白她想知道的究竟是什麽，“所以在這趟旅行結束後，你是打算把神女——如果她的確是神女的話，送給我們？”

  查理微笑著與其對視。

  查理自然是不會將優萊克獨自留下的，借用神女的身份，不過是為了更快取得在比露斯家族的身份，以不惹怒生命女神的方式探知祂的線索。但如果為了這個目的犧牲優萊克，可就得不償失了。

  但如果以優萊克的監護人為身份介入，那麽比露斯家族就永遠不會承認她的身份，即使承認了，也會認定她是個已經被查理·德森控製的傀儡。

  比露斯家族實在搞不清楚查理的身份，或者說，幾乎沒人能搞清楚一位容傀旅者是從何而來的，但如果伊寧·格列德洛可以按照優萊克的同伴來看待的話，查理這位身份與實力懸殊的秘法師則不可以。

  從查理出麵的第一時間，他們就對這個人充滿了警惕，而查理也化身為保護/傘，令比露斯家族對這位突然出現的神女不敢輕易下手，無論是以任何層麵。

  “一切以神女閣下的意願為準不是嗎？”查理笑著應答，“我不過是一位協助者，沒有替神女閣下做決定的權利。”

  查理的回答解釋了奧娜及其身後整個家族的疑慮，盡管這個回答並不那麽可信。

  奧娜的態度這才緩和了許多，“那麽神女閣下什麽時候與我返回家族？”

  “急什麽，”查理笑道，“祈禱活動這才剛剛開始，我們完全可以先吃個早飯，然後等他們回來。”

  “因為趕時間，我們隻吃了些簡單的零食充饑，奧娜女士，您應該也還沒享用早餐吧？”

  明知故問，她根本不需要穩定的進食，奧娜沒有回答。

  但她的反應也在查理預料之內，“走吧，心急可不是好習慣。”

  查理的時間想來都是計算得極準的，即使期間有一兩分鍾的偏差，但大致時間也相差無幾。僅憑信徒們的兩條腿，他們不可能逛遍整個查奧裏爾，隻是環繞了附近的街區，就已經踏上了歸途。

  隊伍一共遊行了一小時十二分鍾，在查理等人用晚餐後，他時而要杯飲品，時而玩弄手中的懷表，扣上蓋子發出“哢噠”的聲響，奧娜發現，即使他判斷的時間出現了些許偏差，他也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終於，查理“啪”一下扣上懷表的蓋子，將它塞回西裝內側的衣兜中，站起身整了整衣衫，兩位小姐也在這時起身。

  馬上，這夥人裝作在街前苦苦等待已久的樣子，前去迎接歸來的神父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