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蘭克自從在多羅克斯起便是看不慣這生靈塗炭的，但他也不能要求查理不計回報地替他做事，說白了，隻是教他去做想做的事罷了。

  這是“惰性”戒指對他的引誘，也是心甘情願走入的陷阱。

  ……

  當神性與人性歸為一體，便組成了完整的夕琉斯，祂的黑色鬥篷被其摘下，露出後背生出的四對灰白色肉翼，氣息也變得平靜且充滿神性。

  神明為其降下神罰，將夕琉斯的身軀籠罩在內，夕琉斯發出一連串不似人類的痛苦尖嘯，洛克非勒等人痛苦地捂住腦袋，血液從耳洞裏流出。

  他們已經來不及思考夕琉斯的身份，一位神明敵不過眾多神明，他們也不過是延緩了夕琉斯落敗消亡的過程罷了。

  但悲哀的是，他們無計可施。

  查理遠遠看著天際上的夕琉斯，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也貿然衝上去，和祂的下場其實差不了多少。

  “熾日，”查理問道，“如果我沒有回到這裏，曆史會是怎樣的？”

  隻要作為主人的查理腦中具有一定的思路或概念，號稱全知的熾日記典便能給予他答案。

  熾日的書頁自動翻開，在一頁空白的紙上出現一行字:

  逃亡與犧牲。

  “那現在呢？”

  隨著查理的問題，熾日的書頁象征性地翻了兩下，很快又翻回原來的位置，一行一模一樣的字站現在查理眼前。

  他無奈的笑了笑，“這不是毫無改變嗎。”

  熾日記典不置可否。

  “好吧……”他將熾日記典捧在懷中，抬起手打了一個響指。

  天空上的神明仿佛都因這個細枝末節的聲音注意過來，視線頓時匯聚到查理一人身上，他很清楚，從這一刻起，他被盯上了。

  但查理絲毫不懼，而是嘲諷地笑著摘下禮帽，向諸位神明微微欠身，施以一個挑釁般的禮節。

  侵蝕夕琉斯的光頓時熄滅，繼而轉移到查理身上，但這泯滅一切的強光卻沒能捕捉到他的身影，強光頓時消滅了數根黑羽，而雲端卻發生了巨大的爆炸！

  高塔上的眾人瞳孔一縮，震驚地看著查理的表現，剛才夕琉斯無計可施的神明們，居然被查理·德森先行擺了一道！

  下一瞬，查理·德森的身影驀地出現在高塔之下，他笑了笑，“真險啊。”

  他忽然回過頭，看向身後的高塔，這是在已經荒蕪的魯古中唯一一個完好無損的建築，他的視線所及之處，牆麵大範圍地脫落，露出裏麵毫無破損的旋梯，卻沒有一個人走出來。

  婭蘭迪詫異地看著這一幕，驚呼道，“人呢？！”

  查理戴上手套，默默撿起一個深紅色的肉球，笑道，“他們都在這裏。”

  集滿整個高塔的人們，擠幹身體內的全部水分和骨骼等，最終壓縮成一個不到巴掌大的小肉球。

  婭蘭迪頓時啞然了。

  洛克非勒震驚地看向高塔之下，他們什麽都沒能保護。

  怪不得查理·德森要帶著那兩位小姐迅速離開，這裏根本不是人類能待的地方，如果沒有琉先前的守護，就連他們幾個也早就成為那肉球的其中一部分了。

  除了查理·德森與夕琉斯，還有他們五人以外，魯古再無任何活人。

  “現在喊神明保佑，是不是已經太遲了？”阿米洛苦笑道。

  “現在神明們一定已經氣炸了吧，”查理突然出現在夕琉斯身後，抓上祂的肩膀，“夕琉斯，我們先走……”

  突然間，查理的身體猛地靜止不動了，就在洛克非勒等人發現異樣打算上前拉扯時，卻被阿米洛和普修艾斯攔了回來。

  他們知道那是什麽情況，在怪物群中，他們就是模仿這一招拖延那些怪物們的，但眼下的狀況明顯有些不同……

  但查理的靜止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他先是猛地一皺眉，然後以極慢的速度逐漸將手縮回。

  “夕琉斯，你……”

  根據曆史，夕琉斯在拿回神性逃走後創造了女巫一族，查理原以為祂在女巫一族中得到了些許安慰，但祂為何……為何沒有找到那些神明們複仇？

  查理看向天空，看向那些火紅的人臉，那些神明又為何不再行動？

  在神明們確保萬無一失的圍剿中，夕琉斯帶著眾多拖累，又是怎麽成功逃離，保下一條命的？

  “留下夕琉斯，你們先走。”他轉過頭對洛克非勒等人說道。

  “怎麽可能？！”

  洛克非勒不假思索地驚呼道，但婭蘭迪已經一拳錘在他頭上，婭蘭迪背後，赫爾冷靜說道，“琉的狀態不太對，就聽他的！”

  當初夕琉斯不顧世界法則，強行留下神性與人性的代價是祂失去理智，生靈塗炭了上百餘年，現在祂再次將神性分割出去，想要重新融合，又豈是那麽容易的？

  神明們並非動了惻隱之心，而是現在的夕琉斯根本沒有祂們出手解決的必要。

  之間靈感突發預警，以麵前的夕琉斯作為混亂的中心，一股失控的魔力猛然爆發出來，這威力直接將整個魯古夷為平地！

  盡管早有準備，但這次突如其來的爆發仍舊令查理心下駭然，他的身影如一團黑霧一般被衝散，一次風波平息後又再次出現在原地。

  事先飛速離開的洛克非勒等人生死未卜，但查理暫時無暇顧及這些，手中熾日記典的書頁翻動從未停止過，書皮之上出現一根根紅線，在風波之下毫無阻礙地竄上夕琉斯的身軀。

  熾日記典之上出現一行金色的字體——正在進行篡改，強製休眠。

  查理捧著書猛地一拉，試圖將神誌不清的夕琉斯像提線木偶一般拉回來，卻受到了無形的阻隔，紅線猛然間斷裂。

  查理瞪向天空，有神明在進行幹涉！

  祂們不願主動招惹這個失去理智的夕琉斯，但祂們願意看一出自相殘殺的好戲。

  他嘴唇甕動，用於人類語截然不同的怪異語言說道。

  “來地麵上一敘。”

  查理話音剛落，天空上的大臉一陣扭曲，整個天空旋轉起來，仿佛被瘋狂攪拌的奶油，令人看得頭暈目眩，查理站在這越來越如夢似幻的天地間，麵前的夕琉斯突然對他猛地一吼，沒了神采的眼珠一齊轉了過來。

  與查理對視的那一刻，祂將蛇尾猛地席卷過來，打散了查理的身影，下一刻一根黑羽飄落，他的身影又再度出現在另一個位置。

  就這樣，查理能夠憑借反應能力輕易躲避夕琉斯的攻擊，看來這種狀態下的夕琉斯隻會借助蠻力，野獸般向敵人撲殺，這種攻擊狀態的確凶猛，但還不足以……

  這個想法剛剛鑽出，夕琉斯就像應召他的想法一樣使用了秘法，在他出現的瞬間猛地將他擊飛出去。

  即使在那一刹那，來不及使用秘法的查理用單純的魔力進行阻擋，他還是因這股強大的力量撞在地麵上，查理的骨骼頓時因魔力的衝撞全部斷裂。他果斷舍棄這具肉體，與漂浮在夕琉斯頭頂的黑羽進行替換，一隻手全力將祂按在身下！

  下一刻查理強行壓製著不斷掙紮的夕琉斯，他背後升起的雙手一般的汙穢之翼手下留情地一拳錘在祂臉上，整個地麵下陷一個巨大的深坑，因這股力量塌陷的磚瓦將夕琉斯徹底埋在下麵！

  但這一拳的力度隻讓夕琉斯稍稍遲疑，她的蛇尾已經悄然卷起查理的小腿，將他一舉甩了出去。

  查理在空中恢複平衡，灰頭土臉的夕琉斯已然迅猛撕咬上來，查理手一揮，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在夕琉斯麵前，祂的行動被阻礙片刻，但這一秒的遲鈍也足以查理轉移位置了。

  但查理轉移位置後，卻突然感覺身上的威壓變輕，隻見夕琉斯已然望向遠方，不斷朝一個方向嗅著味道。

  查理猛地一驚，那就是洛克非勒等人離開的方向。

  他們同時有了動作，夕琉斯卷動蛇尾猛地彈出，查理身影一散化作黑羽，下一刻，已然逃出千裏遠的洛克非勒等人猛然看到一紅一黑的兩道身影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接近！

  洛克非勒在千鈞一發喊道，“趴下！！”

  隨著這聲破音的怒喊，所有人都已自己的方式臥倒在地，阿米洛更是吃了一嘴的灰。也正是多虧了這一動作，夕琉斯正巧從眾人腦袋上方飛過，查理也是將祂攔住，才免得這些人慘遭毒手。

  眾人一眼就認出兩者，在場卻沒有任何人敢與其搭話，哪怕是昔日的好友，也更無一人敢直視夕琉斯的身影。

  神明。

  這是所有秘法師都跨不過去的坎，烙印在大腦深層的信陽與恐懼。

  “夕琉斯是……神明……”赫爾喃喃自語道，“那他也是……？！”

  現在的夕琉斯敵我不分，隻受控於弑殺的信念，對於祂而言，感知所及的生物要全部摧毀。

  來襲的神明的確摧毀了魯古這座城市，但真正殺了朋友的，是夕琉斯自己。

  作為神明，祂不可能向自己複仇。

  夕琉斯的視線隻是一瞬沒集中在查理身上，祂便被無盡的黑線淹沒，每一寸關節和神經都被鋼筆般的痕跡纏繞，就像生鏽的齒輪一樣酸澀艱難地行動著。

  查理打開一道足有小山大的門，用捆滿祂全身的黑線拽進大門內，夕琉斯的尾巴大力抽甩著，如果門的輪廓再小一點，會直接被攔腰抽斷。

  一個精明的獵人遠比橫衝直撞的蠻獸難對付得多，如果是清醒狀態的夕琉斯還不失為一名可敬的對手，但對於現在的夕琉斯，查理除了怒意外無話可說。

  他將瘋狂的夕琉斯強行拽回最初的高塔戰場，隻是高塔早在戰鬥中不複存在了。現在的祂可比撒潑的孩子可怕多了，就連查理也不得不歎一口氣。

  經過了查理的大門，夕琉斯自然也落入他的掌控之中，查理手中的熾日記典虛弱地顫抖幾下，熄滅一位貨真價實的神明的意識可比篡改虛幻物的負作用困難得多。

  現在，夕琉斯的意識已經被拽進熾日的虛構空間內大肆屠殺了，目前這個隻是沉睡的空殼而已。隻能祝海底的舌女好運。

  查理終於得以喘息，他看向天際上表情平靜的臉，挑釁般說道，“怎麽，還不下來嗎？”

  夕琉斯的狀態平息，現在是殺死它的最好時機，一位神明隨著查理的聲音落地，在平坦的大地上，祂站了起來。

  查理也隨著祂的氣息變得凝重，但麵上仍舊笑道，“原來是你，神戰的罪魁禍首。”

  “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