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與人類同行是我的選擇，與人性無關，”查理說道，“無論人性或是神性，都隻不過是世界給我們的選擇趨勢，不是嗎？”

  夕琉斯從未聽過這般言論，“或許如此。”

  “我知曉你的未來，這座城市的未來，甚至知曉神戰的結局，”查理說道，“怎麽樣，要聽預言嗎？”

  “大可請講。”

  查理猶豫了一陣，“算了，反正你也不會相信。”

  夕琉斯反倒一哂，“多謝。”

  伊寧和優萊克在一旁聽蒙了，這……什麽謝不謝的？

  查理很快正色說道，“夕琉斯，這是一場傳統神明與神係怪物的爭戰，我可以置身事外，這一戰後，你可就暴露了。”

  夕琉斯並不清楚各神具體的動向，但查理卻是對接下來的戰爭心知肚明。

  可惜的是，夕琉斯並不打算領他的情，“查理·德森，曆史已然無改，順其自然。”

  查理點頭，“當然。”

  “若有需要，來高塔找我。”

  與夕琉斯辭行後，伊寧和優萊克的臉色顯然不太妙，即使再遲鈍，也應該聽出夕琉斯與查理話中的含義。

  女巫島一行後，查理便給她們講過有關夕琉斯的故事，遇到夕琉斯後，她們自然也能推敲後續的發展。

  夕琉斯誕生於世界的裂縫中，是同時擁有神性與人性，獲得智慧的神係怪物。

  並非所有神明都能像查理·德森這樣同時兼容神性與人性，而無法兼容的夕琉斯卻沒有做出選擇。

  這也硬生生導致她理智盡失，度過百年殺戮後，夕琉斯的人性占據主導，祂也來到了魯古這個人類城市。

  而接下來的故事自然就是……優萊克和伊寧看著夕琉斯遠去的身影，心情複雜。

  夕琉斯結識了人類朋友，並也因此而安居在此，但神戰爆發，與神係怪物對立的傳統神明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了過來。

  神明的戰爭在現世爆發自然生靈塗炭，夕琉斯在人類社會留下的一切身影隨著魯古的覆滅而毀於一旦。

  憤怒且悲傷的夕琉斯遠離人類，在承認了神性後撕下一片肉翼創造怪物，從而成為了女巫眼中的創世主，高不可攀的血巫之神。

  而從查理剛剛對夕琉斯身邊人類的襲擊，以及夕琉斯自己的表現來看，夕琉斯已然在於人類交好了。

  接下來，這個名為魯古的城市即將因神明的降臨而摧毀。

  因夕琉斯得以保全的城市，也即將因夕琉斯而毀滅。

  伊寧和優萊克猛然轉頭看向周遭的眾人，神木們正幫助秘法師和受傷民眾治愈傷痛，而幸存下來的人們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也已經有不少人離開這裏，餘震已經過去，他們要去尋找因地震或怪物襲擊而死去的，至親之人的屍體。

  他們都不知道，現在的喜悅或悲傷都是徒勞的，因為再過不久後，這裏所有的人都會死。

  “得知未來是一件痛苦的事，如果夕琉斯要改變這個結局，或許要付出不亞於這個結局的代價。”

  查理說到，“祂不會為了我的一麵之詞改變想法，神明也有自身的高傲，祂隻會選擇不相信我的說法。”

  既然說與不說都不會有所改變的話，那又何必徒增煩惱呢？

  “從一開始，神明的任何抉擇都是要由自己背負的。”

  “而人類隻不過是單純的受害者罷了。”

  聽著查理的話，優萊克默默低下頭，“老師，得知未來，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查理看了優萊克一眼，拍了拍她的肩，笑道，“順其自然就好。”

  魯古大戰雖然告一段落，但怪物們的南徙卻並沒有結束，存活的怪物衝進魯古周遭的森林，那裏本就有原生怪物居住，這下更是不得安寧。

  令人舒心的是，原生怪物與遷徙而來的怪物們之間並不和睦，遷徙而來的怪物身為外來入侵者，很快遭到了原生怪物的反撲，而人類秘法師也經常從中作梗。

  但它們的陣營一直居高不退的原因便是——遷徙而來的怪物實在太多了。

  其中不乏遷徙而來的高次列怪物，更不乏難以對付的稀奇物種，使得秘法師們一時間難以插手。

  至於更為棘手的怪物，就交給其它城市對付好了，在夕琉斯殺死入侵魯古的蟲型怪物後，魯古隻享受了三天的安寧，很快便再度重整旗鼓，投入守護邊境的戰鬥中。

  後來的怪物沒有感受過對夕琉斯的恐懼，而作為邊陲城鎮，魯古遭受的壓力本應是處於頂峰的，但不知為何，怪物們更傾向於直接進入森林，而非無知地逼入魯古，用腳趾甲裏的嫩肉踢一踢夕琉斯這塊鐵板。

  或許是蟲型怪物的慘死令後來的怪物們本能預料到了疼痛，總而言之，森林周邊的防衛工作更為緊張了。

  “真不知琉小姐坐鎮魯古是好還是不好。”風鈴草抹了把頭上的汗，繼續不知疲憊地朝奔來的怪物們使用秘法。

  周圍一名健壯的男人回答她，“當然是好事，琉小姐坐鎮魯古，將怪物驅趕到森林周邊來，總比怪物們入侵城鎮，搞得家破人亡要好！”

  “您說得對，森葛列爾先生。”

  “倒是可惜了比露斯家族，”森葛列爾搖搖頭，“查理·德森先生剛問了我比露斯本宅的位置，比露斯家族在魯古的本宅就一聲不吭的覆滅了，嘖嘖嘖……”

  “查理·德森先生去找比露斯本宅了？”風鈴草驚訝道，“文說他一點事都沒有。”

  “當然了，那位可是旅者。”

  “但他……”風鈴草遲疑著說到，“但他沒有透露任何有關怪物入侵的消息。”

  森葛列爾也不由得放下手上的動作，表情詫異地看向她。

  “風鈴草，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風鈴草這番話，顯然是在間接地表示，在這次怪物遷徙中，造成魯古人員損傷如此嚴重的罪魁禍首是查理·德森等人才對。

  風鈴草也不忍承認這樣殘酷的言論，她支支吾吾道，“可是，那對綠色眼睛……人類真的有這樣的瞳色嗎？哪怕真是惡魔們也從未出現過吧？”

  “萬一……萬一他從一開始，就不是我們陣營的呢？”

  森葛列爾駭然問道，“風鈴草，這些想法是誰告訴你的？”

  風鈴草驚了一下，她說道，“是薩莉。”

  “薩莉在沉睡前告訴我，在那場大戰中，查理·德森一步也沒有參與，就連身邊那兩位善良的小姐都毫無作為，而且他，而且他與琉小姐似乎早就相識，而琉小姐……是怪物。”

  “琉小姐是怪物中的英雄，”森葛列爾說道，“如果他真是與琉小姐相識的人，那更應該是我們袒護且信任的人才對。”

  “怪物也與人一樣，隻要擁有智慧，就會有善於惡。”風鈴草反駁道。

  “而且，你不覺得他的身份太隨意了嗎？剛醒來的沉眠者，真是隨便一個人就能編出的謊言，我們要怎麽確認他的身份真實？”

  森葛列爾擠起眼睛，撓了撓額頭，“他隻是進入森林，或許沒有目睹怪物來襲的一幕。”

  “他可是高階秘法師，”風鈴草說道，“哪怕不踏入森林，隻是待在附近，也會感覺到比露斯本宅覆滅前的動靜吧。”

  “他一定知道什麽，這是我、文、和薩莉，我們三個人的直覺。”風鈴草一本正經地說道。

  森葛列爾無奈地搖了搖頭，“你還真是在這種事情上格外的固執和強勢啊。”

  “當然，我隻是不想被背後捅刀子。”森葛列爾注意到，風鈴草說這句話時，她的眼神與曾有一麵之緣的薩莉格外相似。

  無奈之下，森葛列爾隻能提示道，“……下一波怪物馬上就要來襲了。”

  ……

  伊寧和優萊克緊跟查理的步伐，朝一座高塔的方向走去。

  優萊克手中拿著一張不知從何處弄來的地圖振振有詞，“老師，那座高塔其實是瞭望塔，從百年前修建，用來瞭望邊境情況的。”

  查理點了點頭，魯古作為邊境城市，還在用這樣原始的方法探查周遭情況。

  “和夕琉斯待在一起的幾名人類呢？”

  “我向風鈴草小姐詢問過，他們也是莫德爾商會的成員，”優萊克說道，“其中一人名叫洛克非勒，是一名傾聽者次列的高階秘法師，其餘既然也同樣的高階，都是駐守在瞭望塔上的成員。”

  “除此之外，風鈴草小姐並沒透露給我太多信息，”優萊克欲言又止，“而且……我覺得她對我們有了隔閡。”

  查理問到，“怎麽說？”

  “她有詢問我關於比露斯本宅的事，”優萊克說道，“她問我，‘比露斯本宅被襲，我們有沒有受傷啊’之類的話。”

  但在場幾人都心知肚明，這分明是在間接打探他們是否目睹比露斯本宅的覆滅。一旦間接承認他們有所目睹，那麽瞞報災難的罪名在風鈴草心中就坐實了。

  “我回答說……我們還沒來得及過去。”

  這樣風鈴草即使心有疑慮，也無從下手了。

  查理拍了拍優萊克的頭，“做得不錯。”

  伊寧忙湊上前來說道，“我呢？德森先生，我這些天可是一直在前線支援……”

  查理望向她，無奈說道，“辛苦了。”

  確認了這裏並非真實的曆史後，查理等人的態度隨意了許多，伊寧到森林周邊幫助阻殺怪物的工作也格外賣力。

  “所以……我們現在是不是無處可去？”

  伊寧和優萊克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今天早晨，他們退掉了旅店的租房，現在已經徹底露宿街頭。

  “夕琉斯是不是說過，如果有需要的話，到高塔找祂？”

  “那我們現在過去蹭住豈不是合情合理？”

  於是，查理等人一拍即合，毫無心裏負擔地朝高塔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