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澤伊招待，兩位小姐就已經自覺入座，和查理·德森聊著一些他可能一輩子都插不上話的話題。

  ??“說起來，德森先生，父親他很快就同意我前往木多裏瓦了，是您提前交代過什麽嗎？”伊寧發問。

  ??“不？完全沒有。”查理喝了口茶，他來到木多裏瓦純屬巧合，何止沒有提前通知公爵，他甚至沒有提前考慮任何事。

  ??伊寧不解地眨了眨眼，“那父親他……父親有什麽考慮呢？”

  ??格列德洛公爵最初有多抵觸查理·德森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不是奇蘭克做了擔保，公爵絕對不會讓他的寶貝女兒接近查理一步，現在失去擔保人的存在，公爵卻反倒放心了。

  ??“大概是感到習慣了吧，”查理說道，“畢竟沒有回頭路可走。”

  ??伊寧也認可地點了點頭。

  ??在多羅克斯的幾年內，查理雖頻繁有“大作為”，但一年到頭，查理非但沒有與各大教會結怨，反而聯係頗多，當然，半月教會除外。

  ??在這種發展下，公爵也敏銳地察覺到與查理·德森建交好處甚多，畢竟查理並非隱居世界的神秘存在，而是確實出現在各方眼前的，左右事情發展的強大勢力。

  ??既然已經無法脫離，不如陷得更深一些，從根本上左右一切。

  ??當然，格列德洛公爵不覺得自己的女兒現在有“左右根本”的能力，但親近根本總比反目成仇要好。

  ??“純白教會的教皇冕下也沒有阻攔我，”優萊克說道，“就連路佛德主教，都隻是嘮叨我幾聲。”

  ??“你是來木多裏瓦尋找我，維莉她當然不會阻攔你。”

  ??聽到這話，優萊克低聲問道，“老師，您真的認識純白女神？艾薇爾小姐說您解決了殷紅女神，這是真的嗎？”

  ??查理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看了眼站在後方不遠處的澤伊，他正光明正大地偷聽他們的對話。從小生活在木多裏瓦，見識過社會黑暗麵的他可不懂得什麽叫“禮貌回避”，秘密就擺在麵前，不聽是傻子。但因優萊克刻意壓低了聲音，他並沒有聽到最後的問題。

  ??這名年輕的旅者已經懂得探知秘密的道理，但他顯然不懂得什麽叫做“知道的太多，死的也很快”。

  ??於是，查理說道，“優萊克，把你的問題再複述一遍。”

  ??“純白女神……”

  ??“大聲一點。”

  ??這一次，優萊克猜到了查理的用意，有些秘密可不是知道了便能夠承受的，查理沒有教導那名少年的義務，但也不打算驅逐對方，要不要繼續聽下去，由他自己做決定。

  ??“老師，您認識……純白女神嗎？”優萊克也機智地改變了問法。

  ??純白女神？誰會不認識純白女神？神女這是什麽鬼問題？等等，她指的是哪種認識？！

  ??“與她很熟絡，”查理說道，“不過，她會成為女神，我當初也很意外。”

  ??優萊克追問道，“那純白女神，為什麽會成為純白女神呢？”

  ??“誰知道，她隻是需要一個神位罷了，”查理說道，“如果那時是黑夜，她沒準還會成為永夜女神。”

  ??這時的澤伊已經一頭霧水，查理·德森是在談論純白女神？是在談論那位純白女神？如果不是，那還能是誰？

  ??並非澤伊小看查理，隻是任何一個普通人，哪怕秘法師都無法第一時間接受，查理像是在談家常一樣談論他們的女神。

  ??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如果隻是一個空有知識的人，是無法且不敢這樣談論一位權威的化身的，除非這名博學者具有令那些存在忌憚，或是不會隨意攻擊的底牌在。

  ??查理·德森其實是一名博學的……強者？直到現在他都無法接受這個設定。

  ??不過澤伊已經決定回避，不再繼續聽他們的對話，這些知識和信息固然誘人，但澤伊也清楚知道得太多的代價。

  ??秘法的公開注定佩恩會冒出許多平民間的秘法師，為了防止新晉秘法師無知慘死，教會和政府自然會向民眾宣布秘法的危險性，並立下了一則警示語:

  ??勿要愚勇，勿要過知。

  ??現在，澤伊就站在“過知”的界線上，他一個蜻蜓點水，沾走一點知識，然後果斷撤離。

  ??“我去給幾位拿些茶點。”債務還清以後，澤伊的生活富裕了許多。

  ??見澤伊離開，優萊克抓緊問道，“那殷紅女神的那件事……”

  ??查理點點頭，“的確是我，當時具體的事宜，等離開後再說。”

  ??優萊克與伊寧複雜地對視一眼，伊寧的心中五味雜陳，格列德洛家族是世代信仰殷紅女神的，據說，那位女神曾給予家族許多恩賜。

  ??現在，她信任的德森先生親手弑神，那她……算不算是大逆不道？

  ??伊寧猛地搖搖頭，將那些思想清出大腦，是殷紅女神謀害奇蘭克先生在先，查理侵入神國的複仇，令殷紅女神召喚萬千信徒保命，才讓人們看清了祂的本質。

  ??不過，如果查理知道伊寧現在的想法，他會確定地告訴伊寧:不隻是殷紅女神的本質，而是神明的本質。

  ??人類是永遠無法討好所信仰的神明的，神性與人性，在思考方式上就有本質的不同。

  ??殷紅女神將所有信徒召上神國，再由查理一舉格殺，那些信徒的未來既是毀滅在信仰上，也粉碎於查理手中，對此，查理並不會狡辯，也不會為任何一人贖罪。

  ??伊寧大概是現在最後一名殷紅女神的信徒了吧，不過這些信仰也會在伊寧冷靜下來後消散，那位女神徹底隕滅了，祂對現實層麵的影響也會逐漸削弱。

  ??“所以說，是您救了我。”

  ??殷紅女神一直是潛在的敵人，如果知曉神性的查理不做些準備，未免太說不過去。

  ??這時澤伊已經端著一大盤抹茶奶油小糕點走了進來，這是他新發現的美食，清涼的口感最適合下午吃。

  ??這糕點隻是平價美食，但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三人也並不挑嘴，伊寧隻嚐了一塊，便將屬於自己的那份全部推給查理，“德森先生，這是謝禮~”

  ??查理看了一眼說道，“我救你隻是舉手之勞。”

  ??“對德森先生來說，什麽都是舉手之勞，”伊寧說到，“所以我也隻是小禮一樁，犒勞一下德森先生。”

  ??享用完茶點後，伊寧和優萊克再次鄭重向澤伊表示感謝，這令查理很無奈，好像他才是**心的那一個。

  ??“所以，我們要離開了。”

  ??澤伊茫然說道，“嗯，路上小心？”這位貴族小姐真的平易近人，很好相處。

  ??“德森先生，在來之前，父親差人提前過來買下了一棟別墅，我們現在就過去會麵吧。”

  ??“嗯。”

  ??三人作勢要走，直到這時，澤伊才突然發現了不對。

  ??“嗯？等等？！”

  ??“澤伊先生，還有什麽事嗎？”伊寧問道。

  ??為了避免誤會，澤伊再次仔仔細細審視當前的局麵一眼，“查理·德森先生……也要跟你們離開嗎？”

  ??“是的，有什麽不妥嗎？”

  ??“可是他說他要住在這裏。”

  ??“啊……是這樣，”伊寧微笑著說道，“正因如此，我們才要感謝您的收留，先前德森先生與我們分開，出此下策，才找您借宿，現在我們已經匯合，就不必再叨擾了。”

  ??“不是這樣”，澤伊急忙說道，“我是說，並非是他借宿，是我將他召喚過來，我自然要為他提供居所。”

  ??“所以沒有什麽叨擾一說，他已經付過房費了，查理·德森也並不需要離開。”

  ??澤伊的話令伊寧略微茫然，她輕皺眉頭，“澤伊先生，無論如何，我們已經購買了房屋，你們應該沒有強行留下德森先生的理由。”

  ??在澤伊的視角上看，事情的發生是突然的。

  ??查理·德森本該是不屬於人類世界的古老學者，至少他絕對不是始終生活在人類社會的人。

  ??這個古老存在一時興起，回應了他的召喚，而他準備住處也是在所難免。

  ??而今天，這名古老存在帶回了兩名在人類社會具有特殊身份的小姐，並進行了一係列學術探討，澤伊與查理·德森的對話也從“聽得懂但無法理解”變為“徹底聽不懂”，但從態度上看，幾人大概是舊識。

  ??不僅如此，這兩位小姐一下子聲稱要帶走他。

  ??澤伊真的很需要一名指路人，因為他對神秘學一竅不通。

  ??“至少……他是我召喚來的啊？”澤伊磕磕巴巴地說道。

  ??凡事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

  ??不過澤伊清楚，他並沒有留住查理的能力，他隻是召喚的當事人，卻並不能拘束限製他的行動，隻是事到臨頭，他總要挽留試試看，萬一成功了呢？

  ??伊寧剛想反駁些什麽，優萊克便上前說道，“德森先生是我們的老師。”

  ??“在很久之前，他就是我們的老師了。”

  ??伊寧滿意地點點頭，誇讚優萊克說得漂亮。

  ??這下，澤伊基本沒有繼續說下去的理由，他誤會了，這個人並非生活在另一個空間，他與這個世界的人早已產生了聯係，既然如此，澤伊便沒有辦法先入為主，拜托他留下了。

  ??查理·德森給他的饋贈已經足夠，至少幫他償還了債務。

  ??而對於查理而言，澤伊的確是混沌河畔的傳承者，而且以混沌河畔毫不在乎傳承者的風格來說，這很有可能是最後一位傳承者了。但即使如此，查理的職務也隻是提供晉升所需的魔力而已，隻要在儀式祈求時將魔力送到，這名傳承者的未來與死活便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再見。”

  ??查理說罷關上門，與過去一段時間告別。

  ??一出大門，查理便使用了秘法，帶著兩位小姐尋找那棟屬於他們的房屋，仆從與管家早已準備齊全，隻等幾人拎包入住。

  ??三人提著為數不多的行李，進入了一個新修建的莊園中，公爵的財力自然不必多說，給女兒的，自然是最好的。

  ??這棟花園中的別墅即使比上公爵宅也不遑多讓，相比那裏，這裏更注重美觀，而未來一段時間內，這裏都是新的家園。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