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意：“……”

  不等他再說，秦願就擰了毛巾，擦了把臉。

  將盆一掀，水倒出來，有幾滴不客氣的濺在江書意的手臂上。

  動作粗猛的，像是在發泄什麽怒氣。

  “讓開！”秦願拿著盆，站在江書意麵前，麵無表情的直視著他的眼睛。

  “……”江書意默默的往旁邊讓開，她就從自己麵前走過。

  望著秦願摔門進屋的背影，江書意微微皺眉：大清早的發什麽脾氣？

  今天是周末，不用去上學。

  但秦願吃了早飯，收拾了碗筷之後，還是背著包出了門。

  “外婆，我中午不回來吃飯了，午飯我給您弄好了，微波爐熱一下就好。”臨走時，秦願將外婆的中午飯安排好。

  顧子杭也從屋裏出來，轉了轉手裏的鴨舌帽，戴在頭頂，跟在她身邊，“秦願，今天去哪玩？”

  “書店。”秦願回答，兩人一塊往外走。

  顧子杭：“墨香書店啊？”

  “嗯……”

  兩人已經走出院子，聲音消失。

  幾分鍾後，江書意也走出了家門，鎖上門後，跨出院子。

  上個星期買的幾本習題集，他都已經做完了，今天還得去看看，能不能買到一些新的習題集。

  他經常去的一家是狀元書城，那裏比一般的書店大，資料教材什麽的也比較全。

  童湘在學習上對他從來都是不遺餘力，知道他平時需要，就特意在狀元書城花一千塊錢辦了張卡。

  方便江書意需要的時候隨時去買書。

  但是今天他的腦子裏卻總是浮現另外一家書店的名字：墨香書店。

  小鎮不大，總共幾十條巷子，他來了這大半年也早就混熟了。

  墨香書店的位置他也知道，但記憶中那家小而破舊的書店，並沒有什麽吸引人的。

  比起狀元書城裏的書籍，估計那邊的藏書量還不及十分之一。

  江書意邊走，腦子裏邊出現一個問題：秦願去那幹什麽？

  他又想起先前，秦願拿著詩詞集睡覺的畫麵，不由得懷疑早上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她一個上課隻睡覺，從來不愛看書的人，大周末的去書店幹什麽？

  有些問題就是不能想，越想，就越迷惑。

  越迷惑，就越想找到答案，搞個清楚。

  江書意恰恰是這種性子，在學習上遇到問題要打敗，在生活裏也同樣是。

  於是他在這份好奇的驅使下，鬼使神差的來到了那家墨香書店。

  書店坐落在湖堤岸邊，小小的門麵擠在一堆差不多的房子裏，並不是那麽的顯眼。

  墨香書店四個字用墨水書寫在一塊長方形的匾額上，還真有幾分書香墨香的味道。

  江書意在門口站了一會，才抬腳走進去。

  書店和他想象中的一樣小，一人多高的書架錯落有致，隻留一條逼仄的通道供人來往行走，空間顯得十分狹窄。

  靠門口的位置擺著一張古老的書桌，上麵放著幾摞書，和筆墨紙硯。

  牆上掛著字畫，有山水，有鳥雀，意境不錯。

  秦願正站在人字梯上整理書籍，聽見有腳步聲進來，便說了一句：“要借什麽書自己找。”

  然後繼續幹自己的活。

  江書意認出她的聲音，卻抿著唇沒有做聲。

  穿過狹長的通道，可以看見後麵擺了章人字梯，秦願人站在上麵，身子微微往前傾，正專心致誌的幹著自己的工作。

  江書意回頭四處打量，不知怎麽的，這裏雖然小，卻讓他有一種很溫馨的感覺。

  雖然沒有狀元書城寬敞明亮，也沒有那裏的書多，可這昏暗的小屋子裏，卻擺滿了書架和書。就連空氣中都似乎飄滿了書頁翻動，帶出來的淡淡清香。

  很安靜，很特別。

  秦願將書籍整理好，這才想起店裏來了客人。在她說完話後，就一直沒動靜了。

  此刻她才騰出空來，低下頭去看。

  卻看見一個身形修長，麵白如玉的少年站在那，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正前方的某一處在看。

  似乎那裏有什麽特殊的東西，在吸引著他。

  秦願沒叫他，扶著梯子慢慢的下來。

  雙腳落地後，循著他的目光回頭看，原來他是在看店內的板報。

  那麵牆上是一塊長形黑板，上麵用粉筆畫著一些o版圖畫，娟秀的字體摘抄了一些名人名言和優美句子。

  “喂！”秦願開口打斷他的神思。

  江書意回過神來，看著秦願問了一句，“那個板報是誰出的？”

  秦願掃了一眼，麵色平淡，“店老板。幹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江書意對她的答案產生了幾分懷疑。

  總覺得她在騙自己。

  可轉念一想，她沒理由騙他。

  “你怎麽在這？”秦願問他，也沒幹站在原地，轉過身去搬人字梯。

  江書意就這麽站在那，看著她。

  大夏天的，室內沒有開空調，顯得幾分悶熱。

  秦願扛著人字梯，慢慢挪到裏麵去一些，轉身又拿過桌上的幾本書，一手夾著書，一手扶著梯子往上爬。

  這過程中也沒忘記抽空瞥他一眼，“你不會是跟蹤我來的吧？”

  江書意愣了一下，“不是。”

  低下頭佯裝在書架上找書，卻因心虛而紅了臉頰。

  “嗤~”秦願輕笑了一聲，“你要找什麽書？”

  “我……找幾本習題集。”

  “哦。”秦願繼續往書架上放書，回頭朝左邊抬了抬下巴，“在那一片，自己找吧。”

  “嗯。”江書意看了她一眼，才轉身去了那片區域。

  這學期的習題集，各種類型的他都做遍了。這小書屋裏的練習冊種類很少，都是他之前做過的。

  再看其他的輔助教材，和狀元書城裏的相比，也都是低配版。

  “選好了嗎？”秦願從梯子上下來，就看見江書意站在書架前，盯著上麵的書，卻沒有拿一本。

  江書意聞聲回頭，“就這些了嗎？”

  “嗯。”秦願點頭，“就這些了。”

  頓了頓，似乎看出他的意思，秦願又道：“你可以去狀元書城看看，那裏的種類比較多。”

  說完，她抱著幾本書走到門口的桌子邊，就在那椅子上坐下來，靠在那看書。

  幾分鍾後，江書意拿著兩本書過來，放在桌上問她，“要這兩本，多少錢？”

  秦願瞥了一眼，是兩本外國哲學史，“你是借，還是買？”

  “能借？”

  “當然能借。”

  “借是怎麽借？賣是怎麽賣？”

  “……”秦願放下書，“借可以充卡，一次充兩百，可借30天，限借10本，不可續借……”

  她劈裏啪啦的說了一通借書規則，清脆的聲音響在整個書店。

  “買的話按單價。”秦願工作起來超認真，完全沒了平日在學校裏的懶散，翻了翻兩本書的單價，對江書意道：“兩本一共七十五。”

  “那我借。”江書意道。

  秦願有些意外，卻也隻是輕挑了挑眉，並沒多說什麽。

  幫他開了卡，遞過去，“首充兩百。”

  “哦。”江書意摸了摸口袋，卻站在那不動了。

  秦願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兩下，抬頭看他，“沒帶錢？”

  他承認的挺爽快，“嗯。”

  大概是從沒經曆過這種窘迫，江書意的臉頰看上去有些泛紅。

  秦願道：“我先幫你充上，回頭你給我就行。”

  江書意似有些意外的看了她兩秒，“謝謝。”

  “嗬嗬。”秦願皮笑肉不笑的敷衍兩下，從桌子底下抽了袋子，裝好兩本書遞過去，“給你。”

  ……

  傍晚。

  童湘做好飯菜，推開江書意的房門，看見正奮筆疾書的兒子，很是欣慰，“書意啊，先去吃飯吧。”

  “嗯，知道了。”江書意解開最後一道題，鬆了鬆脖子，起身走出去。

  童湘幫他整理課桌，目光卻先瞥見桌子旁邊掛著的紅色袋子。

  裏麵有兩本書。

  童湘伸手拿起來，想幫他一塊整理了。

  可書倒出來，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了。

  “書意！”童湘拿著那兩本書出來，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扔，“解釋一下，這是什麽？”

  江書意看見那兩本書，一愣，表情裏明顯的迷茫。

  “這書是不是你的？”童湘一眼看出兒子的懵逼，沉著聲音問他。

  江書意抿抿唇，“是我的。”

  童湘的表情瞬間變了，卻還是盡量溫和的問兒子，“你買這種書幹什麽？”

  “不是買的。”江書意目光掃過童湘手裏的紅色袋子，“是……借的。”

  童湘的聲音都變了，明顯是不可置信的有些發抖，“你借這種書幹什麽？”

  “我……”江書意看著媽媽，眼底閃過什麽，到了嘴邊的話還是咽回去，說：“我借錯了。”

  啪！

  童湘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江書意，你在撒謊！”

  秦願捧著臉盆出來，就聽見江書意家傳來這麽一句。

  江書意，你在撒謊！

  秦願挑眉，心道：喲？堂堂的班長大人，不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麽？竟然也會撒謊？

  她嘴角勾著笑，走到水池邊，放水洗碗。

  江書意家的門開著，亮白的光灑滿整間屋子，秦願一偏頭就看見江書意像個木頭樁子似的站在桌子前，老老實實的接收著他媽媽的批評。

  那一聲聲指責，全部傳進秦願的耳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