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相信秦願人品的。

  如果不是他，秦願可能早就被趕出一中了。

  秦願正色，搖頭，“沒有。”

  “嗯。”王勝點點頭。

  她說沒有，他也沒再多問。

  這就是信任。

  秦願看著王勝，感慨道：“王老師，您也挺不容易的。”

  “？”王勝詫異的看著她。

  這孩子總算知道他不容易了？

  忽然這麽說，是不是想開了，想要好好搞學習了？

  秦願歎口氣，“王老師，要不然您就同意把我開除了吧，反正我也不想讀書了，我隻想出去掙錢。”

  王勝：“……”

  果然，感動隻是他一個人的事兒。

  這姑娘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懂事喲！

  ……

  王勝要去開會，怕秦願再惹事兒，就讓她留在辦公室裏，丟給她一本書，一本筆記本。

  “你給我把這些文章全都摘抄一遍，我回來前，不準離開辦公室。”

  秦願翻了翻，“我可以不抄嗎？”

  “不可以！”

  “……”

  王勝離開後，秦願隨手翻了翻那本書。

  是本詞集。

  她平常挺愛看書的，但一般都是比較多。

  和同年齡的女孩愛看言情不一樣，秦願一般看的都是懸疑類。

  像這種詞集，她是小學的時候看的。

  那時候挺喜歡這些。

  現在口味變了，也懶得翻了。

  更別說摘抄了。

  所以她打算，在這寂靜又寬敞的辦公室裏睡一覺。

  等王老師回來，她就可以走了。

  秦願才剛趴下，就聽見有人開門進來。

  王老師這麽快就回來了？

  秦願抬頭，卻看見江書意拖了張凳子，在她對麵坐了下來。

  秦願：“？？？”

  江書意是來幫王老師改試卷的。

  他將紅墨水和鋼筆拿過來，上好墨水，再去找卷子。

  秦願就一直趴在那，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做這些。

  江書意找了半天，才發現試卷被秦願壓在手肘下當墊子了。

  “卷子。”他站在她身側，言簡意賅的說。

  秦願沒動，還趴在那。

  江書意隻能自己上手抽，但是卷子全都被她壓著，隻露出一個角。

  她不讓，江書意怎麽也扯不動。

  “秦願！”他終於不耐煩的開口，“讓開！我要拿卷子。”

  秦願笑嘻嘻的看著他，“班長大人，你誇我一句，我就給你。”

  “？”江書意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瞪著她。

  誇她？

  她有什麽優點值得誇的嗎？

  可秦願的臉上，卻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她是認真的，在等著他的誇讚。

  江書意：“……”

  沉默的對視幾秒後，江書意開口：“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麽誤解？”

  “嗯？？？”秦願一時沒能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反問了一句，“什麽？”

  江書意雙手撐著桌麵，人微微俯身靠過來，雙眼凝著她的眼，語調放的極慢，幾乎是一字一頓道：“你、有、什、麽、值、得、誇、的？”

  “？”秦願失神的瞬間，江書意已經伸手，一隻手抬起她的胳膊，另一隻手直接從她胳膊肘底下抽走了試卷。

  秦願也不動，隻是挑了挑眉，目光輕飄飄的掃過被他抓著的胳膊。

  江書意拿到試卷，不知怎的竟然鬆了一口氣，隨即他才看到秦願的眼神，以及被他抓著的胳膊。

  因為是夏天，校服是短袖。

  他這麽一抓，兩人等於肌膚相觸。

  他的掌心溫熱，而她的胳膊上卻被風扇吹的冰冰涼。

  這樣的體溫碰觸，就像是冰與火的碰撞。

  又像極了他們的性格：一個總是溫和如風，一個總是輕描淡寫。

  十幾歲的年紀，懵懂的青蔥歲月，男孩和女孩這樣，總能輕易的令人記憶深刻，又很不好意思。

  江書意反應過來兩秒後，就像燙手般的，趕緊縮回了手。

  然後走到對麵凳子上坐下，鋪開卷子，握住鋼筆，就開始批改試卷。

  窗外是如火夕陽，天邊晚霞璀璨，那一片紅光映進辦公室內，很漂亮的色澤。

  可這些，都掩蓋不住江書意迅速燒起來的臉。

  縱然他低著頭，也能感受到來自對麵的那道灼熱挑釁的視線，甚至還聽到秦願輕笑了一聲，道：“班長，你臉紅了啊？”

  “……”江書意懶得理她。

  秦願以手托腮，依然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班長，你剛才摸我了！”

  “！！！”江書意震驚的抬頭。

  兩人本是麵對麵而坐，中間隻隔著一張寬寬的辦公桌而已。

  他一抬頭，目光就直接撞進秦願含笑的眼睛裏。

  夕陽映進她的眸子裏，染紅一片，她此刻微微笑著，一雙眼彎的像月牙，眉眼和五官，都被這層光鍍上了一層暖意。

  少了幾分銳氣跋扈，江書意意外發現，秦願長得挺漂亮的。

  像是傻了般，江書意眼神直愣愣的盯著她，卻忘了她剛才說了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話。腦子裏反而浮現出，他先前握住她胳膊的觸感。

  女孩的手臂比他想象中的要瘦很多，他的一隻手掌就能握的過來……

  “班長？”秦願見他盯著自己兩眼發直，忍不住輕笑出聲，“怎麽？”

  她挑了挑一雙好看的眉，“這麽看著我，喜歡上我了？”

  江書意聽到她這一句，心裏一跳，可麵上卻皺緊了雙眉，十分嫌棄的看著她，“秦願，你是個學生，還是個女孩子，臉皮怎麽這麽厚？”

  “我臉皮厚嗎？”秦願笑嘻嘻的把臉湊過來，“班長怎麽知道的？你捏過？”

  江書意：“……”

  就很無語。

  他知道，他是說不過秦願的。

  並不是真的說不過，而是她什麽都敢說，而他什麽都不敢說。

  所以，與她爭論，他是必定要輸的。

  況且他也並不想和她爭個什麽輸贏。

  可秦願剛找到點樂子，並不想就這麽放過他。

  “班長，你剛才摸我的事情，怎麽算？”秦願揪著這個話題，不依不饒的。

  江書意皺眉皺眉再皺眉，他脾氣一向很好的，但是在秦願麵前，他卻好像是油桶，一點就著。

  終是忍不住，抬頭看向她，“秦願，你能不能有點女孩的樣子？”

  秦願似乎很喜歡逗他，“我哪兒沒個女孩子的樣子了？”

  “哪個女孩子像你這樣？”

  “我哪樣了？”

  “你……”江書意語塞。

  他再次定睛去看眼前的女孩，發現還真挑不出她不像女孩的樣子來。

  她和其他女孩都不一樣，她的身上總是帶著一股痞氣，什麽事都掀不起她心裏的波瀾，雲淡風輕的瀟灑。

  可她笑起來時，卻又很有親和力。

  而且江書意發現，自己本來不想和她說話的。

  可三言兩語，就被她挑的一句接一句了。

  很奇怪的是，他竟然不像之前那樣不耐煩。

  秦願這個女孩子很獨特，她有很鮮明的性格，又叫人討厭不起來。

  越是接近，越是覺得她有一股吸引力。

  “秦願。”江書意喊她。

  “嗯？”對麵的女孩歪歪腦袋，一張青澀小臉，期待的看著他，等著他說話。

  江書意咽了口唾沫，道：“你有毒！”

  “……”

  說完這句，江書意就不再看她，繼續低下頭批改卷子。

  半晌，他聽見對麵傳來秦願噗嗤一聲低笑。

  不自覺的，腦海中就腦補出了她笑起來的樣子……

  江書意微微懊惱，抿緊了雙唇，她真的有毒！

  而巧的是，他手裏剛好改到秦願的試卷。

  一片空白，一道題都沒答。

  除了寫了個名字，什麽也沒有。

  江書意聽見那笑聲，在試卷上寫了個大大的“0”，丟過去，“零蛋。”

  秦願掃了一眼，“不出意外的話，我又是第一。”

  倒數第一承包戶。

  江書意盯著她臉上的笑容，眼角跟著抽了抽，“你還真是好意思。”

  秦願笑，“我為什麽不好意思？”

  江書意忽然想到先前王勝說的話，再掃一眼秦願空白的卷子，心中存疑，“你為什麽不答題？選擇題你隨便蒙幾個，也能對幾個。”

  最起碼不至於零分。

  作為學霸和每次都將卷子寫的滿滿當當的他，看著秦願那張空白卷子，就難受。

  尤其是看見他用紅筆打出的那個大大的“0”分。

  本來是想讓秦願難受的，可現在難受的卻隻有他自己。

  秦願不以為意，“不會。”

  “？”

  她抬眼，“蒙也不會。”

  “……”

  好吧，學渣和學霸，注定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說的話，她聽不懂。

  她說的，他也一樣不懂。

  江書意決定不再管她，專心批改卷子。

  秦願似乎玩夠了，也沒再打攪他，倒是老老實實的靠在那，翻了翻手裏的詩詞集。

  也隻是隨便翻了兩下，就開始打哈欠了。

  然後，像是很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將那本厚厚的詩詞集墊在胳膊下，舒舒服服的閉上了雙眼。

  目睹一切的江書意：“……”

  卷子改的很快，時間也在一點一滴中緩緩流逝。

  整間辦公室裏，少了秦願的聒噪，十分的安靜。

  安靜到，隻能聽到頭頂風扇呼呼轉動葉子的聲音，江書意偶然抬眸，目光落在對麵趴著睡覺的女孩臉上。

  她似乎是真的睡著了。

  卷長的睫毛安靜的覆在眼瞼上，隨著呼吸，鼻翼輕輕翕動。大概是熱的，她的雙頰微微泛紅，鼻尖上還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江書意的目光不受自己控製的，又移到了她的胳膊上。

  一下就想到先前的觸感，心頭一熱。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砰的一下推開，發出的聲音驚動了還在睡覺的秦願。

  但她連眼睛都沒睜，不耐煩的嘟囔了一聲，轉個頭繼續睡覺。

  江書意：“……”

  這是有多困？

  “秦願……”顧子杭拎著一杯奶茶，從外麵走進來，目光從江書意的身上掃過，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

  江書意也嫌吵，但卻沒多話，繼續低頭批閱試卷。

  顧子杭已經走到桌前，從旁邊拖了張凳子，挨著秦願坐下來。

  “秦願，我聽說老王關你緊閉了？”顧子杭將奶茶小心翼翼的捧著放到桌子上，“呐，我去小賣部給你買的珍珠奶茶，沒加糖。”

  秦願被吵的沒了睡意，從桌子上爬起來，“不想喝。”

  顧子杭：“怎麽了？”

  “沒。”秦願懶懶的，人往椅子上一靠，眉眼之間還帶著一絲倦色。

  “是不是昨晚又忙到很晚？”

  “嗯。”

  “要不今晚別去了。”

  秦願搖頭，“還得去，答應了要幫忙的。”

  江書意握著筆，目光盯著卷子，卻是久久的沒有批改一道。

  他幾乎是豎著耳朵，在聽對麵兩人說話。

  等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又有些懊惱：他這是在幹什麽？

  “江書意。”一道清脆甜美的女聲從門口傳來。

  江書意回頭，看見過來的是陳琳琳。

  “有事麽？”江書意麵對同學，永遠是一副班長公事公辦的架勢。

  陳琳琳看見秦願和顧子杭也在裏麵，腳步略頓了頓，臉上的笑容也略僵了僵。最後選擇無視他們，依然走進來，站在了江書意麵前，手往前一伸，“我聽說你在幫王老師批改試卷，特意給你買了一根冰棍。香草味的。”

  江書意：“不用了，謝謝。”

  “你就拿著吧。”陳琳琳直接將冰棍放在桌邊，掃了一眼疊在一塊的試卷，“要幫忙嗎？”

  “不用。”江書意坐在那，伊然一個小老師的樣子。

  “好吧。”陳琳琳環視四周，原打算搬個凳子坐一會的。

  可還沒等她行動，江書意就開了口：“你還有事嗎？”

  陳琳琳一僵，“沒……沒有了。”

  “嗯。那快回教室去吧，我這裏不需要幫忙。”他說。

  陳琳琳在原地站了幾秒，最後咬咬唇，“那好，你先忙，我先回教室了。”

  “嗯。”江書意握著筆，在試卷上改的飛快，沒有再看她。

  “那我走了。”陳琳琳心有不甘，卻也隻能暫時離開。

  陳琳琳走後，顧子杭掃一眼江書意，冷嘲道：“哼！耍酷！”

  耳邊傳來秦願的聲音，“顧子杭。”

  “啊？”顧子杭回頭。

  麵對秦願時，一臉溫柔笑意，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跟麵對江書意時，截然不同。

  江書意：“……”

  莫名覺得自己被針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