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畫皮
作者:烏衣笑      更新:2021-04-03 22:34      字數:3656
  容詡不是劍修,但也領悟了劍氣。至於劍意,多數劍修都未曾領悟,別說他本身為法修,專愛鑽研鬼火寒冰。

  同湯曇一人比劃難免過於單調,此時外界風波不斷,卻非瘟魔肆意,更多是戰亂紛爭,凡人之間的相殘掠奪。

  容詡打算暫時走出惡魂涯,算不上出山,起碼看看外麵變成了何種模樣,又是什麽代替了他原來師門的位置。

  蛇骨劍背在身後,鋒芒藏於富有紋理的劍鞘內,與主人一同斂去了銳氣。他戴著可掩去鬼氣的玉佩,看上去與凡人無異。和湯曇決槐等人告別後,便獨自背負行裝,出了“地府”,踏入凡界地帶。

  惡魂涯外的村民早已搬空,不知是否為錯覺,容詡感到瘴氣少了些,惡鬼也不多見了。

  容詡晨起,跟隨人族的腳印直走。路上有些掉落的包裹和衣物,滲著血跡,傾訴曾發生過的慘狀。

  他的腳程很快,不一會兒就走到有人煙的地方。時而路過背著薪柴的老人,給他指明方向。又來了一隊運行隊伍,邀請他同行。

  容詡麵容白淨、衣衫整潔,他坐在走貨隊伍的行李車上,與風塵仆仆的走貨人格格不入。

  車上還坐著一位姑娘,是押運商隊路過從匪徒手中救下來的。小姑娘臉上有些髒汙未擦幹淨,但看得出來模樣很是清秀。她受過了刺激,不敢看身旁的人,攏緊身上破舊的粗布衣,身子還有些顫抖。

  走貨頭子見地方快到,尋了陰涼處讓大夥兒歇腳。此時正午當時,烈日熏烤連風都有些溫熱,乘涼的人滿臉冒汗,依舊燥熱難耐。

  那些人開了囊飲水,姑娘手抖抖地接過鏢頭遞來的水囊,也是渴得狠了牛飲起。到了容詡,便是被他推脫了。

  鬼修不會渴,也不會餓。

  “頭兒,幹糧快沒了,要加緊時間去鎮裏,把貨兒先交了。”說話的是一扛著大刀的壯漢,赤膊上身,正拿髒衣服胡亂擦拭著汗水。

  “我這裏還有,夠五個人分,大家稍微墊墊肚子,將就一下,到鎮裏咱們就喝酒吃肉去!”另外一個青年敞開著衣衫,也是袒胸露乳的樣子。他撕開了紙包,是一些幹冷饅頭。有人拿了幹糧吃起來,饅頭似乎很硬。

  “這位公子,你從清晨至此滴水未盡,身子可承受不起。就算不吃東西,總得喝口水吧!”

  那青年見容詡的衣著樣貌舉止,想是鎮上的大家公子,吃不了難嚼的幹糧也罷,可水都不喝上一口就怪了。公子也沒不適的樣子,沒出汗也未受累,連衣衫都是整整齊齊絲毫不亂,比他們的狀態好太多。

  容詡並非不能飲食,隻是沒那必要。凝體鬼修可如凡人形態生活,可食物水源那些凡人怕還不夠分,供給他還是浪費了。

  對方此番執意,容詡隻得接過水囊喝了一點。

  這一歇至申時,姑娘的臉色也好些,太陽也不怎麽熱辣了。行鏢加緊時間趕路,終於在天黑之前到達邦瓦城,尋了邸(dǐ)店住下。

  同行的姑娘親戚在城中,領頭人派人去打聽沒有音訊,想著先讓姑娘在邸店住一晚,天亮後好找人家。

  幾個大老爺們住通鋪,姑娘住一簡陋房間。容詡用物換了錢幣,自己挑了單間。他修習的時間不長,出來後通用錢幣還是與之前差不多的樣子。

  邸店打烊之前進來一女子,他人都未注意看。入夜之後,那女子赤足著地,敲著走貨人通鋪間的門。

  鬼修在夜間更精神,注意到敲門聲便想推開門瞧瞧。容詡一開門,正巧見到女子回眸,衝著他笑,然後退著步伐,在過道兒的黑暗處掩去身形。

  通鋪間還有燭光,容詡便試著敲了通鋪的門,不久那門便開了。

  “容公子是睡不慣邸店?”開門的就是行貨的領頭人,房內的人皆未寢。

  “我們也沒睡,公子若不嫌棄,過來聊聊?”

  容詡尋了一空處坐落,一人便問他:“公子可看出不對來?”

  容詡以為他說的是那怪異女子,便如實告知。哪料他們說的並不是這個,卻也不想告訴容詡。

  “容公子,我們並未見到那女子。不過邸店確實會有落魄女子來投,她們基本住在柴房,夜裏尋住店的漢子歡好獲些錢財。”

  聽他們的話,現在已經進入亂世。容詡剛出惡魂涯,根本不了解之前凡間發生過什麽。現在反應過來,這邦瓦城也未免過於太平了,進城都沒被殺搶掠奪。

  或許在那些人眼裏,自己也是怪異的。亂世裏獨自趕路,還能安然無恙,在凡人眼中也是不可估量的存在。

  這時房外有了些動靜,容詡和那幾人告退,出了房間不見過道人影,他看到自己的單間門敞開著。

  繞是容詡有作準備,看到屋內一幕即要拔劍。那女子容色照人、目若秋水,不正是過道碰見的?她正半臥在榻上,紗衣半褪露出白皙圓潤的肩膀,明顯不過意圖。

  容詡手握劍柄,警惕地看著對方。那女子也是鬼修,沒有“地府”見過,但不能確定不是“地府”的成員。她和自己一樣,凝體後期,隻是身環腥煞之氣,想必弑了不少人。

  若無“地府”齊全的神通秘籍供應,女子修成如此水平,便是靠著吸取他人陽氣或吞噬其他鬼修煉就而成。

  懷有血氣的鬼修女子,深夜敲凡間男性的屋門,要做什麽可想而知。

  隻是她放棄了那一屋子陽氣十足的糙漢,進了陽氣微薄假人族真鬼修容詡的房間,目標一換倒是不得其解,難道也發現了容詡的鬼修身份?

  “公子不懂憐香惜玉,小女子前來獻身,您還捧著冷冰冰的劍,可是讓小女子好生傷心呐!”那女人起身,扭著纖細的腰杆子靠近他,容詡拔劍劈出,女子躲閃不及落了一地青絲。

  “你是修者?”女子眼睛一亮,興奮起來,也不氣那掉了那一地的青絲,“公子竟是武修,武修的腰力可厲害得緊,小女子至此回味無窮。今日又瞧見公子這般俊美風姿的武修,才如此情不自禁。可公子哪兒能不分是非,見了小女子就拔劍呢?”

  “姑娘抽了不少武修的精血罷!”容詡劍尖一轉,朝她麵門直刺。

  女子青絲又長,如黑蛇襲人,衝擊似咬。

  容詡削去青絲,斷發化為黑蛛爬於枯黃的牆麵,劍氣震蕩,將木牆戳出幾個窟窿。

  女子感受到魂力,猛得一驚:“你也是鬼修?凝體期?”

  看幾道劍氣衝擊過來,女子不敢滯留於此,從窟窿口逃脫。容詡腳下禦風,提劍追擊而去。

  夜色裏的邦瓦城更為寂靜,一場打鬥竟無人出門來探。

  容詡自始至終以劍法力搏,女子與其對戰遊刃有餘。青絲忽長忽收,一次襲擊可在地上捅出一個坑,時而卷起破碎石塊擾亂容詡手中的劍。

  容詡小心地不被她亂竄的烏發卷住,這女人的章法像是厲鬼捕食,難不成是厲鬼修成的鬼修?

  他保留實力,避開遊動的長發,平劍絞繞彎出劍花,女子的黑發零零散散削斷落下,一片狼藉。烏發未來得及生長,容詡趁著直刺即上,在對方身上戳了個洞。

  鬼修無鮮活身軀,沒有五髒六腑,這一劍雖傷及魂體,卻也無大礙。

  女子操控著她的長發填進傷口,竟瞬間複原,這不是她的本命魂體。

  見這殼子怪異,容詡放開了手腳,每次襲擊都在對方身上留下刺傷劃痕。女子忙著防禦反擊,漸漸顧不了身上的缺口。她開始暴躁了,不再是單純的抓捕衝擊,長發如揮鞭交錯抽打,掀開石路前推壓製。容詡禦風浮起,以十字劈出攻陷之道,數抹穿劍齊刺對方身軀,女子瞬間成了蜂窩!

  “哎呦!公子,真是好狠的心腸!”女子咬牙切齒,還不忘強顏挑釁,“同為鬼修,為何如此咄咄逼人呢?公子又非嬌弱少女,小女子也不是什麽山賊匪盜。本是見了您那般俊美無雙的男兒,芳心暗許想親近一番不可嗎?你情我願的事兒,何故清高做作,男人都不想著這些嗎?美色當前也不是這樣把持的,公子還能是男人?”

  “鬼修還能是人?”容詡劈劍迎下,女子身體僵硬,又中一傷,這一下竟是裸露了白骨。

  “公子啊……美人的身體都下如此狠手,小女子真是懷疑你……”

  “這副軀殼,不過引誘一下凡人。”至於修者……嗬……

  女子不悅,伸手蠻橫地牽扯著傷口,太多缺口身體已無法複原。她將雙手伸進泛紅的劍痕,由此拉開,這皮肉像解開的衣衫蛻了下來,露出殼中的真麵目。

  方才還算美貌的女子,去了殼兒竟是一具白骨。美人皮雖然沒了,這頭發還牢牢長在頭蓋骨中。

  “公子啊!去了殼兒的小女子的速度可快了,就是模樣醜了點,公子可別笑話。”白骨鬼修以黑發托起自身,張牙舞爪朝他胸口襲去。容詡側身一躲,白骨四肢趴地炸出一個大坑,碎石四濺飛起。

  不止速度變快,力量也更為沉重了。

  “公子,那件事真不考慮嗎?”白骨站起身,似乎忘了她沒有人皮,還做出少女嬌羞的模樣,換誰見了都得被嚇半死,“小女子懂得雙修之術,也無需公子給予什麽報酬。公子若不嫌棄,可共論雙修之法,得以歡好?”

  容詡不想和她廢話,並送了對方一道劍氣。他其實很嫌棄,尤其是一張骷髏臉說著要和自己雙修的話,換誰都會嫌棄。

  他右手持劍刺出,左手指尖迸出。女子顧著躲劍,來不及防那直衝自己的銀光。不大不小一支冰箭,紮在自己肋骨之間。

  “你是劍修還是法修?”骷髏抬起看不懂表情的臉。

  容詡沒有回應她,左手張開了五指,突然握拳。頃刻間,冰箭吞噬骨架,瞬間朝四肢延伸。白骨見勢不妙,揮起手臂撞擊腿部,兩處重碰都使骨骼發麻,寒冰卻無任何碎裂跡象。

  白骨得知遇上了對手,這人使劍她還有餘地,碰上這魂力術法,竟是毫無招架之力!

  這個人,分明就是法修!一開始耍著劍術,將她的人皮破壞,這是給他自個兒試劍玩兒呢!

  同為凝體後期,怎要自己一敗塗地?

  她還有東西沒拿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