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城凶仇
作者:烏衣笑      更新:2021-04-03 22:34      字數:3746
  莊家和周家從政亂不斷的薪城搬至懷城安置,兩者皆為小富商戶,雖算不上錦衣玉食,那日子過得也滋潤。

  莊芯娘與周銘英為青梅竹馬,兩家落戶相鄰,他倆幼時玩伴,長大後又是相互戀慕。兩家人本是至交,且門當戶對,周家兒郎風姿卓越、德才兼備,莊家小姐姿容秀美、賢良淑德,眾皆稱一對璧人!

  兩家主人商討之下,早早定下了婚姻,隻待他們的商鋪重新開張,同兒女婚事一起辦,雙喜臨門。

  芯娘要備一支金釵,可剛來懷城不久,想找人引路。周家銘英倒是一來把城裏逛個遍,可她一小女子甚少出門,哪裏熱鬧有趣哪裏有好東西賣她都不知道。芯娘的貼身丫鬟清兒與她從小一塊長大,情同姐妹。清兒冰雪聰明,來懷城後就探過路,可哪兒會去看她買不起的金銀首飾,對此也一無所知。

  今日周家一早去挑選聘禮,周郎也跟了去,現午時也該回來了。

  晌午周家未辦完事,芯娘便帶著清兒去找人,找來了一中年黝黑漢子。

  漢子壓低聲音,麵無異色:“小姐,我經常來這兒幹活,知道附近哪裏有賣好貨,小姐可隨我來。”

  芯娘也算經過亂世,不是傻子。這漢子看似老實,她仍不敢輕易相信。

  清兒是個機靈的,擋在自家小姐麵前說道:“先說說看,那家鋪子在哪兒便是?”

  漢子回道:“在城中西街的第三條巷子裏,外城人來這兒,都不會錯過那裏的臭豆腐。”

  清兒會替小姐購些繡品,時常走街串巷,想到那條巷子是有這麽一家首飾店,就是太不起眼了。

  那漢子也不慌不忙解釋道:“那家首飾店看似不大,卻有一件鎮店之寶,那當家的手頭緊,正想賣了,價格也不會太貴。”

  芯娘有了興趣,既然是鎮店之寶,就算不買看看也好。

  清兒還是不放心,雖然她沒文化,卻是粗鄙人家出生,曾跟著老爹走南闖北,見識比她家小姐要多。黝黑漢子低眉順眼的,語氣也緩慢平和,乍一看就是老實人。可她總覺得不對,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小姐,要不我們午後再看吧!和周公子一起?”清兒眨了眨眼,故意提起芯娘的心上人。

  芯娘羞紅了臉:“這小丫頭,可盡是愛取笑我……”

  芯娘轉移了注意,差點將漢子忘在一邊,又是清兒提醒她回過神來,便取了些錢財給予:“多謝老哥相助,可惜過於勞煩老哥了,讓你白跑一樣。這些錢財收下,當做小女子致歉。”

  那漢子表示可以理解,收下了錢財。他沒有再主動要求引路,倒是讓清兒有些愧疚,自己不該如此揣測。

  午時,芯娘侯到了周家公子,她本想自己去尋的金釵,周銘英早就備好。

  周銘英跟著去拜訪莊家員外,恰巧碰著莊家雇了人搬柴。莊周兩家坐落懷城不久,未來得及買人,全是些臨時工。

  莊家來得晚了,買到了位置不太好的宅子,莊老爺請了幫工砌牆修瓦,還讓風水先生來瞧上一瞧。

  先生道柴房後院的狗洞,可將宅裏的陰氣通出去,不宜修補。

  莊老爺信這個,還讓人把狗洞邊上的雜草除了,可通暢些。反正一入夜,主院和柴房連接的大門就鎖上,不怕遭賊。

  周銘英正接受莊家主人的接待,莊芯娘在院子裏焦急等著,清兒看著都想笑。

  “小姐,老爺又不會把周公子給吞了。”

  “死丫頭,就你會耍嘴皮子……”

  兩個清麗的姑娘嬉笑著,亂世並未影響到懷城,她們可以像以前一樣活在安寧中。

  “看,小姐,那裏有一隻小狗!”

  “狗!哪裏有狗……我可怕狗了……”芯娘嚇了一跳,躲在清兒身後。

  清兒笑道:“小姐害怕什麽呀!隻是一隻小奶狗。”

  芯娘平複了情緒,乍一看還真是個小滾球。

  小奶狗渾身雪白,沒有一點髒的樣子。全身上下毛茸茸的,可不就是隻小雪球?

  芯娘雖怕大狗,可這種嗷嗷叫的小奶狗卻是歡喜得很,便和清兒一同跟了上去。

  小奶狗脖子上掛著黑色鈴鐺,它見了生人立馬邁開小短腿跑,“丁零當啷”地溜進了後院。

  芯娘和清兒追了上去,也跑進了偏僻的後院。

  後院的屋子不多,用得最頻繁的便是柴房。下人被安排去招待客人,今天來了一批薪柴,總歸有送柴的人來。

  可是,一個人都沒有。

  “小姐,我怎麽覺得這裏陰森森的……”清兒拉了拉芯娘的袖子,示意今早離開。

  明明是自家院子,今天為何如此陌生?

  芯娘見後院那個大狗洞,想著小東西應該是跑出去了,便放棄了追逐。正要回去,忽然從草叢中跳出一隻雜毛大狗,毛發沾染著腥味的鮮紅,脖子上掛著黑色鈴鐺,鈴聲震起……

  “哎呀,賢侄,怎麽那麽不小心……”

  周銘英不顧被水浸濕的下擺,神色匆忙道:“我剛才好像聽到了芯娘的叫聲!”

  “在自己家裏,能出什麽事?”

  莊老爺正想調侃未來女婿太過擔心,卻見小廝不行禮就闖進屋內,被門檻絆倒摔個臉著地。

  “像什麽話,有什麽事不能通報一聲嗎?”

  小廝不顧爬起來,他滿麵虛汗,驚恐萬分:“殺人了……清兒她……還有小姐……在後院……”

  莊老爺顫抖著撐住桌沿,周銘英正要去扶,他急忙擺手:“快……快去看看芯娘!”

  周銘英接了話,轉身就跑,跨大步伐飛奔向後院,眼見數名小廝擋住後院大門。大門邊的丫鬟們皆是臉色蒼白淚流滿麵,大夫正掐著其中一個丫鬟的人中。

  他闖進大門,眼見清兒躺在擔架中,被兩名小廝抬著離開。丫鬟們趕緊捂住眼,其他小廝也別過頭不敢看。

  “清兒怎麽了?你們家小姐呢?”周銘英到處找芯娘,卻連她的影子都看不到。

  抬擔架一個小廝踩中了一塊石子,擔架一斜,清兒的上半身搖搖欲墜……

  原來清兒斷成了兩截……

  清兒死了,那芯娘呢?!

  “芯娘呢?!她去哪兒了!清兒她是被誰殺死的?!芯娘好好一個大活人,又去哪兒了啊!!!”周銘英接近瘋狂,他雙目充著血,質問著所有人。

  他在後院每一個角落尋找他未婚妻的痕跡,清兒以如此可怕的方式死去,又不知芯娘生死與否,未知的恐懼讓他更為奔潰。

  他在狗洞口找到了送予芯娘的金釵,將其拾起揣進懷中,然後……彎腰鑽出了狗洞。

  出了狗洞便是一片荒地,那狗洞就好像是陰間與陽間相連的大門。懷城的熱鬧,荒地的空曠,他總算知道莊父一直抱怨這兒風水不好。

  可這風水口一個狗洞,哪兒是將陰氣通出去啊?簡直是在在招惹陰氣進來!

  對麵是一座山,依稀能看到有居住的村民,這時走過一身強力壯的黝黑漢子,毫不費力地挑著一擔分量不輕的柴禾。

  見這兒有人,周銘英趕緊攔住了漢子,焦急問道:“你可見過一個姑娘,比晚生矮一個頭,梳著鳳尾鬢……”

  “哦……我剛才見到一個男的,拉著那姑娘走,那姑娘像是被強迫的樣子,是你要找的人嗎?”

  周銘英不疑有他,見了希望便失了判斷,他給了那漢子一些賞錢,要他幫忙帶路找到自己的未婚妻。

  周銘英跟著漢子上了山,那條路越走越荒涼,好像沒有盡頭。可周銘英念著芯娘能平安,趕緊找到她救出她,哪裏會察覺這些?

  甚至沒有想到,他隻有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的周銘英被帶到無人之境,黝黑的漢子回過了頭。

  “是在這裏嗎?芯娘被帶到哪裏去了?”周銘英激動極了,似乎下一刻芯娘就能來到他眼前。

  “公子別急,你家妹子在那兒呢!”漢子示意周銘英過來,到一可參天大樹前。

  周銘英撩起下擺,快步走過去。漢子撥開垂下的枝柳,枝葉後竟藏著樹洞。

  周銘英探頭去瞧,樹洞內雖是昏暗,外麵光線照進來,他還是看到芯娘五花大綁、被麻布堵著口恐懼而掙紮的模樣……

  周銘英失去了直覺,漢子提著扁擔,心災樂禍地笑著。

  “小娘子莫怕,瞧這文弱書生沒出息的樣子,我給他一下就倒了,哪能有我這等粗野漢子厲害。”扁擔被他握在手裏,一下紮進土中,就差一點穿透了昏迷男子的脖頸。

  芯娘已是眼淚朦朧,泣不成聲。粗野漢子用一根扁擔,穿過她交叉在身後被綁住的手,將其提了起來扛在肩上。他漫不經心的,好像就是扛了幾隻野兔。

  漢子扛著芯娘,抬腿跨過昏迷的周銘英。但是他走了幾步,又停頓了下來,芯娘露出絕望的神情……

  “他見過我的長相,不能留活口。”漢子說道,回頭對著芯娘咧嘴笑,“是不是啊?小娘子?”

  肩上的“野兔”發不出聲音,卻惹得扁擔搖晃顫動。漢子一邊逗“野兔”,一邊抽出腰間的砍刀,欣賞著“野兔”在束縛中無聲地嘶吼。

  山林蔓延的血腥味被煞氣吸收,接著是焦爛的氣味,緊隨凶靈的軌跡,在陽氣漸足的村莊外停留,瑟瑟發抖不敢靠近。

  它躲進黑暗狹窄的容器中,習慣寒冷卻思念著溫暖,它快忘了自己是誰,好像等候著什麽,卻什麽都沒有。

  它聽到了溫柔的聲音呼喚著誰,好像就是自己……

  它回應了那個聲音……

  身為鬼魂的它,竟然失去了意識,再也沒有醒來。

  到它蘇醒的時候,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這美好又不堪的記憶,已不再可能還給自己。

  容詡看著已成為幹屍的芯娘,殘破的身軀胸前掛著精致的瓷瓶,他用魂力搖晃了下瓷瓶,便盡數碎裂……

  那或許就是芯娘最後的心髒,沒有了,就成為真正的幹屍。

  瓷瓶中現出一片微弱的光點,容詡將它抓在手心。

  “還……還給我……”芯娘趴在地上,身體加快腐爛。

  “也是這個東西,讓你擁有一點人的意識吧!”容詡似乎心如鐵石,不為所動,“我們來做個交易,也讓你和仇人間的血海深仇也做個了斷,可好?”

  芯娘呆滯地看著他,無可言語。

  脆弱的死靈,不被庇佑,什麽都做不了。

  容詡在她麵前蹲下,沉聲說道:“現在,我帶你去找你的仇人,還有……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