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例行早朝前的宮門之外。

  “汪相，您身子好了？”

  “近來朝堂無事，汪相若是體虛未愈，不如多歇上兩日...”

  “是啊，汪相千萬要保重身體，大乾朝廷，可不能沒有汪相啊！”

  已經連續多日未曾出現在宮門前的宰相汪懷山，一下馬車，便有大批文官上前，噓寒問暖，之前在經義策論上輸給南宮克，好像對汪懷山的聲望沒有絲毫影響。

  汪懷山笑著回應，道：“我等既然為大乾之臣子，便該為大乾鞠躬盡瘁，老夫曆任兩朝，不論先皇，還是陛下，對老夫的關懷，老夫亦時刻銘記心中，如今老夫垂垂老矣，也不知能再活幾日，怎可在府中虛度，隻盼能為大乾再多盡一份力罷了。”

  “汪相之心，真乃一片赤誠呐！”

  “唉，下官慚愧，前陣腹痛，還在府中多歇了兩日，與汪相一比...唉！”

  “汪相如此為朝廷盡忠，實乃文官風骨所在啊！”

  汪懷山身邊一片追捧之聲，明明此前多年他已不再參與朝政，每日上朝，不過露個麵而已，這群文官，卻好像大乾離了汪懷山便不能運轉了一般。

  兵部尚書吳憶安站在不遠處，看著這邊一群人惺惺作態地樣子，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宮門大開，百官進殿，除去個別稱病或者外派的官員，如今的含元殿，和最開始一般齊整，汪懷山站在文官之列首位假寐，好似之前那番“為大乾鞠躬盡瘁”的話不是他說的一般。

  李睿瀚坐上龍椅，百官跪迎之後，有免跪之權的汪懷山就變得十分顯眼，讓台上的李睿瀚一眼便看見了他。

  李睿瀚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問道：“汪相，身子好些了？”

  “多謝陛下掛懷，”汪懷山微微躬身，道：“老臣身子已好了大半，雖還未痊愈，然，老臣心中掛念朝廷，不想在府中浪費這最後的幾年光陰，早朝這點時間，老臣還是能堅持下來的。”

  汪懷山說話間不時伴隨幾聲咳嗽，配上他因年老而微微有些瘦弱的背影，更顯得猶如風中殘燭一般，讓他身後的那些文官們欽佩不已。

  汪相年老而堅持在朝，為大乾燃盡最後一點燭光，實在讓人不得不敬佩啊！

  李睿瀚也像是被感動的樣子，道：“汪相若是體弱，便回府歇著，朕明白汪相的心意，如今大乾尚且安定，汪相不用如此操勞。”

  這君臣和睦的模樣讓百官都暗自點頭，也許就是皇上如此善待，汪相才不曾辭官吧！

  但汪懷山斷然不會接受李睿瀚的“好意”，拱手道：“老臣自先皇臨朝時起，曆任宰相已有二十餘年，這期間，從未有過此次這般，缺席早朝如此之久的時候，老臣曾向先皇立誓，生命猶存一日，便為大乾奉獻一日，如今，臣不能食言。”

  “好！”李睿瀚仿佛很是激動，抬手道：“汪相如此，朕心甚慰，高湛，賜汪相，貢品靈芝十株，玉斛三樽，退朝之後，送至汪相府上！”

  高湛聞言應聲，台下百官齊聲高呼：“陛下英明！”

  “嗯，”李睿瀚點了點頭，高湛隨之朗聲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如此汪懷山這一茬子事便算揭過去了，在身後百官看不到的角度，汪懷山麵無表情地走回到自己的位置，繼續假寐。

  汪懷山回去片刻之後，便有文官出列，朗聲道：“啟稟陛下，禁軍統領季橫前往青州已有數日，然至今日未曾歸京，將領兵在外，未免生亂，臣，奏請陛下，下旨督促季橫，領原安陽守軍，即刻回朝！”

  這大臣的一席話雖然說的有理有據，但武將之列中還是有不少人心生不悅，隻不過多停留了兩日，就生亂生亂的，好像他們這些武將，天生就是要造反似的！

  李睿瀚仿佛對此事並不知情，問道：“高湛，可有此事？”

  高湛也十分配合，轉過身來回道：“回陛下，季統領確實尚未歸京。”

  “哼，”李睿瀚麵帶怒色，一拍龍椅，怒聲道：“豈有此理，傳令下去，即刻派人，督促季橫，立刻回京，如再耽誤，定不輕饒！”

  “奴才遵旨。”高湛躬身應道。

  事情已經處理了，殿中的文官便又走了回去，然而汪懷山卻是心中生疑，這麽幹脆？他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陛下，”此事揭過，又有一文官出列，道：“陛下昨日曾對那南越使臣說，今日安排刀法比鬥之項，然我朝人選尚未決出，請陛下定奪！”

  李睿瀚抬手道：“關於此項人選，朕已有考量，就派遊騎中郎將，胡彪應戰。”

  胡彪？

  李睿瀚點了名，許多文官方才想起這位許久不曾參與朝會，闊別朝堂，比汪懷山還久的莽撞將軍來，細細想來，沒有胡彪的這段日子，朝堂上還真是安寧呀...

  胡彪的刀法也算有名，武將無人反對，而文官呢，則難得地站在了胡彪這邊，希望胡彪能把他的莽勁，用在南越使臣身上，若是胡彪能像拳打大乾文官一樣，把南越使臣按在地上一頓亂錘，那他們一定不計前嫌，奏請陛下，賞賜胡彪，但是賞賜歸賞賜，最好以後還是不要讓他上朝...

  其後又議論了幾件事情，基本都得到了李睿瀚給出的答複，剩下那些未曾決出來的，則將奏章送至禦書房，由皇上決斷，或單獨召見大臣商議。

  一般這種時候，六部尚書和汪懷山肯定是要留下幾個的，但是今日汪懷山卻推辭了。

  一改之前寧死也要為大乾奉獻的態度，汪懷山麵帶煎熬之色，道：“陛下，老臣突感體虛無力，懇請陛下恩準老臣，回府休息。”

  李睿瀚抬手道：“汪相且保重身體，國事上，尚有六部尚書在此，您回去好生歇著，若是不見好，朕便讓禦醫去替你瞧瞧。”

  “謝陛下。”汪懷山微微躬身，跟在百官退朝的人群之後，離開了含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