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京城皇宮大殿之上，汪止荃和幾位官員交頭接耳，不知在交流些什麽。

  被眾多大臣簇擁著的汪止荃之父，大乾宰相汪懷山，目光跳過人群，看向正和其它幾位禦史說話的汪止荃，眼含不明意味。

  相比交頭接耳的文官們，武將一列則顯得冷冷清清，眾人一一列隊，少數幾位年輕將領在說著無關緊要的話，大部分的武將則麵帶嚴肅地站在自己的位置。

  “皇上駕到。”太監高湛的聲音傳來，不管是文官還是那少數幾位年輕將領都停止交流，歸入隊列之中。

  慶和帝李睿瀚慢慢坐上龍椅，略顯消瘦的臉上帶著些疲憊，若是近看還能看到雙眼之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隔著距離的群臣自是看不到，除宰相汪懷山外，百官一如既往，紛紛跪地，群臣齊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宰相汪懷山列文官之首，離李睿瀚距離最近，之所以他不用跪地行禮，是因為他很得先皇信任，先皇甚至特許其不用行跪拜之禮，等李睿瀚登基之後，或是因為汪懷山年事已高，又或是別的原因，他也沒有收回汪懷山的這個特權。

  李睿瀚淡淡道：“平身吧。”

  百官聞聲，一個個站起身來，整理官服。

  高湛上前一步，道：“可有本奏。”

  高湛話音剛落，汪止荃就朝方才和他說話的幾位官員使了使眼色，幾人當即會意。

  “皇上，臣有本奏。”禦史台禦史吳傑，走出隊列，躬身拱手，朗聲說道。

  “講。”李睿瀚看了吳傑一眼，話也不多，示意吳傑繼續說下去。

  吳傑暗中和汪止荃對視了一眼，見汪止荃點頭，吳傑高聲道：“微臣聽聞肅王封地安陽府的豐州城，出了縣丞貪墨稅銀的大案，稅銀乃國庫之根本，國庫有失，則大乾有難，臣彈劾肅王管理不力，使大乾蒙受損失，臣懇請皇上收回安陽府，由朝廷管理。”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盡皆嘩然，雖然禦史台確是負責監察百官，而且豐州也確實發生了杜峰的貪墨案，但肅王地位特殊，其它官員都沒出聲，吳傑卻在早朝之時將這件事第一個拎出來說，既合理又出乎百官意料。

  文官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武將一列大多數人則對吳傑怒目而視，有脾氣急躁的甚至破口大罵：“肅王已經將稅銀追回，國庫無損，何須收回安陽府！收回來再交給你們這些隻會玩筆杆子的酸儒嗎！若是如此，我看不日國庫就要被你們掏空！”

  這位將領的話可謂十分嚴厲了，吳傑麵色通紅，似是氣的不輕，指著那將領，想說些什麽又不敢說，對麵這位是出了名的急脾氣，一怒之下就在朝堂上毆打他也不是不可能，之前就是因此才被皇上降職。

  文官之首的汪懷山不著痕跡的向自家兒子汪止荃的位置看了一眼，不用他說，汪懷山便知道此事和汪止荃脫不開幹係。

  “行了。”

  李睿瀚開口，大殿上才慢慢安靜下來。

  李睿瀚看著先前對吳傑破口大罵的那位將領，道：“胡彪，你若是還不能改改脾性，下次早朝，這含元殿之上可就沒你的位置了。”

  含元殿便是此時的大殿，早朝也不是什麽官都能來的，品級到了，才有資格站在含元殿上參與朝會，胡彪此前已經降過級，此時站的位置已是在武將一列的中後段，仔降幾級，卻是真的進不了這含元殿了。

  胡彪拱手道：“臣知罪。”

  嘴上說著知罪，胡彪臉上仍帶著怒氣，怒視著站在中間的吳傑，吳傑方才若是真還嘴了，說不定他真會動手。

  說完了胡彪，李睿瀚繼續道：“豐州所失之稅銀，肅王已悉數追回，並未造成實際損失，且安陽多年來一直安穩無事，農商業蓬勃發展，肅王功不可沒，收回安陽一事，不必再提。”

  “皇上，雖將稅銀追回，朝廷卻不能當此事從未發生，肅王終究失職，所謂功過必分，有過不罰，長此以往，必將造成不良風氣，為正朝堂之風，臣懇求皇上明鑒！”提議被駁回，吳傑也不著急，他也知道李睿瀚不可能因為這麽一件事就將安陽府的管治權收回，便退後一步，要求起碼要有一定的懲罰。

  其實這個過程就和做生意一樣，起初拋出的條件往往是苛刻的，但這個條件提出來了，皇帝便和官員以這個條件為基準，再進行協調，最終做一個兩方都能接受的決定，皇帝和官員之間的關係，就是這麽微妙，李睿瀚既不會嚴懲李睿淵，但同時也要顧忌到百官的聲音，而官員在爭取想要的結果的同時，也要把握好分寸，不能得寸進尺，逼急了皇帝，以免自己的烏紗帽都保不住。

  當然，以上這種君臣關係不適用於暴君和昏君。

  吳傑話剛說完，便有其它幾名官員出列，躬身道：“臣附議。”

  “請皇上明鑒！”

  細看麵孔，都是方才早朝開始時和汪止荃在一起說話的幾位官員，盡皆是禦史台的禦史。

  龍椅上的李睿瀚看了一眼文官之首的宰相汪懷山，汪懷山兩耳不聞窗外事，眼睛微閉，竟像是站著睡著了一般。

  看著站出來的幾位禦史，李睿瀚沉默片刻。

  “嗯，”李睿瀚開口道“功過必分，言之有理，此次，便罰肅王停俸一年，以儆效尤。”

  李睿瀚話說完，吳傑有些懵，懷疑自己沒聽全，就隻罰俸一年？這算什麽懲罰？肅王根本就不缺那一年的俸祿！

  除了朝廷的俸祿外，整個安陽府的稅銀才是肅王府最大的收入來源，就算大頭要上交國庫，可肅王府留下的那一小部分，那也不是肅王一年的俸祿能比的！

  這個懲罰，就像罰青州首富楊家，罰款一千兩，根本就無關緊要，不痛不癢。

  吳傑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上前幾步道：“皇上，如此懲罰無異於九牛一毛，根本無從...”

  不等吳傑把話說完，李睿淵雙眼目光如炬，直視吳傑，冷咧開口：“怎麽，難道要削去他的爵位，讓你當肅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