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嬋娟月也

  馬車跑得極快，不僅將花滿樓的人甩在了身後，還甩開了蜂擁而至的路人。

  蘇窈上了馬車，頂著一頭的菜葉子。

  “公子，您……”嬋娟見此連忙伸手，打算給蘇窈整理著裝。

  “離她遠點。”燕驍突然嗬斥出聲，坐在了蘇窈身側，也隔開了嬋娟的任何關心舉止。

  “攔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花滿樓的人大聲叫喊著，卻終究被人群衝散淹沒。

  蘇窈本意不想收留花魁，燕驍也有意幫她解決這個花魁。

  隻是……

  “公子，奴家已經是您的人了，奴家哪裏也不去！奴家不管是生還是死，都要跟著你！”

  嬋娟跪在地上，抱著蘇窈的大腿不肯放手。

  燕驍最為憤怒，不等蘇窈動作，已經一腳踹了過去。

  “一個賣身的花樓女子，也敢纏著我家的瑤瑤，找死是不是！”

  “啊！”

  嬋娟被踹到在地，手心摩擦在砂礫上，很快滲出鮮紅。

  可是他沒有反抗，而是卑微地望著蘇窈，期盼著，渴望著。

  “公子，您……真的……不要……我了嗎？”

  蘇窈對上那雙眼眸，關於小月的記憶漸漸湧上心頭。

  她還記得當時最後一次偷偷溜回去看他們，臨走前小月一路相送，還是蘇窈擔心引起旁人懷疑才阻止了他的相送。

  他就站在小徑那頭，遙遙相望，輕輕揮手。

  “少爺，早點回來。”

  即使蘇窈聽不見他的聲音，卻能看清他的唇語。

  然而誰能想到，這句早點回來，最終如何也實現不了了。

  “你當真不是小月？”蘇窈俯身捏著嬋娟的下巴，逼迫她隻能看著自己，眼裏竟然夾雜著威脅與殺意。

  “小月？小月是誰？嬋娟真的不明白您在說什麽。”

  嬋娟的眼裏有渴望，期盼，忐忑，唯獨沒有畏懼。

  “罷了。”蘇窈鬆開了手收斂了氣勢，轉而向車夫吩咐道：“回宮吧。”

  “什麽！”燕驍驚愕不已：“你真的要把她放在身邊？我不同意！”

  本來燕驍就懷疑這個花魁，如今蘇窈還要將花魁帶進宮，他自然是非常不同意的。

  “燕世子，還請下車。”蘇窈隻有一句。

  燕驍知曉蘇窈性格固執，如此勸說定然是不管用的，最終隻能作罷，一甩衣袖下了車。

  待他下了馬車，忍不住回頭打算繼續勸說，誰知那馬車一騎絕塵，揚起些許塵土已經走遠了。

  “哎！罷了！”

  燕驍歎了一口氣，故作老態背著手往前走，餘光卻瞥見一抹白色，下意識看去，什麽也沒瞧見，隻有熙熙攘攘的行人。

  “世子，銀兩已經付給花滿樓了。”小廝上前小聲稟報道。

  瞧見世子臉色不好看，又不敢繼續上前了。

  燕驍將蘇窈的事情看得極重，私底下已經讓下人去花滿樓打點了。

  本來要回府的腳步一頓，最終轉身，嘴裏念念有詞。

  “不行，還是得進宮一趟！”

  那花魁看著妖媚極了，不像個好人，特別是蘇窈對待她的態度，讓燕驍覺得格外不放心。

  ……

  蘇窈帶著一個長得極其貌美的女子回宮以後，嚇得皇後第一時間趕來了。

  “瑤瑤，你……”

  皇後欲言又止，這幾年來從未聽聞過蘇窈對哪家男兒動心，就連燕驍追得如此緊都不曾動心。

  難不成……喜歡女子？

  皇後抬眸看了一眼那個喚作“嬋娟”的女子，說是女子，但是身量著實高大了些。

  說是男子，但是麵容長得過於美豔了些。

  竟然難辨雌雄，若不是知曉她是女子。還真的會誤會是個男兒。

  看起來倒是個本分的，始終站在蘇窈身邊，不亂看亂瞟，反而幾番留意到蘇窈手邊的糕點沒了和茶水涼了。

  “姑姑，抱抱。”被錦心伺候的小皇子瞧見蘇窈，立馬伸出手嚷著要抱抱。

  蘇窈聽見這一聲姑姑，心早就軟得一塌糊塗了，立馬上前抱著小皇子玩耍了起來。

  皇後瞧見此景微微一笑，和錦心對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而嬋娟的視線始終落在蘇窈身上，也時刻注意著她腳底下的台階，帶著旁人無法察覺的在乎。

  待蘇窈玩耍得有些乏累了，才將熟睡過去的小皇子還給了皇後。

  “這般喜歡小孩子，怎麽不自己生一個？”皇後盈盈笑道，拿出手帕輕輕擦拭著蘇窈額頭上的汗珠：“可有心儀之人了？”

  蘇窈在自己宮中未曾有過偽裝，香汗淋漓，別有美豔姿色，絲毫不比嬋娟差，甚至因為高貴之氣勝過些許。

  “嫂嫂，你這是在取笑我嗎？”

  蘇窈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麵臨被催婚。

  “我這哪裏是取笑，如今你早就到了適婚年紀。宮裏就隻有你一個適婚的公主了，再留下去，就成了老公主了。”

  秦婉笑道，突然想到了什麽，眸光一亮：“你若是對燕驍世子世子無感，嫂嫂倒是想厚著臉皮替我那不爭氣的弟弟求一求公主的芳心。”

  蘇窈聽著皇後的話越來越明顯，這才領會過來，原來醉夢之意不在酒，在乎說親也。

  “哈哈哈，那個嫂嫂，我突然想起來今日我還要去練武場操練新兵，我就不奉陪了！”蘇窈假笑著準備開溜。

  臨走前還不忘了拉著嬋娟一起溜了。

  秦婉看著心性依然單純善良的蘇窈，忍不住上揚了嘴角。

  她若真是自己的親妹妹，該多好。

  自己定然護她無憂，護著她嫁給自己心儀的兒郎，而不是……

  若她有心，嫁入秦家，自己這個當嫂嫂的，定然會命令弟弟秦致對她千般萬般好。

  不過，她這樣的人兒，大概不會沒人喜歡吧。

  隻可惜，她無心秦家啊。

  隻怕，終究會走上聯姻的老路。

  “咳咳……”秦婉捂著嘴突然咳嗽了起來。

  “娘娘！”原本逗弄著小皇子的錦心突然驚呼出聲，第一時間將抱著的小皇子背過身去，而後看向被血染紅的錦帕。

  “勿要聲張，回宮吧。”皇後低喝出聲。

  “您……我讓夢瑤公主來一趟。”

  在錦心的心目中，夢瑤公主的醫術無雙，定然有辦法救人！

  “不必了，錦心，扶我回宮！”

  皇後語調強硬，是不容違背的命令。

  錦心眼眶微微泛紅，卻不敢不從。

  ……

  蘇窈換了行頭在軍營待了大半日，直到天快黑了才回宮。

  還未踏進宮，就發覺宮內有些不對勁兒，四處寂靜無聲，不像往日熱鬧歡笑。

  還未等她出聲，就瞧見了平日裏經常跟著皇上表哥身邊的公公，這才領會過來，是北如皇上來宮裏了。

  這兩年來蘇窈有意避開北如皇帝，平日裏書信也是極力撇開關係，生怕皇上誤會了什麽。

  這會兒天快黑了，他來自己這公主宮裏，就不怕別人誤會，皇後嫂嫂誤會嗎？

  “參見皇……你們這是做什麽？”

  蘇窈見到屋內場景頓時驚呼出聲。

  彼時皇上坐在主位上，而嬋娟衣衫不整，被侍衛用長劍挾持壓製著。

  蘇窈第一反應就是，皇上獸性大發，欺負了美貌的嬋娟！

  “瑤瑤，你可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包庇刺客！”

  燕尋嗬斥出聲，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刺客？”蘇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刺客？什麽刺客？誰是刺客？

  “啟稟公主，此人便是刺客！男扮女裝潛入宮中，意圖行刺陛下！”侍衛解釋道。

  “什麽？男扮女裝？”蘇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走到嬋娟麵前：“她男扮女裝？”

  而此刻，被壓製的嬋娟，始終低著頭，看不出喜樂，亦或者無法麵對蘇窈。

  “瑤瑤若是不相信，親眼見證即可。動手，將此人的衣服扒了！”

  燕尋一聲令下，原本壓製著嬋娟的侍衛立馬準備動手。

  “啊！”誰知那嬋娟突然暴怒，大吼出聲：“不要碰我！”

  猶如被刺激的野獸，憤怒，無助，欲要同歸於盡。

  可那侍衛都是練家子帶功夫的，何況又有刀劍在手，嬋娟掙紮一分，除了衣衫越發淩亂，身上也多了一刀血痕。

  “你們做什麽！”蘇窈猶如大夢初醒，再見此景，恍若隔世。

  她一把推開了那些侍衛，將嬋娟護在了身後。

  “姐姐……嗚嗚……”

  身後傳來猶如幼獸一般的哀鳴，嬋娟一手緊緊攥著搖搖欲墜的衣衫，一手緊緊攥住蘇窈的衣袖。

  “她不是刺客，她是我的妹妹，小月！”

  若說前麵是懷疑，可是此刻，蘇窈已經確定，嬋娟就是小月！

  即使嬋娟始終不願意相認，可是她的那聲姐姐，怎會作假？

  “妹妹？”燕尋很是不解：“他是男子！”

  此人身份頗有疑，這副麵容過分招搖，也過分引人懷疑和西乾某個失蹤的皇子有關。

  “你是小月嗎？”蘇窈不管旁人如何說，轉身看向嬋娟，隻有一言。

  嬋娟看著麵前的蘇窈，他知曉，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了。

  蘇窈已經給過他許多機會了，可是他都否認了。

  她眼裏的決絕不會作假，她已經認定自己就是小月，但是必須得自己親口承認，她才會承認。

  “姐姐！是小月沒用，沒有保護好夫人，您要殺要剮，小月絕無怨言！”

  小月不敢冒險再次推開機會。

  因為，他的時間不多了。

  若是在最後的時日還要將心底最重要的人推開，那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