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一夜白頭

  燭台傾倒，火星落在被酒水打濕的蓋頭上，燒得劈裏啪啦作響。

  “你……們……”

  她想要呼喊救命，可是此刻的她，無法大聲呼喊，無法動彈。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厲浩麟和裴媛兒會瘋狂到如此地步。

  “念在你曾愛過我的份上，我會讓你走得痛快一些。”厲浩麟拿起另一個燭台，準備扔在蘇窈身上。

  “怎麽，太子還忘不了舊情人？”裴媛兒不滿道。

  厲浩麟的動作一頓：“我要是忘不了，又怎麽答應你的建議？”

  “可我就是不想讓她痛痛快快地死去啊……”裴媛兒幽歎一聲，隔著煙霧，看向蘇窈的眼神卻淬了毒：“這樣的話，她肯定贏不了。”

  “誰……贏什麽？”蘇窈不相信僅憑他們兩人就能瞞天過海，是誰在背後幫他們？是誰在和自己作對？

  “當然是……蠱王咯。”裴媛兒輕笑道：“蠱王可是南疆聖物，隻有你死了，它才能涅槃重生。隻要有了蠱王，南疆便唾手可得，至於太子之位，更是容易。”

  厲浩麟站在一旁，神色不明，但是看向蘇窈的眼神格外濃烈。

  蘇窈這才明了，原來厲浩麟一直都不是在看自己，而是一直覬覦蠱王！

  如此一來，是不是說明，暗中籌劃這一切的那個人，也是衝著蠱王而來！

  “你們……休想！我可以現在立馬咬舌自盡……你們誰……也別想……得到……蠱王。”

  蘇窈知曉，蠱王複活的前提是直到它奪舍了身體的前一秒，宿主需得活著，活著給它提供精神力，直到被完全取代。

  而她現在立馬死了，那蠱王的複活也就功虧一簣了！

  “你！”厲浩麟怒不可遏。

  “滾！”蘇窈隻有一個字。

  “啊！殺人了！”有宮人路過，發現有血跡，沿著血跡向前，突然發現新房裏麵似有煙霧冒出來，來不及逗留，立馬跑向前殿：“啊！不好了！新房著火了！”

  終於有人發現了新房這邊的動靜，裴媛兒和厲浩麟似乎沒有料到這個意外，突然意識到什麽，對視一眼後準備離開。

  隻不過厲浩麟臨走之前很是不甘心，衝著火裏又扔了幾壇酒水，隻為了將蘇窈活活燒死！

  他要燒的其實是蠱王，既然人和蠱王自己都得不到，那不如誰也別想得到！

  蘇窈沒有料到厲浩麟臨走還有這般惡毒的行為，甚至被扔來的酒壇直直砸中了腦袋！

  本就虛弱的蘇窈愈發無力，眼睜睜地看著龍舌一般的火勢撲麵而來，除了驚恐無助，已經沒有其他動作。

  “啊！”

  一道撕心裂肺地慘叫聲響徹太子府，甚至蓋過了喜樂聲。

  意外發生得太突然，前殿根本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等眾人趕到後院的時候，這才發現本該守衛太子妃的侍衛和宮人都悄無聲息地被殺了，而新房的火勢也迅速地失去了控製。

  “讓我進去！窈兒還在裏麵！”厲澤辰掙紮著要衝進火海救人。

  彼時大火已經徹底失控，因為發現得有些延後，以至於火勢甚至蔓延到了側院。

  “太子，你不能去！火勢太大了，你會沒命的！”

  厲澤辰一直被人阻攔，就僅僅因為他是儲君，不能冒險。

  “可是她還在裏麵！我要去救她！”厲澤辰一把推開那些人，奈何又有一波人繼續上前攔人。

  “胡鬧！”皇帝走近嗬斥道：“傳詔繼續派人來救火，太子現在可安心了？”

  厲澤辰想過千萬遍和蘇窈成親以後的場景，但是唯獨沒有想過，在自己大喜的日子裏，自己眼睜睜地看著心愛之人，葬身火海之中！

  “啊！”被眾人阻攔的厲澤辰仰天長嘯，低頭時卻猛然吐了一口血，隨後竟然直接暈了過去！

  大喜之日，一夜之間，竟然是大悲之日。

  此後過去許多年，曾參加喜宴的群臣依然還記得當時之景。

  新建的太子府一夕之間化為灰燼，而還未喝上合巹酒的太子妃蘇窈，也在那場大火中，香消玉殞。

  太子厲澤辰因此一夜白頭，一蹶不振。

  內憂外患之際，東冥護送玉陽公主聯姻西乾，西乾因此許諾不犯東冥，互通商業往來。

  皇帝的身體本就不好，後來每況愈下。

  而且也因為當日老皇帝攔著厲澤辰，不讓他冒險救人，兩人生了嫌隙，後來太子忤逆皇上，被罰禁足，已經許久沒有上朝了。

  眾人都以為皇帝會廢除厲澤辰儲君之位，在廢太子厲浩麟或者八皇子厲浩宇之中重新篩選的時候，厲澤辰突然重回朝堂了。

  這一日，老皇帝未曾上朝，厲澤辰卻帶來了詔書。

  詔書內容，僅有一件事兒。

  即日起，東冥皇位傳位於厲澤辰，老皇帝赴重霄山休養生息調理身體。

  除了突然宣召傳位之事引起眾人驚愕，還有厲澤辰出現在朝堂的那一瞬間，也引起了巨大的震驚。

  因為，他竟然摘掉了麵具！

  二十幾年來，無一人知曉厲澤辰麵具之下的容貌，傳聞中隻說他麵有傷疤，貌比修羅。

  事實卻是，麵具之下，竟是天人之貌！

  璞玉為骨，仙人執筆，文人墨客窮盡筆墨也難以形容其姿，甚至比被稱作“東冥第一美男”的懷真國師，還要驚豔幾分。

  特別是那頭銀發，宛若謫仙。

  眾人無法得知厲澤辰為何摘下麵具，可是麵對如此天人之姿，眾人也不敢多有心思。

  因為宣召當日，有一曾擁護廢太子一派的大臣當場質疑詔書的真實性，回應他的卻是一箭穿心。

  厲澤辰親手射出的箭羽，睥睨著下方百官：“還有誰？”

  謫仙變邪王，隻在一瞬之間。

  當眾斬殺異己，所謂殺雞儆猴，僅殺一人，足以威懾眾人。

  彼時還有誰敢吭聲？

  誰也不敢吭聲。

  因為他們這才意識到，龍椅上的新皇，分明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暴君！

  若說厲澤辰消失的這段日子讓眾人誤以為他已經不再銳利，那他如此舉動，便親手打破了眾人的幻想。

  邪王終極是邪王，摘下麵具的他，觀之風光霽月，風度翩翩，可曾還有人記得舊時談笑間將近萬人削為人彘烹為狼獸食？

  不過是生了一副惑人皮骨罷了，實際上骨子裏暴戾冷血。

  即使笑著，那也絕對不會讓人覺得如沐春風，而是心驚膽戰才對。

  此後，新帝繼位，短短半個月內，京都局勢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與前太子厲浩麟有瓜葛的章家和蘇家盡數被充軍，而原本有很大幾率翻身再享繁盛的安定候府裴家也被意外下旨，定居益州，無詔不得回京。

  新帝心胸狹隘，章家和蘇家受牽連，皆是因為前太子的緣故，這也說得過去。

  但是裴家作為新帝的母族，為何也被新帝遷怒？

  別說世人無法猜透新帝的心思，就連老侯爺也猜不透。

  眼看著終於要熬死老皇帝了，綢繆的一切都觸手可得，厲澤辰一道詔命，便打破了老侯爺的一切計劃。

  “皇上隻是何意？利用完了侯府，便想要一腳踹開？還是說皇上不相信老臣的忠心，懷疑老臣？”老侯爺把玩著手裏的核桃出聲問道。

  “侯爺年事已高，益州氣候溫宜，適合休養生息。”厲澤辰回道。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老臣身體健朗，還想繼續留在京都為皇上分憂。”老侯爺解釋道：“何況老臣部下都適應了京都的水土，當初我許諾讓他們在京都安家立業，如今若是回了益州，豈不失信與人？”

  “嗬！老侯爺當真是善心重諾得很，既然連部下的承諾都記得清清楚楚，為何就記不得當初對我的承諾？”厲澤辰眼中有了明顯的憤怒。

  那場大火太過蹊蹺，蹊蹺得讓他不相信，此事隻是太子和裴媛兒所為。

  老侯爺一直沒有放下過對蘇窈的殺心，真的隻因為蘇窈是蘇淮之女嗎？

  可她一個小姑娘，什麽錯事也沒做，何至於被人如此記恨！

  若不是顧及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外祖父，自己母妃的親生父親，厲澤辰何至於此忍讓！

  當初老皇帝也是因為顧及老侯爺是玉妃的親生父親，才對試圖功高蓋主的老侯爺小懲大誡，隻是驅逐出京而已！

  如今，自己才剛剛登基，便忍不住透露那份野心了！

  “怎麽，你還念著那個女人？”老侯爺手中動作一頓，神情分外難看：“一個女人罷了，能有東冥重要？當初你就讓你娶了南疆公主，至少還能拉一個盟友，何至於現在和南疆北如都成了敵人！”

  似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還請老侯爺莫要忘了，如今我才是皇帝。”

  “你是皇帝不假，但你也是我女兒的兒子，我的親外孫子！”老侯爺反駁道。

  隻要他拿捏著血脈這一點，厲澤辰就沒辦法不讓步。

  這一招，當初對老皇帝管用，如今對厲澤辰同樣管用，真不愧是一對父子。

  隻要他們時時刻刻記著虧欠裴良玉的事實，那這對父子，永遠在裴家麵前抬不起頭來！

  以前厲澤辰多有忍讓，可是他現在後悔了。

  後悔沒有保護好蘇窈！

  可是如今，說什麽都晚了。

  厲澤辰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繼續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