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困於方寸

  “王爺，該喝藥啦。”蘇窈主動走上前，在辰王麵前的矮凳上坐下，小心地吹了吹還有些燙嘴的湯藥。

  厲澤辰垂眸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明明自己都是小小的一隻，自己一手就能將她拎起來，她倒是將自己當做孩子對待了。

  厲澤辰視線落在自己的雙腿上，再度落寞了幾分。

  前段時日還能勉強行走，可是現在，真的是半點知覺都沒了。

  這段日子雖然一直在吃藥，他原本對蘇窈抱有極大的希望，可是這都治了好些時日，依然毫無起色。

  若是以前遇見庸醫，必然不會讓他活到第二日，可是現在居然有些下不了手，甚至還心甘情願喝著湯藥。

  她是不是在藥裏加了其他東西，否則自己怎麽會心軟？

  這種感覺對於厲澤辰來說是十分陌生的，陌生得讓他察覺出一絲失控。

  這種失控他而言新奇且危險，看向蘇窈的眼神也越來越深沉難測。

  蘇窈正要喂藥，發現辰王捏著膝蓋的手指十分用力，隱約發青，嚇得不輕。

  “不能捏不能捏！”

  蘇窈使勁兒將辰王的手掰開，然後合力握著：“你這樣用力，膝蓋捏壞了怎麽辦？”

  厲澤辰沒有掙脫蘇窈的禁錮，即使這種禁錮對他而言微不可提，可是包裹著他大手的小手實在太過溫暖。

  緩緩抬頭看向窗外，隻能看見方寸天地。

  如今的自己，果然如了某些人所願，困於一隅了。

  “你怎麽啦？”蘇窈蹲在厲澤辰麵前，一手握著他的手，一手端著湯藥溫柔道：“王爺，該吃藥啦。”

  依然是哄著小孩的語氣，可是厲澤辰毫無回應，反而將手掙脫，指了指門外。

  拒絕意味十分明顯，他不喝藥，也對治療漸漸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自己所剩日子不多了，計劃也該加快進程了。

  “你是不是因為雙腿一直沒有知覺而懷疑我的醫術？”蘇窈試探問道。

  對方依然毫無反應。

  蘇窈這些時日和辰王相處得還算不錯，特別是那日辰王半夜跑來偏院安慰自己，這讓她感受到了些許溫暖。

  也許，麵具之下，包裹的是世人從不了解的赤子熱忱。

  所以膽子也越發大了一些，故意冷著臉有些不高興道：“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但是不能懷疑我的醫術。前段時日隻是第一個療程，今天開始第二個療程，你先把藥喝了，晚點我再過來給你針灸，半個月以後保證讓你活蹦亂跳。”

  對方依然毫無回應，隻是輕輕敲了一下窗框。

  “姚大夫，請你離開。”突然出現在窗口的冥一冷聲道。

  蘇窈見辰王是鐵了心不相信自己的醫術，沮喪萬分，直到回了自己的院子，心裏依然堵著一口氣。

  辰王懷疑自己，不喝自己熬製的藥，那自己偏要他喝，偏要治好他的病讓他瞧瞧！

  晚膳的時候，蘇窈不請自來。

  王府的下人並不迂腐，何況聽聞姚大夫和辰王師出同門，見她時常出入王爺的院子，愈發不敢限製她的出行。

  所以當她端著藥出現在飯桌上的時候，在一旁伺候的容姨還歡喜地添了一副碗筷。

  吃飯就是要人多，才熱鬧！

  隻有進了辰王府才會發現，所謂的惡鬼集聚之地，反而是最有人情的地方。

  畢竟，誰家下人敢將碗筷硬塞給傳說中的邪王？

  容姨不僅硬塞給辰王碗筷，還主動幫他夾飯菜，很快一隻空碗便被堆得滿滿的，甚至隱約裝不下開始倒塌。

  給厲澤辰添好了飯菜，容姨轉身又熱情招呼蘇窈。

  “姚大夫，你快嚐嚐，這是我最近研究出來的新菜式，旁人都說好吃！”

  很快，蘇窈麵前的瓷碗也堆得滿滿的。

  容姨喜歡研究美食，更喜歡分享，王府內基本沒有人沒被她投喂過，沒有人說不好吃。

  可是被精心照顧投喂的那個，此刻坐在輪椅上，還未動筷就已經放下了筷子，準備回屋。

  “主子，今日做的都是你喜歡吃的，你就嚐點吧！”容姨追著辰王愁眉苦臉道。

  前段時間好不容易胃口好些了，怎麽又犯病開始不吃飯了？

  瞧著辰王穿著的錦袍越發寬鬆空蕩了幾分，容姨難受得厲害。

  “哇！容姨，這是什麽肉，真好吃！”蘇窈大快朵頤，毫不吝嗇地稱讚道。

  冥一抱劍看著吃得滿嘴油光的蘇窈，心裏鄙夷不已，真像是八百輩子沒有吃過飯的窮鬼一樣！

  虧得王爺還擔心她在蘇家受欺負，專門派人在蘇家盯著，現在王爺飲食不佳，她怎麽還能吃下飯？

  還說是神醫，王爺治了都快半個月了，為何還不見好？

  若不是摸不透主子心思，冥一真想將此人趕出府去。

  原本要離開的厲澤辰餘光瞥見蘇窈吃飯的模樣，雙頰鼓鼓，雙眸彎彎，還帶著光亮，吃了好幾口抬頭看向容姨，又繼續驚呼道：“哇，容姨，這個，這個也很好吃！”

  就像是以往在沙漠裏見過的一種小倉鼠，吃東西時格外開心，眸子也亮得很。

  但是一有點風吹草動就立馬躲進洞裏麵去了。

  容姨心思都在王爺身上，連帶著蘇窈的誇讚都沒有心情去理會了。

  “主子，你這樣，我怎麽對得起小姐，我……”

  容姨漸漸紅了眼眶，偏過頭去，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淚花。

  她自小跟在小姐身邊，小姐去了她又護著小主子長大。

  厲澤辰遠赴邊疆，威名遠播時，容姨有喜有憂，戰場上刀劍無眼，傷著了可如何是好？

  如今厲澤辰這副模樣，容姨更是心如刀絞，她分明才三十幾歲的年紀，卻已經有了一頭華發。

  輪椅突地轉了一個方向，漸漸靠近蘇窈。

  正賣力表演吃東西的蘇窈抬頭正好對上一雙黑眸，微微一愣，下意識吞了嘴裏的肉。

  可憐見的，辰王這麽大的人，居然這麽挑食，還將容姨氣哭了。

  就衝著容姨投喂恩情，蘇窈被養得白胖了幾分，她也不能坐視不管。

  一般看見旁人吃得香，再挑食的人也會被帶動幾分食欲。

  但是蘇窈剛剛吞下的這一口著實有點大，被噎得差點翻了白眼，揮手用力捶著胸口企圖順下去。

  一杯水出現在了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