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忙抽了一口言，眼神變得有些空洞：“九班是一個特殊的班級，能堅持三年，沒有被解散，靠的就是一個人。”

  “誰？”

  林風愣了愣，“是侯衛東？”

  “不是。”

  劉忙搖頭，苦笑道：“東哥武力值挺高的，但玩手段這方麵他不行。”

  “幫助九班一直堅持到現在的，是張濤。”

  “在其它班級被校方以各種理由勸退的時候，張濤利用他學習的法律知識，在艱難維持著九班，在仁川高中苟延殘喘，他還會教我們一些小手段，比如被校方汙蔑後，如何替自己辯解——可以說，沒有張濤，就沒有現在的九班。”

  林風聽到這，心裏多少有些欣慰。

  果然沒有看錯人啊。

  張濤這孩子，有前途。

  但同時，他也感到一陣悲哀。

  隻是想安心的讀書上課，真的有這麽難嗎？

  為什麽一個學習知識的地方，會弄成一個充滿傲慢與歧視，攀比與金錢的惡臭之地？

  “你們後來的成績，也是因為仁川的變革而降低的？”

  林風問。

  “對，但不光是我們，是所有人。”

  張濤說道：“最初的九班，雖都是貧困生，但大家很珍惜這種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可是自從學校遭遇了這種變故，我們活得連狗都不如時，自然無人會再去學習。”

  “大家開始變得叛逆，任性，無論是穿衣打扮，還是平時的行為。”

  “上課，我們會故意擾亂課堂紀律，故意唱歌聊天玩手機。”

  “下課，我們會去打架鬥毆，惹是生非。”

  “仁川不是想給我們扣下不良學生的帽子嗎？那我們就滿足他們！”

  說到這裏，張濤臉上露出一抹慘笑。

  他是在懲罰別人，更是在懲罰自己。

  這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抗爭。

  除了惡心一下仁川學院的高層，幾乎沒有任何作用，人家該賺錢賺錢，而他們，卻白白荒廢了自己的光陰……

  林風聽到這，久久無法言語。

  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憤怒，苦澀，震撼，心酸，怎樣都有。

  他終於明白了九班為什麽在仁川學院如此特殊。

  也終於明白了九班為什麽會調皮搗蛋。

  他們本來就不是壞孩子。

  他們是被這個肮髒的社會逼的！

  “學校發生變故後，東哥經常會帶著我們，去找一班的麻煩。”

  “因為王宇就在一班，他爹，仁川高中的校董王旭，就是變革的罪魁禍首，所以我們會特別照顧。”

  劉忙吐出一口煙圈，“東哥揍那些富家子弟的時候，都會威脅他們，如果敢找家長，他就會殺了對方全家。”

  “因為沒有未成年，不用承擔法律責任，所以一班的學生都特別害怕，哪怕被揍了，也隻能不了了之。”

  “而且我相信，如果把東哥逼急了，他是真敢殺人的！”

  林風心情沉重。

  一個敢殺人的少年，聽起來很可怕。

  但誰又知道，他之前到底承受了什麽？

  林風隨道：“那孫爺爺和王宇又有什麽關係？”

  劉忙臉色一沉，眼神陰霾道：“孫爺爺是被這混蛋害的，但是，也跟我們不爭氣有關！”

  “因為罪魁禍首的兒子是王宇，所以王宇自然是我們頭號的報複對象！”

  “可是，我們終究太年輕了，低估了世家的力量和一個父親的怒火，在揍了王宇一頓後，怒氣衝天的王旭直接報警把我們抓了起來，並且還花了關係，讓人去拘留所，對我們進行折磨。”

  “拘留所的夥食很差，但有一天，卻來了一頓很豐盛的晚餐。”

  “那時候王旭也過來了，他一臉冷笑地對我們說，這是我們最後的晚餐，讓我們多吃點，吃飽後，就可以上路了。”

  “我們三個預感到了會發生什麽，我和曉晶特別恐懼，抱在一起大哭，而東哥卻依靠在牆壁上發呆。”

  “後來才知道，他其實一點也不怕，他隻是覺得對不起孫爺爺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心裏愧疚。”

  “本以為必死無疑，可最後，我們不但離開了拘留所，而且還回學校上課去了。”

  劉忙將煙屁股掐沒，扔在地上，自嘲笑道：“能得到這樣的結果，是因為孫爺爺連夜趕到了拘留所，在拘留所給王旭下跪磕頭，整整跪了五個小時，最後腳沒了直覺，腦袋也磕破皮了，犯了重病，被送到了醫院，王旭念在孫爺爺一把年紀，終究於心不忍，這才放了我們。”

  “之後，孫爺爺一病不起，需要大量的錢做手術，我們便到外麵打工，學校收保護費……可能王旭也知道我們這麽做的原因，刻意叮囑學校，讓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嗬嗬，這麽說來，我可能還要感謝這個狗娘養的家夥？算了，說到底，孫爺爺都是我們害的，我們不是個東西！”

  這些話，劉忙幾乎是咬著牙說完的，淚水，早已布滿了麵龐，內心此刻更是充滿了痛苦。

  林風能理解他的痛苦。

  唯一的親人，為了他們，而得了重病，無錢醫治。

  而這樣的結果，僅僅隻是因為他們的一次報複。

  有時候，衝動的代價，真的太大太大了。

  “所以，這就是你們憎恨一班的原因？”

  林風皺眉道，“你們這是恨屋及烏，把對王宇的憤恨，都發泄到了其他人身上，對嗎？”

  劉忙低著頭不說話，算是默認。

  “這是無能的表現。”

  林風毫不客氣地說道。

  “對，我知道。”

  劉忙苦笑道：“但是沒辦法，王宇家大業大，父親又是校董，我們不敢再動他了……”

  林風歎了口氣。

  神色稍緩。

  三個小孩子，能想到的事，恐怕也隻有這麽多了。

  仁川的改變，讓所有人都受到了波及，而那些有錢的孩子，自然會被九班作為仇恨的對象。

  同樣的，作為最特殊的“貧民班”九班，也會被其它班戴著有色眼鏡去看待。

  林風覺得這樣不行。

  他必須改變這些現狀。

  “放學後把侯衛東，方曉晶腳上，就在這等著我，我有事。”

  林風道。

  “這……恐怕不好辦，東哥之前本來對您挺服氣的，可是自從您加入了一班後，他就——”

  劉忙欲言又止，一臉為難。

  “反正，你一定要把他找到這來就對了。”

  林風丟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

  一班。

  仁川高中最富有的班級。

  同時，也是成績最好的火箭班。

  林風進門。

  學生們的神色已沒有了當初的輕視，但也絕對談不上多麽尊重。

  在他們看來，學識淵博的老師確實很厲害，但也僅此而已。

  畢竟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隨手拿出一筆錢，都能讓這位老師無地自容。

  在這個金錢為王的地方，他們憑什麽對一個窮酸老師心服口服？

  這種三觀，是每一個富家子弟的長輩，從小到大灌輸的，談不上對錯，但和九班學生的性子，必定是背道而馳。

  “起立。”

  班長林妍起身，清冷地聲音響起。

  “老師好。”

  學生們齊聲說道。

  林風看著講台下黑壓壓的人群，一個個年輕的麵龐，心中一陣恍然。

  要知道，這個教室在數年前，可能坐著的隻是一批無父無母，家境貧寒，就想著依靠學習改變命運的學生。

  可現在，全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