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仇恨的種子
作者:冬沐雪      更新:2021-03-31 05:27      字數:3614
  秦誌邦連忙抱起地上的兒子,一把拉住露露的手,憤怒地問她:"你到底要幹嘛?"

  可是露露絲毫沒有退讓,她狠狠地甩開秦誌邦的手,大聲答道:"我能幹嘛?這日子過不下去了,我走還不行嗎?"

  秦誌邦頓時心底一片冰涼,他竭盡所能地壓住心裏的怒火,試圖阻止露露:"你怎麽能這樣?當初我們那麽恩愛,如今還有了兒子,你……你怎麽能說走就走?你能去哪裏?"

  "當初?嗬嗬,"露露冷笑一聲,"當初你是大戶人家的公子,我以為跟著你,能吃香的喝辣的,誰曾想到,你竟然是個窩囊廢,我跟著你,吃了上頓沒下頓,我不走還能怎麽樣?"

  說道這裏,露露又拽了拽肩上的包,大步朝門口走去。

  "娘,你別走……娘……"年幼的秦慕川一邊哭一邊再次撲過去抱住露露,不想讓她離開,哭得撕心裂肺。

  可是露露卻絲毫不為所動,仍然全力地掙脫。

  痛苦、委屈和無奈刹那間一股腦地湧到秦誌邦的心頭。兩行熱淚溢出眼角。

  他知道他已經一無所有,如果露露也走了,那麽他這幾年所放棄的和付出的,簡直是毫無意義。

  "別走,好麽?錢可以再賺,看在我們感情曾經那麽好的份兒上,看在……看在兒子的份兒上,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啊。"秦誌邦低聲下氣地說道,他想做最後的挽留。

  可是沒想到,露露接下來的話,讓本就已經心力交瘁的秦誌邦瞬間崩潰了。

  隻見露露的臉冷得如臘月的霜雪:"什麽感情那麽好?今兒我就不怕告訴你一句實話,當初你來夜總會看我跳舞,一看就是幾天,我就知道你對我有意思,可是你卻遲遲不來跟我說話,所以……我當然要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嘍。"

  聽到這兒,秦慕川的臉瞬間慘白,當初的一幕一幕仿佛過電影一樣在腦子裏閃過,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甚至在心裏不斷地呐喊,不要說下去,不要說下去……

  可是露露刺耳的聲音依然如刀子一樣插在秦誌邦的心頭:"那天那個喝醉的男人,是我花錢雇來的,嗬嗬,沒想到,你還真傻,一下就上鉤了。"

  "別說了!"

  "告訴你,我就是看上你的錢,我就是想過好日子,誰知道你竟然被家裏趕了出來,我……"

  "別說了!"秦誌邦崩潰地怒吼道。

  怪不得,怪不得當初他一個文弱書生,上前去阻止一個已經喝得站不穩卻身材魁梧的醉漢,對方卻連句狠話都沒有說,隻是乖乖地離開了,絲毫沒有再為難他們,原來……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我告訴你,這樣的日子,老娘早就過夠了,如今……我要走了,你好自為之吧。"露露說完,一把拽起抱在自己腿上的秦慕川,順手一甩,甩出去好遠,秦慕川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秦誌邦連忙過去抱兒子,可是就在這個空隙,露露早就已經走得沒有了人影。

  "我後腦上到現在都有個疤,就是那個時候,磕在了石頭上。"秦慕川平靜地複述到,聲音不起任何波瀾。

  "那……後來呢?你的父母,就這麽分開了?"桃夭聽到這裏,心裏很難受。

  "不分開還能怎樣?"秦慕川的聲音,透著深深地無奈,"那一刻我就知道,女人的心,要是狠起來,要比男人狠一千倍一萬倍。"

  露露走後,秦誌邦開始自暴自棄,隻要賺了錢就買酒喝,每天都爛醉如泥。

  秦慕川就每天聞著父親身上的酒味,饑一頓飽一頓地生活著。

  但是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他們父子倆在街上碰見了露露正挽著一個男人的胳膊,有說有笑地走在街上。

  已經喝醉的秦誌邦一時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不顧三七二十一地上去拽露露,說什麽跟我回家之類的,結果被她身邊那個男人的幾個手下暴打了一頓。

  幼小的秦慕川隻能在一邊驚慌失措地放聲大哭,卻無能為力。

  等到他們打累了,才紛紛離去,而那時候,露露早就已經和他身邊的男人走出了好遠,至始至終,沒有回頭看一眼。

  秦慕川依稀地記得那些打手離去的時候,還朝自己的父親吐口水,仿佛他們是螻蟻一般,不值得一絲一毫的尊敬。

  他上前扶著父親的胳膊,可是他稚嫩的胳膊,根本就不可能架得起來父親的身軀。

  那天,下著大雨,很大很大,雨水打在臉上,根本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的父親,他唯一賴以生存的人,無助地蜷縮在地上,滿臉泥水,不住地哀嚎,仿佛心裏有萬萬千千的痛苦無法發泄。

  秦誌邦在雨中哭了很久,很久,秦慕川已經被凍得瑟瑟發抖。

  等到他將心中的苦悶宣泄的差不多了,才想起來,自己的兒子在身邊。

  秦誌邦緩緩坐了起來,活動活動自己傷痕累累的手腳,然後踉蹌地起身,在雨中拉著秦慕川的手,一步一步地前行。

  秦慕川亦步亦趨地跟著父親的腳步,不時地仰頭看看父親的臉,這張臉,仿佛一個沒有表情的人偶,看得人心底一片冰涼。

  父親帶著他來到一戶人家門口。

  氣派的大門是他從未見過的,朱紅的漆麵刺痛了秦慕川的眼睛。

  秦誌邦費力地上前叩響了門,不一會兒,便有人出來開了門。

  可是來的人一見到是秦誌邦,便連忙想再把門關上,似乎想躲著他。

  秦誌邦死死地將自己的胳膊加在門板中間,不讓來人將門關上,嘴裏大喊著:"讓我見秦誌傑,我要見他,求求你,讓我見見他!"

  來的人沒有辦法,隻能回過身去,任由秦誌邦雙手扒著門。

  秦慕川靜靜地站在門邊看著這一切。

  他從不知道,一向唯唯諾諾的父親,竟然可以倔強至此。

  不一會兒,一個衣著光鮮的青年男子從門口走出來,他打著一把黑色的傘,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看樣子比秦誌邦小幾歲,他居高臨下地審視著秦誌邦和秦慕川,神色中滿是鄙夷:"你又回來幹什麽?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秦家沒有你這樣的敗家子。"

  秦誌邦沒有反駁,隻是一把拉過身邊的秦慕川,推上前一步:"誌傑,這是我兒子,我怎麽樣都不重要,求求你,收容我兒子,他還小,無論如何,他也是秦家的後代,求求你,收留他吧。"

  "收留他?哈哈哈……"這個叫秦誌傑的男人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放聲大笑起來:"你怎麽證明他是你兒子?沒準……他是你那個夜總會的姘頭跟哪個野男人生的野種呢?"

  "……"

  麵對這樣的譏諷,秦慕川恨恨地攥緊了自己的拳頭,仇恨的眼神,無法控製地溢出他的眼眶。

  秦誌邦麵如死灰地站在原地:"誌傑,你為什麽非要這麽絕?我是你哥啊!"

  "是啊,你是我哥啊,"秦誌傑咬著後槽牙重複道,目光仿佛天邊劃過的閃電一般充滿了冷意,"從小到大,你都是爹娘掌中的寶,你何曾在意過我這個弟弟?"

  說著,他高傲地揚起脖子,不屑的一笑:"沒想到,真是沒想到,你,竟然也有求我的一天!"

  秦誌邦看著弟弟六親不認的嘴臉,心中五味陳雜:"之前的事都過去了,你也已經繼承了家業,我隻求你,收留我的兒子,隻要你收留他,我會消失,我再也不會出現。"

  "抱歉啊,"秦誌傑傲慢地一笑,"世道不太平,地主家也沒有餘糧,我連自己的孩子都養不活,憑什麽還要幫你養個野種?滾吧,不要再來了。"

  說完,便打算轉身離去。

  可是他剛一轉身,秦誌邦卻平靜地說道:"如果你不答應,我就撞死在這。"

  秦誌傑聞言,果然停住了腳步,回過身來看著自己的哥哥。

  半晌,秦誌傑竟然不以為意地一笑:"隨便!"

  說著,頭也不回地回到那扇朱紅的大門裏,吩咐管家將門關上,再也不準秦誌邦進來。

  雨越下越大,烏雲仿佛越積越厚,透不出一絲陽光。

  秦慕川靜靜地站在一旁目睹了整個過程,也許就在那時,他第一次對仇恨這個詞有了感覺。

  那是一種刻骨的痛苦和憤怒,在他幼小的心裏,仿佛有一扇門,被瞬間打開,再也關不上了。

  "你父親……不會真的……"

  聽到這兒,桃夭的心都跟著揪了起來,她眉頭微皺,若若地問道。

  "嗬嗬,你知道嗎?那是我第一次發現,血的顏色,真好看。"秦慕川輕笑一聲,慢慢吐出這句話。

  他說得很平淡,但這種平淡,卻讓桃夭心中一凜,背後一陣發涼。

  秦誌邦眼看著朱紅色的大門被緊緊地關住,不透一絲縫隙。

  他冷哼一聲,轉身走到離門不遠的地方,直挺挺地站在那裏,神色平靜地看著這扇門,又望了望門邊的秦慕川,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舍。

  秦慕川記得的父親最後的表情,就是對自己微微一笑,那笑容,充滿了無法撫平的淒涼和哀傷,還有深深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