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絕望與希望
作者:冬沐雪      更新:2021-03-31 05:25      字數:4206
  七天的時間,轉眼就過了五天。

  這幾天隻要沒事兒,冥夜就在桃夭的屋子裏練習跳舞,桃夭幫她設計舞台效果。

  不得不說,雖然冥夜沒有接受過什麽正規的舞蹈培訓,但是她的水平,絕對是專業級別的。

  桃夭也很希望冥夜能得償所願,一方麵像冥夜說的那樣,這份工作既能賺錢,又算是正經的工作,另一方麵,其實桃夭也有私心。

  如果冥夜能當上酒吧的經理,那即使她還完繼父的賭債,也沒有必要離開俏佳人,這樣一來,她也不會那麽孤單。

  這幾天其實她也很累。

  既要幫冥夜,又要應付月姐。

  難得今天清閑,她早早地躺在床上休息。

  可是正當她迷迷糊糊地剛剛睡著的時候,突然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

  "誰?"黑暗中,桃夭猛地做起來,膽戰心驚地往門口看去。

  走廊的光線射進屋子,隻見一個嬌小的身影緩緩地走進來,又關了門,屋內又陷入一片黑暗。

  一個顫抖的女聲傳過來:"我!"

  桃夭長舒一口氣,又懶懶地躺倒在床上:"冥夜,你再這麽嚇唬我,我會神經衰弱的。"

  黑暗中,冥夜沒有開燈,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良久的沉默之後,桃夭終於覺察到她的不對勁。

  於是,桃夭疑惑地將床頭燈打開,借著微弱的燈光朝冥夜看去。這一看,她驚得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麽。

  眼前的冥夜,是那麽狼狽不堪。

  她渾身都濕透了,仿佛淋了雨,幾縷碎發黏在臉上,顯得她臉色更加蒼白。額頭處和嘴角都有傷,胳膊和小腿上的淤青觸目驚心。

  桃夭趕緊跳下床,打開燈,扶著冥夜走進來,發現冥夜的右腿一瘸一拐,仿佛腳踝也扭傷了。

  她將冥夜扶到床邊坐下,自己翻箱倒櫃地找冥夜曾經送給她的化瘀藥膏。一邊找一邊問:"這是怎麽了,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可是身後的冥夜沒有回答她一個字。

  桃夭找到藥膏後,又翻出一條浴巾,回到冥夜身邊把浴巾給她披上,然後坐在她麵前,一邊為她擦藥膏,一邊繼續問:"說話啊,這是怎麽弄的?你碰到打劫的了嗎?報警了嗎?"

  冥夜任由桃夭上上下下地折騰自己,卻始終沒有開口。

  她隻是靜靜地坐在那,眼神空洞地看向地板,沒有任何焦距,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你說話啊?冥夜?"桃夭看到她這個樣子,也急了,伸手托起冥夜的下巴,強行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這雙曾經那麽靈動的眼睛,這雙總是眉飛色舞的眼睛,此時流露出的,竟是無窮無盡的悲傷和絕望。

  桃夭心疼地將她還在滴水的頭發向腦後捋了捋,冥夜這才開始有了些反應,豆大的淚珠頓時從眼角溢出,如連成串的珍珠一樣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冥夜"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下子撲到桃夭懷裏放聲大哭。

  桃夭一邊輕撫著她的頭發一邊忍住發酸的眼睛,輕聲安慰她:"沒事了,我在呢,沒事了。"

  哭了好一會,冥夜才漸漸平靜下來:"桃夭,我這輩子算是毀了。"

  "毀了?什麽意思?"桃夭不明白,"你這身傷是怎麽弄的?誰打你?"

  冥夜抬起頭,歎了口氣,說:"是我繼父。"

  "什麽?"桃夭大驚,"你都替他還賭債了,他為什麽還要把你打成這樣?"

  冥夜的眼淚依然止不住地往下淌,嗚咽著將事情的經過告訴桃夭:"今天,我回家看我媽,結果發現我繼父把家裏翻得亂七八糟,我媽就坐在地上哭。後來我媽告訴我,他那是找錢呢,他又欠了一百塊大洋的賭債,債主說他要是不還錢,要剁了他的手!"

  桃夭聽到這些,也是氣得牙根兒直癢癢:"你不是說他已經發誓,不再賭錢了嗎?你不是說他這段時間已經不賭了嗎?怎麽突然又這樣了?"

  "我也不知道,"冥夜邊哭邊說,"這兩年他確實沒有再賭,而且對我媽也好很多,還說等錢還完了,我們好好過日子,可是……可是……"

  "那他為什麽要打你呢?"桃夭氣憤地問。

  "他就是個廢物,畜生!兩年前,他一下子欠了好多錢,也是債主要他拿命還,他害怕了,才對我們發誓說他再也不賭了,隻要我們把錢還完,我們就好好過日子。"

  冥夜說著,眼淚一直沒有斷過,仿佛這些年咽進肚子裏的苦水都要一股腦兒的溢出來一樣:"那時候,我媽到處給別人洗衣服刷盤子,沒黑沒白的工作也賺不了幾個錢,眼看著就撐不下去了。為了讓我媽能輕鬆一點,我這才輟了學來到俏佳人。可是……可是我累死累活的賺錢,馬上就看到亮光了的時候,他……他居然又欠了這麽多……"

  冥夜越說越激動,最後拉著桃夭的手狠狠地握住,握得桃夭感覺手指都要斷了,她眼睛裏的仇恨仿佛一把刀子,閃著寒光。

  冥夜繼續說:"我知道了之後氣得恨不得殺了他,就跟他吵了幾句,沒想到他拿起木頭板子就打我,把我打成這個樣子。"

  桃夭看著這樣的冥夜,也心疼地陪著冥夜一起流淚。

  她甚至開始仇視這個社會,為什麽善良的人,始終沒有好報,反而那些畜生,能夠人模狗樣地活著?

  桃夭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哽咽著繼續說:"你媽媽為什麽不跑啊?她為什麽不帶著你離開?去哪都比在他身邊好啊?"

  冥夜歎了一口氣:"怎麽沒跑過,我媽帶著我跑過好幾次,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都能被他帶著幾個狐朋狗友找到,找到之後,拖回來就又是一頓毒打,之後,我媽就任命了。"

  "可是,你這麽還下去,也不是辦法啊,就算你這次再還完,萬一他又賭呢?這就是填不平的個無底洞啊!"桃夭擔心地說。

  冥夜低下頭:"我知道,所以我說,我毀了,我不可能有出頭之日了。我也想過一走了之,可是,可是我不能丟下我媽媽……"

  桃夭也低下頭,她使勁地想辦法,恨不得把腦袋揪下來想,可是始終也沒有想到有什麽能幫冥夜的,她忍著淚水,無奈地問:"那……你以後打算怎麽辦啊?"

  "不知道,過一天算一天吧。"冥夜的聲音滿是絕望。

  桃夭想給冥夜一點希望,說道:"也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啊,後天你不是要參加競選嗎?隻要你勝出,最起碼會比以前賺錢快多了。再說了,不是還有我嗎?以後我幫你。"

  "嗬嗬,"冥夜苦笑道:"你看看我這身上的傷,還能上台嗎?別說淤青蓋不蓋得住,單說這腳踝……我連站都站不穩了,還怎麽跳舞?沒希望了,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桃夭聽完,也沉默了,她不知道怎麽才能安慰冥夜。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坐了好久,桃夭也不知道該為她做些什麽,於是握著冥夜的手,勸說道:"不早了,你也累了,今天就住我這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沒事的,天塌不下來。"

  冥夜沒說話,隻是點點頭。

  桃夭安頓好冥夜就要去關燈,隻聽冥夜微弱的聲音穿過來:"別關燈,我害怕。"

  桃夭抬到半空中的手頓了一下,最終垂了下來:"好,不關就不關,你別怕,有我在呢。"

  說完,她回到床上,躺在冥夜旁邊。

  看著冥夜先閉上眼睛,她才放心地合上眼。

  桃夭的心很亂。

  她不禁覺得,活著,怎麽就這麽難?以前的她,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人活得這麽悲涼。

  以前點點滴滴的幸福,像過電影一樣在腦子裏一段一段地播放。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那個從不舍得讓自己受一點委屈的父親,那個小時候總是笑嗬嗬的用有力的大手把她高高的舉過頭頂的父親,他陪著她高興,陪著她難過,他就是自己的守護神。

  不知不覺的,在對父親的思念中,桃夭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應該隻有幾個小時。

  因為桃夭有意識的時候,感覺渾身都沉得像灌了鉛一樣,沉得很。

  她睜開眼睛,適應了一下光線,然後下意識地看向冥夜。

  隻見冥夜直挺挺地平躺在床上,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桃夭不知道她這是睡醒了,還是一直根本就沒睡。

  "冥夜,怎麽醒了?睡得不好嗎?"桃夭問。

  可是冥夜沒有回答她,反而問了個不著邊際的問題:"桃夭,你會跳舞嗎?"

  "跳舞?胡亂扭兩下子還可以,但是肯定是達不到你那個專業水平啦,嗬嗬。"桃夭雖然不知道冥夜問這個幹嘛,但她還是如實回答。

  "那……你會唱歌嗎?"冥夜繼續問。

  這句話一出口,桃夭忽然明白了冥夜的意思。

  她猛地坐起來,回頭看著依然沒有動的冥夜,她沒有正麵回答冥夜,而是問:"冥夜,你不會是想讓我替你去參加明天的選拔吧?"

  冥夜一聽桃夭已經猜出了自己的意思,才將目光聚到桃夭眼睛上:"機會難得,不去就浪費了。"

  "可……可是,我是沒有資格的。"桃夭擔憂地說。

  "我知道,但是我有啊,你頂替我去不就行了嗎?"冥夜麵無表情,但是口氣很篤定。

  "你是說……"桃夭眯起眼睛,努力跟著冥夜的思路。

  "這些你都不用管,我去安排,你就告訴我,你會不會唱歌?"冥夜很認真地問。

  桃夭想了一下:"會是應該會的吧,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唱好啊。"

  這話是撒謊的,桃夭從小就喜歡唱歌,大學還在學校的歌詠比賽上拿過獎。

  但是,她現在是失憶的人,她時刻不能忘了這一點,縱然眼前的是冥夜,她也不敢有一絲疏忽。

  "反正是死馬當活馬醫了,明天你替我去吧。"冥夜篤定地說,"萬一你運氣好,真的能入了海叔的法眼,也許你就能重新獲得自由呢。就算你沒有成功,讓海叔認識認識你,也絕對沒有壞處的。"

  "可……可是,俏佳人的規矩……如果你這麽幫我,月姐是不會放過你的。"桃夭皺著眉頭,很擔心。

  "哼哼,"冥夜冷笑,"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我已經什麽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