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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繼位大典隻有三天了，是時候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計劃了。”

  第二天早飯後，月夜沒有讓大家繼續去演奏，而是把大家聚在了院子裏。

  “現在來看，名氣已經足夠了。”月夜揚了揚手中的竹板，“昨天，Alter醬在準備離開時，收到了來自鹹陽宮的邀請函。雖然她沒看到送信人，但根據公子的檢查，這份邀請函是真的。”

  “那新的問題就是合奏曲目的問題了吧。”兩儀式說道，“畢竟在宮廷那種環境下，我們不能再演奏民間小調了。”

  “兩儀姑娘有所不知，朕和朕的臣子們，還是很喜歡聽民間小調的。”嬴政開口說道，“所謂的雅樂隻會讓人昏昏欲睡，準備一首足矣。至於儀仗音樂，不用我們操心，都是由宮裏那些樂師負責的。”

  “這樣啊。”

  “如果你們需要的話，朕還可以把朕的每一個臣子喜歡聽的曲目都分別告訴你們。”嬴政補充道。

  “明明另一個人都要正式篡位了……”立香有些奇怪地問道，“可公子看起來，好像完全不生氣？”

  “讓他在那位置上坐幾天有又何妨？”嬴政淡淡地反問道，“戴上了冠冕的猴子，也依然是猴子。到時候把猴子斬了，朕就權當是看了一場鬧劇。本來他逃到趙國，朕還真拿他沒辦法。可以現在的情況，他簡直就是把腦袋主動送到朕的麵前讓朕砍。”

  “這……”立香一時語塞，“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公子居然這麽相信前輩能幫您重回王位……”瑪修說道，“明明才認識了不到一周吧？”

  嬴政露出了感到奇怪的表情：“瑪修小姐……朕沒叫錯你的名字吧？背叛是發生在利益衝突的前提之下的，但朕看不出來我們之間有什麽利益衝突。況且，以月先生的能力和態度，朕完全相信他能幫朕回到王位。所以，朕不太理解你的話。難道在你們的時代，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居然如此脆弱嗎？”

  “誒？”瑪修睜大了眼睛，“不、不是的！但我們似乎普遍認為，信任需要時間的鞏固……”

  “朕對此也深以為然。”嬴政點了點頭，“不過，瑪修啊，朕的親身經曆告訴朕，隨著時間的積累，越來越堅實的可能不隻是信任，還有衝突。”

  “公子說的是呂不韋先生嗎？”立香問道。

  “是的。朕曾經尊稱他為仲父，把幾乎所有朝政都托付給他。”嬴政英俊的臉上露出一絲陰霾。他的英俊本身就是那種鋒利中帶點陰鷙的英俊，加上這點陰霾後整張臉顯得有點狠厲，“……那都已經是過去了。朕願意相信呂不韋有他自己的理由，但也朕必須親手斬下他的頭。朕痛恨叛徒，朕要讓他後悔自己背叛了朕。”

  “明明相處了那麽久，互相之間也幫助了那麽多……哎呀！”瑪修垂下眼簾，話語中有些不忍。但她很快就停住了，還小小地驚呼了一下。

  “看來，你那邊也有這樣的人吧？”嬴政笑著說道，“他最後怎麽樣了？”

  “被我殺了。”月夜接過了這個讓瑪修有點難受的問題，“三年的老同事啊，而且他還挺照顧瑪修的……可惜是個渣滓。老實說，我還有點後悔為什麽沒早點發現他的真麵目。”

  “看來月先生也不是什麽迂腐之人。”嬴政大為讚賞地點了點頭，“朕心甚慰。”

  “好啦，不說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我們還是討論討論音樂吧。”月夜笑著轉移了話題。

  看著和月夜等人交談的嬴政，立香的內心有點矛盾。她這一路走來，見過形形色色的統治者。有被所有人歡迎的尼祿，有一心為國家著想的愛迪生，有沉浸殺戮無心思考的庫丘林，有絕對理智的女神倫戈米尼亞德，還有外冷內熱的吉爾伽美什。無論是誰，都沒有讓她感到過畏懼。但麵前這位看上去沒比她大多少的年輕人，卻讓她感到了真真切切的畏懼。

  一方麵，他在這種環境下，也沒有停止學習和思考。他聰明，果斷，勤奮，堅韌，體恤百姓，完全具備成為一代雄主的基礎。但在另一方麵，他霸道而又冷酷殘忍。他絕不容忍叛徒，也絕不寬恕叛徒。他有發動戰爭的資本，也有發動戰爭的意圖。再想想他統一天下後做的那些事情……立香有點不寒而栗。

  “小姑娘？”

  “啊，在！我在！”立香有些慌張地答道。她抬頭看去，發現嬴政正看著她。

  “月先生對你的保護有點過了，你那一點小心思幾乎都寫在臉上了。”嬴政看了她許久，隨後笑著歎了口氣，“小姑娘，朕行事一向不喜歡解釋，但因為你是朕的朋友，所以朕願意破個例。看樣子，你讀過不少關於朕的書吧？”

  “啊……算是……算是吧。”立香結結巴巴地答道。

  “那就好。”嬴政點點頭，“多餘的事情，朕不會和你細說，因為這隻會徒增你的壓力。朕隻能告訴你，作為國君，朕的行事準則中不能包含喜歡和討厭，隻能有正確和錯誤。”

  “舍一人而保十人，朕願為之。舍千人而保萬人，朕縱不願為亦會為之。舍百萬人而保千萬人，則朕必為之。”嬴政站了起來，走到了立香的身邊，“俯仰無愧天地，褒貶任由後人評說。虛名而已，朕不需要——雖千萬人，朕獨往矣！”

  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話說得太硬了，嬴政遲疑了一下，學著月夜的樣子，伸手摸了摸立香的頭。他笑了一下，隨後重新回到了月夜等人身邊。

  立香有些似懂非懂，但不知為何，恍惚間，嬴政的身影竟然和月夜有些重合。看著嬴政那瘦削的背影，她好像有點明白了為什麽他會被很多中國人稱為千古一帝。

  頭發上似乎還殘留著嬴政手掌的餘溫，而那位公子，突然間好像就不那麽可怕了。

  “前輩？”

  “嗯？”立香轉過頭看向瑪修。

  “嬴政先生……也許不是什麽壞人。”瑪修說道，“啊！壞人的意思不是說他有什麽不好……隻是有點……威嚴。”

  她看著一邊彈古箏一邊給嬴政解釋曲子的月夜，和在一旁認真傾聽並笑著給月夜鼓掌的嬴政，輕聲呢喃道：“不過，現在我想，前輩幫助公子的原因，可能並非隻是因為需要修複特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