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馬亂的年歲下幾味珍惜的藥材饒是淩允惟出麵也找了兩三個月才終於找足了藥方子，佟清月披著披風站在屋前看著兩個太醫撚須在一旁熬藥，時不時還要被家安和阿悄兩個小家夥牽著衣角搗亂，好些日子沒出屋的佟清月終於也笑了。

  “小格格如今笑，喝藥的時候也要笑啊。”趙太醫打佟清月小時候就一直給佟府出診，這幾年又常常過來，看她笑了也直起腰來笑。

  佟清月撅了撅嘴，招招手把家安和阿悄都叫來自己麵前，“您這藥把人都喝得苦了，還要人笑給您看啊。我看您別是收了胥武哥哥的錢故意往藥裏放了黃連來欺負我吧。”

  兩人都笑，趙太醫年紀大了一笑就咳嗽，連連擺手道：“我的小格格誒，您瞧瞧您都是當娘親的人了，怎麽還跟個娃娃一樣呀。”

  三姨太也笑，坐在一旁廊下搖著蒲扇道：“是呀，小格格小時候喝藥就總說，我們往藥裏放黃連。”

  阿悄仰著頭扯扯佟清月的衣角咯咯笑道：“姑姑，阿悄喝，不苦，不苦。”

  “娘親，阿悄的意思是她幫你喝，就不苦了。”家安幫著阿悄解釋道。

  一院子裏的人都笑了，惹得剛進院子的胥武左右看看，直問有什麽高興的事一定要說給他聽聽。

  佟清月眉眼都彎彎的，“我們笑哥哥養了個好女兒，要幫我喝藥呢。”

  “是嗎？”胥武把手中點心匣子交給一旁女傭，俯身抱起阿悄來轉了一圈，“我的阿悄是最懂事的。”

  佟清月偏過頭看著他身後空蕩蕩的院子嘴角笑意微微退了些，低頭抿了抿嘴角，轉身朝屋子裏走去。

  胥武跟她進去，看她在沙發上坐下而後支著頭望著窗外不說話的樣子偏頭一笑，“怎麽了，害怕了？”

  “沒有。隻是我以為……你會帶他來。”佟清月沒有抬眼輕聲道。那幾次入夜胥武帶著淩允惟來，她雖然沒看見人，可她就是知道他在。

  胥武一愣，有些心虛地摸摸鼻子而後順勢推了一下眼鏡，“啊……這，你是想見他還是怎麽？”

  佟清月眼睛裏含著兩滴眼淚不住地打轉，她搖搖頭，“這些年我瞧著阿悄心裏就想若是我的語安活著也該是這個樣子，我忽而覺得自己當初是錯了，該同他說聲抱歉的。原以為你今日會把他帶來。我也有個機會說。而今沒有就沒有吧，不來也好，萬一我……別讓他瞧見。”

  胥武在她旁邊坐下，低著頭也不知說些什麽，反而是佟清月抹去眼淚又笑了笑，“沒事兒，等日後見了他，我再同他說。”

  “對。這一次喝了藥，病就好了，等病好了你自己同他說。”胥武捏了捏她的肩膀。

  兩個孩子吃過飯就讓三姨太帶著在屋裏玩，胥武和兩個太醫站在床邊看著佟清月一口氣把碗中的藥全部喝下去，佟清月放下藥碗看著三人凝重的神情抿嘴笑笑，“就是哄我騙我你們也該笑一笑吧，如今這樣子站在這裏，挺嚇人的。”

  胥武瞥了身側兩人一眼大約也就知道自己神情幾何了，上前一步勉強牽了牽嘴角道：“放心，我們都在這兒。”

  佟清月放平了枕頭胥武也走去屏風另一側隻留下兩個太醫守在床邊，兩人隔著屏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到佟清月漸漸不搭話了胥武的心算是懸了起來，剛從懷裏摸出懷表來忽而又聽屏風那側她喃喃道：“哥哥，是淮遠城裏傳來的槍炮聲嗎？”

  窗外，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