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清月沒有想到再見念奴嬌，已經是四年之後了。

  她和三姨太去碼頭送了毓麒毓麟上遠去巴黎留學的輪渡，看著巨輪明著汽笛遠去，她挽著三姨太的臂輕聲安慰著，剛一轉身，就看見站在幾步遠的地方望著她笑的念奴嬌。

  念奴嬌剛剛去了滬上演出回來，恰巧在此遇見佟清月，四年不見，她反倒比分別時看上去有了些精神，臉上也豐腴些許，竟有些像她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樣子，果真歲月匆匆都格外疼惜於她。

  “不是說日後還有來聽我唱戲之時嗎，怎麽每每年節糕點送的勤，人卻不見來？”念奴嬌紅唇上揚先開口問道。

  佟清月也抿著嘴笑了，“念老板如今一票難求，我怎麽買得到票來看你？”

  吩咐了人先送三姨太回去，佟清月這才跟念奴嬌到一旁咖啡廳裏坐下，望著窗外人流如潮，對麵坐的是曾經故人，佟清月也是滿心感慨歎道：“我許久不到淮遠城中來了，幾年光景處處都變了。”

  念奴嬌點了一支煙吞吐著白色煙霧微微點頭，順著她的目光一起看出去，“是呀，什麽都變了。可是，我還是一樣討厭這座城。”

  佟清月沒有接話隻是看著她等待下文，念奴嬌忽而一笑，“這座城有愛人，卻沒有家。”

  佟清月雖然住在伏山，淮遠城中樁樁大事有胥武在她卻也知曉得十分清楚，四年時間，什麽都在變，就連淮軍都不隻是淩家的淮軍了，唯獨那座帥府裏依舊是三個男人帶著一個孩子，就像府中的房子一樣，日漸沉腐。

  “世道越來越不太平了，也許我在淮遠也住不了多久了。”念奴嬌想到自己這次去滬上所見所聞心中有些隱隱擔心，她也曾在江南局勢之上長袖善舞，有些事她看得明白。

  佟清月端起咖啡來淺淺抿了一口就放下不動，抬眼看著她又問，“那為什麽還要回來？”

  念奴嬌知她是明知故問，低頭笑笑，“能多住一日就多住一日吧。”

  兩人隻談了幾句，直到分開也沒有人提起淩家的三兄弟，也許是不知道如今這三兄弟還有什麽可談的，他們的戰績亦或是政績嗎。

  佟清月在街旁站了片刻，胥武的車停到她麵前，上了車看他麵色不善，佟清月挺直了背等著他的發難。

  “你什麽時候在銀行開的保險櫃？裏麵那樣大數額的錢誰拿走了？”胥武手捏著方巾來回擦拭著玻璃鏡片。他聲音中有隱忍的怒意，這還是這麽多年來頭一回。

  佟清月手放在膝蓋上目不斜視地盯著前麵淡然道：“哥哥這麽問，不就是已經知道了嗎？”

  “你知不知道……”胥武聲音陡然大了起來，又意識到自己失態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著嗓子低聲道，“我能發現別人一樣能發現，一旦被發現，你知道會怎麽樣嗎？”

  佟清月淺淺笑著，他能發現是因為她沒想瞞她，“我知道。哥哥放心，保險櫃的事我沾手不多，即使被發現了也牽連不上我。那些錢有正當用處，我覺得很好。”

  胥武扶額揉了揉作痛的眉心，他確實低估她了，不曾想到她能做出這樣的事，那些錢會變成藥品，變成槍械，變成彈藥，同時也會變成害了他們的把柄。

  “我隻當你是善良，記住，你跟延安沒有任何關係。”胥武幾乎是咬著牙說，“你不許再插手這些事，一切交給我。清月妹妹，切莫斷了咱們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