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是半夜，淩允恪依然親自驅車到醫院去，一層樓已經被戒嚴，他快步往淩允惟那處走去，隻是看見站在遠遠窗邊遠眺的念奴嬌時腳步又頓住，脫下大衣披在她單薄的肩上而後再次快步走開。

  念奴嬌低頭看著深色毛呢大衣上的一顆鑽石衣扣嘴角動了動，隻側過半張臉去看著他背影眨了眨眼睛，轉回頭又保持著遠眺的姿態。

  “二哥。”淩允恪站定輕聲喚道。

  淩允惟沒有抬頭看他，他似乎一直是這個樣子，雙手掩麵，不讓任何人看見此刻他通紅的眼睛和斑斑淚痕，也不讓任何人知道這個曾經敢於踐踏世間一切神佛的人正痛苦而無措地向所有他知道的神靈懇求，懇求他們降下慈悲。

  正當淩允恪以為他已經這樣入定了時，他又開口問道：“府裏怎麽樣？”

  淩允恪瞥了一側胥武一眼，蹲下身來附耳低聲道：“贏軍的人已經分開軟禁，楚徽然說開槍的是贏軍參謀長，是在她父親指使下做的。”

  “楚徽然說的？”淩允惟終於放下手，血紅的眼睛中似有寒光閃過。

  淩允恪點點頭，“她怕你因為二嫂遷怒於她進而毀了你們曾經的合作協定，就來找我和大哥，她願意幫忙控製贏軍的人，但事成之後我們要保證楚家無辜的人平安脫身並且享有富貴。”

  “可以。”淩允惟回答的非常幹脆，他不會毀約，“但隻是無辜的人。”

  手術室的門打開，淩允恪幾乎都沒回過神自己麵前的二哥已經起身快步過去，他總說為帥者要時刻清醒冷靜，唯獨這裏麵生死未卜的那個女人，是個例外。

  “怎麽樣？”淩允惟急切問道。

  醫生顧不得擦臉上的汗，手有些微抖，摘了幾次才摘下口罩來道：“子彈已經取出，血也止住，夫人如今性命無虞。”

  周遭幾人都鬆了口氣，連站在窗邊未動的念奴嬌也舒展開眉，淺淺地笑了。

  淩允惟眉卻依舊緊鎖，“她會留下什麽後遺症？”

  他是戰場上多少次死裏逃生活下來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槍傷後的痛苦是可以折磨人一輩子的。

  “這……子彈打在臂上，日後若恢複得好，便是陰雨天會酸澀發痛，若是恢複得不好，隻怕這條手臂就廢了。”醫生小心翼翼地斟酌著用詞，不時抬頭看了一眼淩允惟尚且冷靜的神情才敢繼續道。

  這些話大多還在淩允惟意料之中，他幅度輕微地點了點頭便不再說什麽了。

  佟清月被送去病房，胥武和念奴嬌彼此心裏清楚就算淩允惟要興師問罪也不會是這個時候，又不方便在醫院久久等待，便也自己離開了。

  念奴嬌婉拒了胥武送她回去的提議，目送著他的車開遠後又仰頭看著微微有些泛白的天空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再低下頭時淩允恪已經站在她麵前了。

  “你什麽時候又搭上了胥武？”淩允恪語氣有些不善。

  念奴嬌偏著頭笑了笑，“你吃醋呀？”

  淩允恪冷哼一聲沒有回答，念奴嬌卻故意攏了攏身上他的大衣走到他身邊道：“有勞三少爺送我回去把。”